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怀英则已是苦不堪言,日月珠在他躯体,犹如烈火灼烧,而手掌前的公子翎躯体的七日离魂散则像千年寒冰。他竟是同一时刻身外是冰,躯体是火,在冰火之间,对躯体意志耐力定力都是极大的考验,好在李怀英练得无相神功,却也还有些吃力。
公子翎的头顶,已有黑烟缓缓冒出,狼不禁暗喜,看来日月珠却有奇效,他也知道怀英此刻承载着多大的重负,怀英只觉体力已到极限,他已快有眩晕的感觉,他忽道,“狼,在我背上刺上一剑,快!”
“你疯了,刺你作甚?”狼怒喝道,这一喝,竟把任泉灵燕她们全给吵醒了,她们全都向公子翎的屋子里赶过来。
怀英道,“我快撑不住了,这样可以刺激我的神经,能让我多撑一会”
狼明白李怀英的意思,他拿出李怀英的匕首,向李怀英背上刺去,狼只觉得手在抖栗,他曾用血刺穿很多人的心脏,喉咙,这对他来说本不难,怎奈现在怎么也刺不下去,毕竟这是自己的朋友,可他还是刺了下去,他只能这么做,匕首刺穿李怀英的后背,鲜血缓缓流下,李怀英用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后一搏,他从坐下来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时辰了。
当任泉冲进屋子时,他只看到公子翎周身都在冒着浓浓的黑烟,他快看不清公子翎的脸,怀英的匕首插在自己背上,鲜血直流,怀英将真气输入公子翎躯体,怀英的额头上汗珠滚滚,面色一阵青一阵红,煞是惊人,狼则扶着柱子,不停地呕吐。
狼的胃在收缩,心在抽搐,他实在无法忍耐在即刺出的那一剑,那一剑不嗜血,也不温柔,而是热血,这一剑将他与怀英的感受完全结合在一起,看着怀英痛苦不堪的神色,他只觉有种扯心裂肺的痛楚,所以他伏在柱子上,不停的作呕,他吐的是血。
任泉看到此景,不由得钦佩起这两个浪人来,他们没有辉煌的往昔,没有光明的未来,有的只是当下这一刻的存在,为着江湖道而存在,江湖道就是血,江湖中不免有腥风血雨,更不乏嗜血夺命的杀手,更多的却是浪子沸腾的热血,英雄坚毅的血性……
灵燕她们赶过来,看到这一幕,看到任泉那复杂的表情不禁怔在那里。
现在的情形却更糟,公子翎躯体还有余毒,虽说毒已经不多了,却是最危险的时候,李怀英已没有多少力气撑下去,他在凭着意志力,凭着那一剑的刺激出的力量硬撑着。
狼只有无可奈何的焦急着,郭忠在那里哀声叹息,任泉在担忧,仙儿却已快忍不住嘶声痛哭,灵燕只觉热泪盈眶,飞燕紧紧抓着任泉的手臂,不住抖栗,明香已经惊呆,神情恍惚。所以他们没有注意到一件事,屋子起火了。屋顶在李怀英给公子翎疗伤时,在狼密切关注怀英与子翎的变化时,让人浇过油,一着起火来,大火很快就淹没了整间屋子……
怀英给公子翎解毒,本来不能受扰,现在,却来了这么多人,屋子也被烧着了。李怀英终究是李怀英,他不是别人,所以有再多的人也无法打扰到他,在危险的情形也绝对影响不了他,他还在为公子翎公子翎疗伤……
这个世间有种人,他们心静若水,目空一切,坚毅执着,视死若归,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坚持走自己的路,于是他们可以临危不乱,处变不惊,镇定自若。这种人若是隐匿红尘必定是大智大慧的隐者,若是出仕为官必定是一代贤臣,若是出师征战必定是绝代名将,若是在江湖,就必定能拼出自己的一个时代。
百年前,张良是这样的人,所以他运筹帷幄而决胜千里;韩信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李境是这样的人,所以他终结了杀手的时代,平定江湖。
如今李怀英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没有慌,即便是任泉关切的问道解毒时能不能走,郭忠在催促,仙儿急得直跺脚……怀英依然在撑着,做最后的努力,他只有一句话,这句话应该是对狼说的,“将他们安全的救出去,你在外面等着我”这不是值得记载的大事,却不是别人能做得到的,所以也姑且将他算作这种人。
狼明白怀英的意思,他并不情愿,可他知道怀英和他一样只要说出来,他们就只有去做,因为怀英不会在这种时候放弃。狼飞身跃起撞破屋脊,撞出一个很大的窟窿来,他们都是学过武功的人,都能从那里跃出去。
事情却没有那么简单,好在狼也是个冷静的人他没有让他们立即出去,而是自己先出去,屋子外果然有密密麻麻的箭射向屋子。狼犹如猛兽出山,扑将出去,他已身中数箭,却也扑到射箭的一百来人身旁。
狼立即拿出血来,冲天的血光映红整个天空,划破黑暗的夜色,剑光闪过,数十人立即暴毙于血下。血光太浓,没有人能看清他的出手,却已吓得哆哆嗦嗦,拼命逃窜,怎奈他们还是逃不出血的杀气,冲天的血光划过苍穹穿过那些弓箭手的腰板,他们躺倒在地。
狼将血收进布袋,火更大了,他疾呼要任泉将他们抛出来明香飞燕等人终于被救离火场,郭忠最后走的,他走的时候回过头对怀英道,“你就算死也要保住公子,否则就算变成鬼,我也要到阴曹地府找你要人,自己也飞出火场。
大火还在烧着,屋子里只有怀英与公子翎,怀英还在全力为公子翎疗毒,房顶不断有东西烧掉下来,大火已经烧到怀英身边,公子翎的毒终于渐渐化尽。
怀英只觉浑身无力,晕倒了一会,他一醒过来便高声道“狼,接住他”他坐在石头上,使劲一托,将公子翎托出了火场,自己却倒了下去……
狼身上,已有数处伤口,他欲飞身去接住公子翎,却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任泉已在他先接住了公子翎,可狼并没有停下,依旧腾空跃起,因为他看见一颗闪光的珠子,自屋子里飞出,他越过火场接下这颗珠子,是日月珠。
原来在李怀英倒下去时,他已使劲将日月珠吐出,日月珠也就飞了出来。
所有人都围住了公子翎,公子翎已渐渐醒过来,他的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可以看得出,他已经不再受七日离魂散的影响,只是躯体还很虚弱,郭忠见公子翎无事,也便放心了。任泉将公子翎扶到树下,仙儿看着公子翎,不禁流下泪来。
怀英在吐出日月珠以后,已彻底没力气,整个人躺在地上,九玄真经还在他身下,大火已经烧到他身上,他的衣服已渐渐着火了,此刻,屋子的火已经更大了。
狼接下日月珠,就冲进大火中,他看到火已烧着怀英的衣服,尽管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依然使劲拖起昏迷不醒的怀英,他的身上,伤口还在流血,血迹却已让火烤干,刚流出的血也很快就会干,他背起怀英就往外冲。
狼的轻功本不弱,现在,他已经受了伤,伤的很重,大火很大,可狼已经没有时间了,他背起李怀英就冲出去,用尽平生的力气冲出去,他的人已经冲出去了,离火场已经有七八丈远,可他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栽倒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任泉看到狼,看到他摔了下去,他急急忙忙赶过来,只见怀英昏迷不醒,狼在喘着粗气。
郭忠也慢慢走过来,对任泉道,“公子现在已然无事,既然有人来放火,这附近一定还有人,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的好!”
任泉沉声道,“我自然知道应该快些离开,现在还走得了吗?”
“马车已被烧毁,整个客栈都已被毁,没想到,我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孙庄主于我有恩,我是折剑山庄的人,只为折剑山庄的利益着想,别的事,我管不了”郭忠说的很认真。
任泉怒道,“可他们毕竟对折剑山庄有恩,为了公子翎,几次三番出生入死,难道你都看不到吗?我们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们不管”
郭忠并不怒,淡淡道“你本也是折剑山庄的人,你父母已经走了,现在洛阳任家大院已然不能再回去,折剑山庄也已经烧了,我不想做丧家之犬”
任泉缓和了语气,“那我们该去哪里,还能去哪里?”
郭忠道,“我们去江州,孙庄主在江州还有几个朋友,我们以后谋大事,还得指望他们。至于李怀英,要不是四年前他和赵家姐妹一起到折剑山庄去,折剑山庄也不至于遭此横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