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后王宫停止了对他的搜救工作,所有人都想不到,箫尘其实并没有顺流而下,而是躲在这片距离王城不过几十公里的大山里。
每天清晨阳光升起,每日傍晚夕阳斜挂,箫尘都会爬到山林中最高的那棵树的树顶上,盘膝修炼一个时辰。
修炼结束时他也会与猴子们嬉闹片刻,更多时候则是坐在树顶,望着那座在夕阳里金碧辉煌的王宫发呆。
他知道,其实自己想念娘亲,那位慈祥的王妃。想念父亲,那个威武雄壮雄心壮志的父王。想念梅妃苑中那间朴素但是整洁的旁院中那间小房子,思念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长相一般的婉兰。
他也会想,不知道梅妃的第二胎剩下的是王子还是公主。不知道那位天才光环闪耀的亲弟弟,现在如何耀眼了。
日以夜继,太阳就要下山。山间的金黄色雾气弥散开来,箫尘对王宫里那些人的或爱或恨的牵挂,却是越来越稠厚。
就像是山林身处那股腾空而起的烟雾,浓浓的直冲破树顶的雾气。
“狼爸狼妈,羊烤好了!”箫尘又蹦又跳的喊道。
自然,箫尘所用乃是兽语,学自巨狼夫妇。
巨狼夫妇乃是乱葬岗这一片山林的霸主,然而他们却没有狼群。
箫尘并不知道这两头巨狼有着怎样的过去,只是认得他在乱葬岗醒来,在狼妈妈眼中看到的那一丝怜爱,便爬上了她的背,跟她来到了这山林深处。
俗话说,群狼依赖于团结,独狼凭恃于疯厉。
所以许久之前的一次惨烈拼杀之后,这山林中原本的霸主,那只原住虎精,默许了两匹狼的存在。
他们都是精怪,远远达不到妖的标准,所以除了猎户的弓箭,没人会注意他们。
箫尘曾经远远的见过那只虎精,吊睛白额,龇牙咧嘴,浑身黄毛斑纹,身躯如同河马一般庞大。
虽然虎精不想再惹巨狼夫妇,巨狼夫妇同样也不想惹他,可是箫尘却是不光惦记着巨补的虎骨虎鞭,更加惦记虎精的巢穴。
因为它的巢穴里经常传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诵经声。
巨狼夫妇和虎精听不到那诵经声,箫尘则因为距离过远,听不真切,但即便如此,每当经文传入耳中,他都会觉得体内真元澎湃,精神亢奋。
所以今天,箫尘特意烤了一只壮年山羊,想要贿赂贿赂狼爸爸。
狼妈妈虽然睿智无比,撒起泼来更是凶猛,但她怀了崽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犯险的。
自从被箫尘成功劝戒了吞食内脏,巨狼夫妇的智商开始明显增长,再加上不断受着箫尘的教育,巨狼夫妇身上竟慢慢的生出一丝人性。
兽长为精,通人性则化妖,成人形为大妖。
“说吧,是不是想怂恿我们去干了那病老虎?”狼妈妈自然最了解自己的孩子。
“哪有哪有,就是好久没吃到这么香的烤羊腿了……快吃快吃,狼妈妈多吃羊腿,羊腿最有营养了!”
“来来来,狼爸爸,你也多吃点!安啦,我怎么会怂恿您去干那只虎精呢……”箫尘小小的身子抱起一根比他大腿还要粗的羊腿放到狼爸爸身前。
令人吃惊的是,箫尘竟然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一个破坛子里舀出一杯浓稠的液体。嗅着香味,竟然是果酒。
“可惜没有酒曲,不然也可以酿点白酒喝喝……”箫尘抿了一口果酒,回味无穷。。
这个世界啥都好,就是没有二锅头……
在狼爸爸的催促下,箫尘万分不舍的给他斟满了石碗,狼爸爸舌头一卷,石碗便见了底。
“什么,还要喝!不行不行!你还要保护狼妈妈还有和我呢,万一你喝醉了,那只该死的虎精来了怎么办!难道让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去英勇搏虎?!”箫尘直接将整个身子都扣在酒坛子上,就是不给狼爸爸倒酒。
狼爸爸皱起眉头,呲起獠牙。发出含糊不清有些低沉的嘶吼,但当他看到一脸坏笑的箫尘,一只手拖着酒坛子依偎到狼妈妈身上时,瞬间焉了,伸爪子拨弄过来一块羊腿骨,咬得咯咯作响。
突然一声虎啸震天响,山林之中惊鸟尽飞起。又是接连两声虎啸,箫尘不禁嘴角上扬。
“丫的叫你虎精虎精的,下了那么多毒你都闻得出来……嘿嘿……这次给你下的是泻药,闻不出来了吧!”箫尘冲着虎精巢穴方向,晃了晃小拳头,他也想亮出自己的小小獠牙,不过貌似还没长出来……
“小崽子,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头病老虎,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去招惹它么!”狼妈妈用脑袋温柔的蹭了蹭箫尘的头说道。
“谁让他害的狼爸爸不能说话的!再说这里穷乡僻廊的……人家长身子需要好多营养呢……”箫尘趴在狼妈妈身上,鼓囊道。
“上次是你狼爸爸运气好,不然脖子都被他咬断了,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等你长大再说吧。”狼妈妈说完,趴在地上眯上眼睛。
狼妈妈说的是两口子刚到此地的时候,与坐地户虎精发生的一次冲突,结果那时的巨狼因为没吃饱力气不足,差点被虎精咬断了喉咙。虽然大难不死,但狼爸爸的咽喉受了损伤,自那时起就无法再饮月长啸了。
虎精却也好不到哪里去,看到丈夫差点被杀死的狼妈妈展现出了雌性动物暴怒时的恐怖,咬住哪里撕哪里,虎精的雄性器官差点被咬掉,落荒而逃。
过了好一会,狼妈妈的呼吸渐渐均匀起来,箫尘从装睡的状态中醒来,捡起一块小石子,砸醒了狼爸爸。
箫尘指了指身边的酒坛子,又指了指狼爸爸的脖子,然后看向虎精巢穴的方向。
狼爸爸看了看箫尘,又看了看酒坛子,嗅着飘来的酒香,口水滴答滴答直流,而后仰起头,抖擞身姿,迈开步子。
“万岁,有虎鞭吃了!”
箫尘兴奋的攥起小拳头,将手腕脚腕之上佩戴的厚铁片摘下,拿起一副小巧的木质弓箭,赶紧两步,跃上狼背。
虎精今天太幸运了,毫不费力就捉住了一只瘸腿的小鹿。当然一头小鹿自然是填不饱肚子的,但小鹿那酥嫩的骨肉,也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于是他便一口将小鹿吞进嘴里,美美的反复咀嚼。
他自然不会在意小鹿肚子里有没有未消化的草食,或者泻药……
狼爸爸十分警惕,悄无声息的接近虎精巢穴,离得近了,便闻得恶臭连连。
箫尘虽然被熏得有些呼吸不畅,却也十分有成就感,最起码自己用药草配置的泻药连虎精都能放倒。
虎精此刻正趴在窝里,哼哼唧唧的无精打采,完全没有发现一人一狼的接近。
狼爸爸在最适合攻击的距离处俯下身子,箫尘悄无声息的溜下身来,而后攀上附近最粗壮的一棵树上,拉弓,瞄准。
小家伙看来没少在弓箭上下功夫,他将小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真元尽数附着在箭头上,满满的拉开弓。
箭枝上刻画了许多凹线,因此飞行起来毫无声息,箭头狠狠扎进了虎精脖颈处的肥膘里。可是,箭头实在是太袖珍了,对于虎精来说这无疑就是被叮咬了一下。
人被蚊子叮咬,一般情况下会死么?答案显而易见,可是这头老虎却是倒了霉,因为那只被他一爪子就拂掉的箭,是中空的。在箭羽与箭枝之间有一个钢球,中空的箭枝里满是一种绿色的粘稠液体,箭头上有一个洞,上面有蜡封口。中箭那一刻,钢球因为惯性前冲,便如同推动一支注射器,将粘稠液体全部注射进了虎精体内。
所以不一会儿,虎精就困得不行了,倒头便睡。
“要不是配不出注射类的毒药,我怎么会惧怕你这小小的病猫。”箫尘鄙夷的看着虎精。
不一会儿,虎精那恶毒的口臭便覆盖了一小片区域,箫尘在树上做个冲锋的手势。
狼爸爸直接发动扑杀,用獠牙狠狠地割断了虎精脖颈上的动脉,而后死死钳住它的气管。刚刚熟睡的虎精遭此变故,起初有些慌乱,待看清是比自己整整小一号的狼爸爸时,它竟一个翻身。
这一下可就惨了,狼爸爸被这只近八百斤的大虎精结结实实的压在了身下。虎精虎精,果然贼精。
狼爸爸根本不去管虎精如何碾压自己,他就牢牢记住了箫尘的嘱咐,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口。所以即便他被压得心脾欲裂,口吐鲜血,依旧毫不松口。
箫尘在树上仔细的观察着虎精背上每一块肌肉的运动规律,慢慢地从后背上拔出一样东西。
一道明亮的白光划过,箫尘如同一枚炮弹,准确的砸在虎精背上,一根磨得很尖很亮的钢钎,携着下坠的惯性和箫尘的全力突刺,直接穿过虎精的骨头间的缝隙,避开了所有强壮的肌肉,贯穿了虎精硕大的心脏。
箫尘反手一推虎背,空中几个翻身,就要落回树上。
一声震天虎啸,剧痛让虎精彻底抓狂,它带起狼爸爸,扭头扑向还没落回树上的箫尘。
眼看着那对几乎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虎牙,就要咬在自己屁股上,而自己与树之间的距离还远,箫尘在半空中几乎要哭了。
关键时刻,一声凶猛的狼吠响起,狼妈妈突然现身,直接将空中的虎精扑了出去。她狠狠地咬住虎精的脖颈,一狼一虎一起砸向地面。
巨大的砸地声响过,地面被砸出一个深不见底黝黑黝黑的大洞。狼妈妈和虎精一同坠落进去。箫尘一声尖叫,直接团身跳进坑洞中,狼爸爸顾不得胸腔里火烧一般的疼痛,紧跟着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