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你啊，作为女仆，一心想我这个主人死是吧。”甘瑾瑜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在嘲讽甘绮罗而已。
而甘绮罗就更不会生气了，它用平时那无丝毫波澜的语气说：“从概率和结果上来说，手术的收益更大。”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很晚了，我睡了。”
之前甘钧明已经把详细情况都和甘瑾瑜说了，根据多名医生会诊的结果，甘瑾瑜不接受手术的话，也就剩下一个月的命了。若手术失败，他可能活不过3天，甚至是当场死亡。这也就是为什么甘绮罗会说手术的收益更大，不做手术也没比手术失败要多活多久，要是手术成功了，回报则大得多。
第二天一早，甘瑾瑜醒来后没有看到甘绮罗，往常它都会在自己醒之前就在一旁待命的。按动呼叫器，甘瑾瑜说：“有看到甘绮罗吗？”
“您稍等。”对方显然是没有看到，不过少爷问了，他不可能一句没看到就完事，肯定要去确认情况。
五分钟后，甘瑾瑜的呼叫器响起，接通后对方直接开口说：“少爷，门卫那边反馈今天凌晨3点24分的时候，甘绮罗离开了，说是你有事情交待给它，所以门卫就没有细问。”
“啊，我知道了。”挂断呼叫器，甘瑾瑜望向窗外，昨天的雪到现在都没有停，标志着正式进入了冬天。看了一会后，甘瑾瑜自嘲地说：“看来我没有想象中那么淡定啊，不论是对手术还是对它。”
人皆畏死，就算是甘瑾瑜这种久病缠身、命不久矣的人，真正直面死亡的时候，也会不甘、会恐惧。
昨天并未确定是否要手术，甘钧明也没有催促，表示最晚5天后要给出答复，再晚的话，手术的成功率就更低了。事关生死，甘瑾瑜就趁着这几天好好想想，到底是否要接受手术。
他本以为在这关键时期，甘绮罗会陪在他身边，可那家伙竟然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对于甘绮罗，他的态度一直在变，从刚开始的不接受，到被逼无奈一同生活，直至……把它当成自己的依靠。
另一边，甘家书房中，甘钧明面前堆满了甘瑾瑜的病例和医生的诊断报告，虽然他不是医生，但这个时候也希望能从中得到有利于儿子的好消息，可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铃铃铃……
甘钧明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看来电提示，是那个甘瑾瑜唯一的救星，沈南访医生。
“沈医生。”早在甘钧明的生意伙伴提到沈南访的时候，甘钧明就已经得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并打电话谈过几次。
“甘先生，您昨天不是说想要见我吗，我今天中午临时有空，方便吗？”
“好的，您在哪，我让司机去接您。”
挂断电话，甘钧明安排司机去接沈南访，然后自己开车来到了一家高档餐厅。
半小时后，一身西装、斯斯文文的沈南访来到了餐厅。
甘钧明起身迎接，伸出手热情地说：“沈医生，幸会了。”
沈南访也伸手与甘钧明握了一下，客气地说：“该我说幸会才是。”
双方落座，甘钧明说：“这次请沈医生来，主要是向您表示感谢，您也听说了，我儿子的病一直治不好，很多医生都束手无策，现在沈医生有可能治好他，对此我深表感激。”
沈南访摇头说：“您不要这么说，手术的成功率很低，我未必担得起您的感谢。”
甘钧明亲自为沈南访倒了杯红酒，他把玩着酒杯说：“您是我和犬子唯一的希望。”
“那也要，您儿子同意手术才行，从我的角度来说，我希望您可以劝劝令公子。虽然成功的可能不高，不过医学在一个月内就取得惊人突破更加不现实。”
“我不是个好父亲，”甘钧明突然说了句无关的话，他一口喝光杯里的酒后接着说：“不管是之前在军队服役，还是退伍经商，我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我没办法让他痊愈，也给不了他陪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我明白了。”
“如果瑾瑜接受手术，我希望沈医生可以不带有任何负担地为他手术，要是失败的话，我不会追究您任何责任。”甘钧明看着沈南访，目光有些炽热。
“从接手患者起，医生和患者就形成了利益共同体，除了‘治好患者’外的其他结果都不是医生愿意看到的。有的人是因为医德，有的人是因为名声和利益，我是后者。”沈南访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甘钧明点了点头，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沈南访面前说：“密码6个8，算是我的谢礼吧。”
“里面有多少钱？”沈南访拿起银行卡笑着问道。
“一百万，手术成功的话，我还会奉上十倍甚至是百倍的谢礼。”甘钧明没有任何不快，如果花钱就能治好他儿子的病，这对他来说可就再好不过了。
“您儿子还没有答应手术呢。”
“无所谓，不管他答不答应，这笔钱都是给您的，您能抽身来一趟，我就应该表达足够的感谢。”
“我从医快三十年了，治好的人不计其数，除了最近几天的患者，我再想不起来任何一个被我治好的人的信息。可那些我没能治好的，我却能一个不漏地说出来，尤其是那种我收了钱却没能救活的，还经常能梦到呢。”沈南访把银行卡放在桌上，起身说：“中心医院那边下午有个学术交流会，我就先告辞了。令公子要是同意手术了，您通知我一声，我好安排。”
沈南访离开后，甘钧明呆坐良久，半响，他才喃喃地说：“一切……就等瑾瑜的决定了。”
两天后，甘瑾瑜坐在轮椅上看着书，他身边站着一名护工，因为甘绮罗不在，所以这名护工就接手了它的工作。不过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毕竟他是干这行的，有丰富的经验，加上甘绮罗来之前，也是他和其他护工共同照顾甘瑾瑜。
突然，卧室的门被打开，甘瑾瑜抬眼看了看后就对护工说：“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喊你。”
等护工离开，甘瑾瑜对着进来的人揶揄道：“我的女仆大人啊，您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啊？”
进来的人是消失了3天的甘绮罗，它没有说话，而是掀开自己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再寡廉鲜耻也该有个限度吧。”甘瑾瑜被对方的动作给弄蒙了，他急忙偏过头去，还用手挡住自己的侧脸，防止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
“好看吗？”甘瑾瑜没有理会他的动作，自顾自问着。
“你搞什么？你离开的这几天是去改造身体，把自己变成人类了吗？”这话甘瑾瑜自己也不信，先不说现在有没有能把机器人变成人类的技术，就算有，以他和甘绮罗的感情，对方也不会做出肉体报恩的事情。
“嗯？该不会是真的改造成人类了吧，看我快死了，想让我给甘家留个后？”就在甘瑾瑜胡思乱想的时候，甘绮罗又说道：“这花果然很好看，而且正如您母亲所说，即使环境再恶劣，也会开花。”
听到甘绮罗谈论花，甘瑾瑜好奇地转过头，看到了甘瑾瑜手中拿着一个透明的玻璃器皿，里面是一株盛开的绮罗花。刚才它掀衣服，为的就是打开腹部的盖子，好把花给拿出来。
“你……之所以离开，就是去找绮罗花？”甘瑾瑜接过玻璃皿，目不转睛地看着其中的花朵。他有些感动，完没有想到甘绮罗会为了自己，特意带回了绮罗花。
“真有你的，那个地方离这可不近，亏你能3天之内回来。”感觉自己要哭出来，甘瑾瑜开了个玩笑缓解了下情绪。
“几率不是0，就有可能做到，而我，确实做到了。”
“所以，你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能够做到那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是的。”
甘瑾瑜听后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他说：“好吧好吧，我算是被你打败了。”
“我希望您可以接受手术。”甘绮罗的话语不再是平平无奇，其中多了一些东西。
“希望？”甘瑾瑜诧异，对机器人来说，它们只遵循指令和逻辑思考、做事，希望这种附加了感情的情绪它们是没有的。
“是的，希望。我还希望，您的手术能够成功，我还希望您可以尽快痊愈，我还希望……您能和我约定，痊愈后，我们一起去看真正的绮罗花海。”不仅声音，此刻的甘绮罗，连眼神中也带有了某种感情。
“‘男人，不能辜负好女人’呢，现在好了，我有两个不能辜负的女人了。”从这一刻开始，甘绮罗对甘瑾瑜来说已经不是“它”而是“她”了，并非是把她当成伴侣来看，而是当成一个生命，一个人，一个跟自己一样、只是身体由钢铁构成的人。
拿起电话，甘瑾瑜打给了甘钧明，表示自己愿意接受手术。
放下电话后，甘瑾瑜故意用不善的语气说：“你可别以为对我有恩就可以为所欲为啊，以后，你还是女仆，我还是主人，知道了吗？”
“好的，主人。”甘绮罗微笑回答，她的笑不再是程序设计好的，而是发自内“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