电话接通,庄力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外婆呜呜……”庄棕翮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不是已经谈好条件了吗,这孩子怎么还通敌了。
庄棕翮虽然听不到,但是能猜到钟翠玲一定是心肝宝贝的叫着哄,庄力言可怜兮兮的说,“妈妈又和爸爸吵架了,呜呜。”
庄棕翮的头贴着桌子,没脸了。
钟翠玲问,“你妈去哪里了?”
“去陶子阿姨家了,今天不回来了。”
钟翠玲很着急的问,“什么时候去的?吃饭了吗?”
终于问到关键了,庄力言哽咽着说,“我和妹妹起床妈妈就不在家了,爸爸不会做饭,早饭是泡面呜呜。”
钟翠玲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生气,“这么大的人了瞎闹什么,你爸怎么能给你们吃泡面,你妈也是,再生气也不能不管你们。”
“外婆,我和妹妹好饿,中午可不可以去你家吃饭?”
钟翠玲当然说好,“家里都有谁啊?”
“我,庄心妍、庄心一,还有爸爸。”庄力言得意的冲他爹笑,我才不会帮你哄老婆呢。
钟翠玲疼爱地说,“把电话给你爸。”
庄力言把电话递给庄棕翮,狠狠的抽噎了一下,“爸爸,外婆要和你说话,你不要再和妈妈吵架了好不好呜呜。”
庄棕翮狠狠的搓了一把脸,虽然看不到脸上还是绽放着灿烂的笑,“妈,没有,您别听得得说,没吵架,好,我这就送他们过去。”
庄棕翮拉着三个小孩子往辛家赶,因为庄心妍时不时在庄棕翮家小住,所以钟翠玲家她也是十分熟悉的,到了屋里,三个小孩子就扒拉着东西吃,看得庄棕翮这个亲爹有点傻眼。钟翠玲抚摸着外孙外孙女的脑袋,责备地对庄棕翮说,“怎么吵架了?”
庄棕翮仍旧笑着说没有,只是这笑已经苦涩。
庄心妍和庄心一是个有眼力见的,在外婆家,外公外婆十分疼爱,舅舅和舅妈也喜欢她们,关键是他们不会管着她们,她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庄心妍和庄心一哭丧着脸往钟翠玲身上蹭,“外婆,我们想吃你做的饼饼,好饿呜呜。”
钟翠玲十分开心的指使辛升荣去买菜,对立着的女婿说,“孩子放这里你放心,去把可可接回来吧。”
庄棕翮站在辛家楼下,十分苦涩地笑:竟然被儿子摆了一道,辛家也是的,竟然连饭都不管了。
庄棕翮赶去李经纬家时候,那边正热火朝天的做饭,是辛以可开的门,堵在门口不让他进来。庄棕翮没敢动她的腰身,揽着她的肩膀把她推进来,辛以可不情不愿的进房间去看陶应之和孩子。
李经纬从厨房里探出头,嘿嘿笑,“粽子哥来了。”
庄棕翮看看紧闭着的房门,陶应之在坐月子他不方便进去,只好卷起袖子进厨房。李经纬为了照顾陶应之这个挑剔的孕妇,厨艺练得十分好,看到庄棕翮进来,他笑着说,“不用不用,我一个人能行。”看着庄棕翮袖子已经卷起来,他又说,“粽子哥,你把葱洗了。”
好不容易饭做好,李经纬进房间叫辛以可出来吃饭,又端了饭菜进卧室,很聪明的关上房门。辛以可站在别人家的客厅,不愿意再和庄棕翮闹,闷头吃饭。
庄棕翮挑着菜给她,辛以可吃了点就说饱了不肯吃,庄棕翮担心的看她几眼,辛以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不开心的样子。庄棕翮胃口不太好,吃了几口就放下碗筷,“可可,跟我回家吧。”
辛以可头也没抬,“不想回去。”
“陶应之坐月子呢,你在这里多不方便。”
“我去我妈那里。”辛以可执着地说,拿起包要往门外走。
庄棕翮扬声对门里的李经纬说了几句告别的话,朝着门外追出去,辛以可已经生产两次,十分有经验,虽然这次怀孕她不见得多高兴,可走路还是慢慢的。庄棕翮很快就追上她,两个人站在电梯里,庄棕翮摁了负一楼,辛以可却摁了一楼。
到了一楼,辛以可要出去,庄棕翮拉住她的手指不放,辛以可就任由他拉着。庄棕翮带着辛以可找到车子,先打开副驾驶那侧让辛以可进去,这才绕过车头坐进去。
“你到底怎么了?”庄棕翮觉得应该有其他原因,辛以可不像这么抗拒孩子的人。
辛以可还是冷冰冰的态度,“没什么。”
“怪我没提前对你说?”庄棕翮自顾自地说,“我又不知道是哪次能成,说了担心你敏感。”
辛以可没说话。
庄棕翮偏头看她的脸,还是有点生气的样子,“得得和两个小的在你妈那里,告我的状,把我弄得像后爸一样,我都三十好几了,还被你妈劈头盖脸的说。”
辛以可小声说,“活该。”
庄棕翮笑着说,“是我活该,咱们回家还是去你爸妈那里?”
辛以可沉默很久,“庄棕翮,这个孩子我不想要。”
庄棕翮把车子停在路边,看着辛以可问,“为什么?”
“我才二十八,就是三个孩子的妈,我的人生除了结了两次婚,没任何值得说起的,我不想这样。”
“有三个孩子你还想要什么,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
辛以可仍旧摇头,“反正我不想,我要继续往上读,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庄棕翮听她说得坚决又有模有样的,这才正视,“厌倦现在的生活了?”
辛以可知道说出来庄棕翮会生气,可她还是说出来,“是,我不想每天醒来就是想着哪些鸡生病了,哪些鸭要喂食,我的生活除了孩子和农庄,再没有其他的,庄棕翮,我要和社会脱节了,我总想,有一天他们三个长大离开我,我还有什么。”
庄棕翮很久没说话,辛以可心里没底,她没了最初的底气,“我要让自己充实起来。”
“本来打算下个月对你说,我和葛毅然开的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下个月可以搬去市里。”
辛以可悄悄的看庄棕翮的脸色,不像生气的样子可也不像高兴,她心里有点忐忑,当初是她心甘情愿来这里的,说好陪他一辈子的。这几年,庄棕翮能放弃外面的一切,是有心要和辛以可在这地方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出了这里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全心全力陪着他们,这个辛以可是知道的,可就是觉得不甘。
他们先去辛家接了三个小孩子,庄棕翀夫妇已经在楼下等,庄心妍挺着饱饱的小肚子坐上自家的车,冲着车外的一家四口笑嘻嘻地说,“大伯,爸爸妈妈再吵架,你记得来接我。”关上车门,庄心妍掰着小手指问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和妈妈吵架?”庄棕翀扭开头,宋盼盼红着脸亲吻女儿。
庄力言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如果生气的是妈妈,他和妹妹一定使劲的折腾爸爸,因为那时候的爸爸一定是好脾气不会凶他们的,但是如果生气的是爸爸,连靠山妈妈都指望不上。庄力言吃过晚饭主动要去带妹妹去睡觉。
没有其他人在,辛以可就少了顾及,她拦住庄棕翮的路,抱住他的腰一个劲讨好的晃,“你生气了?”
庄棕翮的手放在身后要把辛以可的手拿开,辛以可更用力的抱着,“大不了我不出去了。”
庄棕翮还是没说话,辛以可踩着他的脚,仰着头说,“我怀着你的孩子,你不能给我脸色看,不然我会不高兴的,孩子会不漂亮的。”
庄棕翮由着她踩着,一步步后退坐在床边缘,“你在乎她漂不漂亮,你又不打算要这个孩子。”
辛以可跪在庄棕翮的腿上,小心翼翼地说,“我准备了很久,再有五个月就考试了,我……”我没精力做个好妈妈。
庄棕翮把辛以可平放在腿上,“想读就读吧。”
“你同意了?”辛以可高兴的看着庄棕翮,又不满的嘟着嘴巴,“说的这么勉强。”
隔了很久,庄棕翮蹭着辛以可的侧脸,“我是不是老了?”
辛以可摇头,“没有呀,你看起来和我们认识时候一样。”
“可我觉得自己老了,老得不想改变,不愿失去。”庄棕翮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低声呢喃一样。
辛以可被他的声音怔愣了一下,“你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对我不信任?”
庄棕翮只是说,“我比你大八岁,你二十八觉得自己年轻,我三十六,已经觉得自己老了。”
辛以可气得笑出来,“你怕我见到别人,变了心意喜欢上别人,所以宁愿陪着我呆在这里。”
庄棕翮没反驳,当初的局面,就算不要庄氏他有更好的去处,可就是他没了庄氏的头衔,普通人一个人需要白手起家的时候,他竟然感到一股恐慌,辛以可只是二十多岁的年龄,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可庄棕翮已经三十多,他耗不起也经不起变动了。
所以在别人惊讶的眼神中,他选择了这里,他能什么都不要,只剩下辛以可和少许的冲动了。
辛以可捧着庄棕翮的脸,“你有没有觉得我长得丑了,生了心一之后我皮肤松弛好多,这里也下垂了。”辛以可握住庄棕翮的手放在自己胸上,“是不是没有以前的手感了,还有这里,厚厚的一层脂肪,我看到自己的现在就觉得厌烦。”
“你看着现在的我,又能忍多久呢?”
辛以可一向是胸无大志的,和庄棕翮一直在这里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可就是在照镜子的时候,她看到里面渐渐衰老的自己,衰老的迹象已经开始显现出来,如果有一天她老了不漂亮了,庄棕翮是不是就不喜欢她了。
“一辈子。”庄棕翮坚定的说。
辛以可抱住他的肩膀,心满意足的靠在他怀里,“话说开就好了,你对自己的年龄没有信心,我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你不嫌弃我以后不漂亮,我就陪你一辈子,好不好?”
“好。”庄棕翮用力的说。
辛以可没有再说考试的事情,庄棕翮把他们之前住过的房子重新收拾过,一家四口重新入住,没有小动物为伴,庄力言和庄心一十分失落,可只维持了几天,就被其他新鲜事物转移了注意力。
辛以可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叫庄问心,庄棕翮在四十岁之前,有家有妻有子有女,和和睦睦的一家,人生满足的几乎要咂舌。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辛以可在生了孩子之后还是去参加考试,并且十分意外的考上了,从此成了教师队伍中的一位,只是可怜了庄棕翮,请了半年的假在家带孩子。
又是一年教师节,庄棕翮早早收拾停当,给儿子穿上干净帅气的套装,小家伙又自己配了双酷酷的鞋子,站在一边给老爸当参考。庄棕翮给庄心一套上粉粉的蓬蓬裙戴上有蝴蝶结的头箍,给庄问心穿上浅绿色的裙子,很细心的给女儿身上戴着口水巾,戴上鸭舌帽。
四个人从家里出来,遇到带着孙子玩的王大妈,熟络的和庄棕翮打招呼,“带孩子出去?”庄棕翮点头说是,走得远仍旧能听到那位大妈在称赞辛以可好福气。
庄棕翮开了最炫耀的一辆车,大剌剌的停在辛以可所在的学校门前,庄心一和庄问心对别人打量的眼光已经习以为常,庄力言不喜欢老实坐着,他几下子从车子里翻出去,“爸爸,我先去看看妈妈是不是在偷偷收别人的花。”
辛以可的确在收别人的话还有卡片,她脸颊小小的又常笑,年纪看起来小小的,别人以为她没结婚不停的送花。辛以可面上带着笑收下,嘴上说着谢谢之类的花,心里却想着怎么解决这些花,带回家是不可能的,庄棕翮一定会生气的。
“妈妈。”庄力言身高已经一米五,他站在妈妈身边,看看妈妈手里的花,很客气的对别人说,“你们喜欢我妈妈我很高兴,但是我爸爸会不高兴的。”庄力言拉住辛以可的手,“妈妈,爸爸和妹妹在门口等你。”
辛以可看着别人吃惊的模样,她无奈的笑笑跟着庄力言走了。
门口果然站着庄棕翮,岁月对他真的很仁慈,已经这个年纪的男人,没有秃顶没有大肚子,仍旧健硕俊朗,没有男孩的青涩,比前几年的成熟稳重冷漠,又多了一些为人父为人夫的温和,他看到辛以可出来,故意怪声怪气地说,“花呢?怎么没带出来?”
辛以可坐进车里,冲他笑,“花已经收到手里,得得一叫我妈妈,吓得人家赶紧收回去了。”庄棕翮转头对儿子赞赏,“干得漂亮。”
庄力言回老爸一个了解的眼神,他问妈妈,“妈妈,刚才和你打招呼的是谁呀?”
“学校一位历史老师,怎么了?”
“她女儿很漂亮。”
“庄力言。”
“庄力言,”
吱一声,高性能的车子停在路中间,两道训斥声充斥在车里。
四岁的庄力言很失落的扒着座椅靠背,望着车外飞驰而过的高楼大厦,有股酸酸涩涩的感觉,他失恋了,呜呜,而且是因为父母的反对,家庭压力太大,好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