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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浪淘尽

看到村里升起的浓烟,小五背上我就往山下的村子狂奔。刚过山腰,我们趴在突出的一块大石头上向村里望去。平时这个地方是我们眺望村子最好的地方,趴在这里,能看到大半个村子。此时的村子,家家的茅屋被无情的大火吞噬者。在村口那棵大树上,几个人被吊在树上,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好几十个人,身上被乱箭插满了。村里到处是村民的尸体。被吊在树上的人里,赫然就有史叔叔和小五的爹。、

小五怒吼了一声,背起我就往山下冲。我也是心中激愤,可理智告诉我,村里是个陷进。我猛地扳住小五的肩膀,“不能去,危险。”小五回过头,此时他的眼里满是泪水,眼睛睁的大大的,似要把眼眶睁裂。“你说什么,我要找阿妈和小妹。”举步作势又要冲下山。

“他们故意将史叔叔他们挂在村口,就是要引我们回去。”小五直直的看着我,眼里仿佛要滴出血来,双拳紧紧的攥着,骨节咯嘣咯嘣的响着。

半晌,小五紧握的拳头慢慢的松开了,闷声将我再一次的背起。“去后山的山洞,晚上我们看看再说。”我轻轻的抱紧了小五的脖子,将头靠在了小五的肩膀上。

从小到大,小五背着我,从来没有嫌弃过我,他总像是一个懂事的弟弟那样,什么都听从我的,包括我时不时的任性的脾气。每当我发脾气的时候,他都默默的任我耍弄,从来都是憨憨的笑着。

实际上,我早把他当成了我的亲人,我在世上唯一的两个亲人。来到了我们两个一起玩了五年的山洞,小五轻轻的把我放下,自己也坐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膝间,我分明看到泪水浸湿了他的脸。

我因为从小四肢残疾,所以性情就有些偏激。我对什么都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我有时不能忍受美好的东西,看到满山的花,我都会莫名的嫉妒。今天看到村子里的火光,突然有一股冲动在我心间蔓延。尤其是我看到被吊在树上,插满箭矢的史叔叔。一种冲天的恨意使我简直不能自已。史叔叔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一幕一幕在我眼前划过。我知道,这个将我视为生命的人去了,而且死的那样悲惨,以后再也没有人逼我喝又苦又涩的药了,可我知道,那些药是叔叔每天夜里爬上陡峭的山壁为我采来的,好几次我都看见他手臂和背上的一道道血口。以后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想吃的一样东西,赶好几里山路去买了,只为了了我能高兴的一笑。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有人关爱我这个残废的废物了。我的伤心和愤怒使我突然感觉两股热热的气流从自小就没有感觉的双腿向上涌起,到胸口汇聚为一股,直冲头顶。我痛的大叫了一声,脑中一片空白,人随之晕了过去。

“小云,小云”,一声声轻轻的呼唤声使我的意识慢慢清晰起来。好熟悉,好亲近的呼唤声。我的眼前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是妈妈。我猛地坐起。眼前是妈妈,虽然我不记得妈妈的样子,但血液里流淌的血脉告诉我,这就是我无数次在梦中,哭喊声中,幻想的,深深想念的妈妈。

“妈妈,我好想你啊。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啊。”我哭泣着,泪水模糊了眼睛,我使劲的擦了一下眼泪,生怕母亲会在我眼前消失。

“小云,妈妈想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将我搂着怀里,泪水也流了下来。、

半晌,妈妈将我的脸捧在面前,“小云,你知道吗,我们现在是在梦里。”我猛地一怔,吃惊的看着妈妈。

“小云,你听我说。当你出生的时候,星月大师就告诉你父亲和我说,我们家将遭逢巨变。所以,我和你父亲为了怕你遭遇不幸,就将当年先皇御赐的佛陀舍利埋在了你的右腿内。舍利是当年大内的至宝,因为你父亲的救驾之功先皇才御赐下来的。这枚舍利的奇妙之处在于不论受多重的伤都能保住人的一口气不死。你父亲是晋国的镇国公,一生急公好义,不畏权贵,终于被权相高严所忌,诬陷你父亲谋反,当今国主听信谗言,将你父亲下狱。可恨奸相在狱中对你父亲百般折磨,最后将你父亲毒哑,挑断四肢,绞杀于天牢。奸相随后派杀手要对我们母子斩草除根。我是天水宫传人,因为嫁给你父亲,所以遵守宫规,嫁给你父亲前,废除了武功。师傅怜爱我,留下了我一成的内力。那天,官军包围了镇国公府,奸相的杀手冲进府中烧杀抢掠,可怜府中妇孺惨遭毒手。我受了重伤,眼看要不行了,天水宫有一项秘术,可以将人最后的意识埋入别人的脑中,可以和被埋入意识的人进行最后的交流,只有在这个人受到强烈的刺激下才能激发出来。而且只能是一次。妈妈最后用那一成的功力将最后的意识印到了你的脑中。”说到这来,母亲爱怜的摸着我的头,“孩子,记住,去天蜀,云梦峰顶,那里有你父亲留给你的东西。妈妈不能陪你了,保重,好好的活着。”妈妈的身影在我眼前慢慢的模糊,我伸出手想把妈妈拉住,可一切都消失了

猛烈的摇晃将我唤醒,我睁眼看到的是小五焦急的脸,“你怎么样了?”“我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来。不知道刚才是梦还是真的。我伸手摸了一下又变的没有知觉的右腿,在右腿的大腿内侧,我摸到了一个圆圆的,有小手指肚大小的硬硬的东西,这么多年来,因为我瘫痪的原因,我从来没有注意过我的腿里还有东西。

这证明了刚才那个梦里的东西是真实的。我看了一眼小五,淡淡的道“没事,做了一个梦。我睡了多久?”“你昏迷了三个多时辰,现在是一更天。我弄了点吃的,你先吃点。”小五说着,将一个烤熟了的地瓜递给我。山洞在山里,生火不会被外面看到。

我接过小五手里的地瓜,埋头吃了起来。我知道,我们现在要活下去,什么事情只有活下去才能打算。

“村里有什么动静?”“天黑的时候我试着从后山的小路看了一会,村里一定有埋伏,虽然看不出什么动静,但肯定有人埋伏。”小五虽然小,但打猎的本事是村子里最好的,就连村里的老猎手都夸小五,小五对危险有着天生的敏感,有时连我都不能不佩服他。、

“我们在等,他们也在等,我们现在比的就是耐心。你看没看村外的马蹄印,有什么发现?”“我按照当初你教我的,他们没有辎重车,只是巡逻游骑的装备,他们没有长时间驻扎的准备。”我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这几年我闲来无事交给他的军事知识没有白教。当初我就发现虽然小五不爱学孙先生的课,可是对于行军作战却是异常热衷。

七天,小五除了每天偶尔会去弄些吃的,就是盯着村子。终于,在第四天的午后,一队千余人的骑兵慢慢的使出村子。我让小五把我放到了山腰的那块大石上,我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穿着猩猩红大氅的人,骑在马上,就是他,夺走了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我会记住的,我会让他用百倍的代价偿还今天的一切。

当大队的骑兵撤出村子将近两个时辰后。我被小五背着,慢慢的小心摸进了村子。确认没有危险后,小五大步奔向了村口的大树。树上吊着的尸体都已经腐烂变形。小五轻轻的将所有的尸体放下来。我跪在史叔叔的尸体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泪水再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睛。小五也跪在地上给爸爸磕了头。村子已经被烧光了。小五将村民的尸体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在晒场上挖了一个大坑,将所有人埋了起来。我趴跪在坑边,木然的用手扒着土,我看到小五眼里和我一样,闪烁着仇恨的光。

“他们是因为我死的,我欠他们的,我会还的。”小五没有说话,默默地将一块木牌插在坟前,那是从门板上拆下来的,上面被我写上了老实村三个字,那字是用我和小五的血写下的。

“我们走吧,去天蜀,云梦峰。”。我拍了拍小五,小五没有说话,背起我,我知道,这是我和他的信任,从此,世上就只有我们两个亲人了,我们背负着共同的仇恨,我们拥有着比血缘更亲的亲情。这一天,两个九岁的孩子从此开始了浪迹天涯,踏上了前途未卜的未知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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