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早晨，大家送李顾二位上车，看了乘客们的拢乱拥挤，都担忧着明天，相互安慰着：“李顾今天也挤得上车，咱们不成问题。”
午饭时候，辛楣和鸿渐忍不住又说起车站的拥堵人群，各自皱眉头疼。柔嘉前生连春运这种恐怖级别的拥堵都见识过好几次，根本不把早上看到的当一回事，三人吃饭就她胃口最好，还喊跑堂的上多一碗汤圆当饭后甜品。汤圆上桌，个个如雪球，棉白可爱，柔嘉欢腾的吃了个精光。柔嘉正在兴致勃勃的研究剩下的汤汁里那些类似饭粒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鸿渐插了句嘴：“孙小姐今天胃口不错啊，还加了碗酒酿丸子。辛楣，咱俩跟孙小姐比，实在是不够淡定。”听到“酒酿丸子”四字，柔嘉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一时大意忘了这个身子是不能碰酒的？想起她翻到过本尊日记里写的逢酒必醉的破体质，还有大学毕业那晚一口红酒醉一天的彪悍事迹，柔嘉只得稍微苦笑了下。赶紧跟辛楣俩告别，说要回房间午睡，谁知才走到回廊里的小茶几边，酒力就涌了上来。柔嘉一手扶墙一手撑着茶几，没过两分钟就软着身子靠在了茶几上。
辛楣照例会了帐，和鸿渐一起慢慢走回房，才过拐弯，就听到鸿渐惊道：“咦，那个好像是孙小姐？”辛楣仔细一看，可不就是柔嘉？两人赶紧过去把她扶起来，柔嘉晕晕的道谢，有些口齿不清的说自己忘了不能沾酒，可是也没有关系，躺躺就好了，麻烦他们给送回房间。辛楣无奈的看着柔嘉眼睛都看不准路了，还死撑着絮絮叨叨，和鸿渐一人一边，虚扶着柔嘉回房。
到了房门口，柔嘉坚持自己进去，于是辛楣就留在走廊里看她自己走走歇歇的挪到桌子旁，然后一下子就趴到了桌面上。午后阳光透过不严实的薄纱窗帘洒在柔嘉身上，配着她晕红的眉梢，竟给人一种妩媚细致的错觉。鸿渐为柔嘉掩上房门，隔断了辛楣呆滞的目光。辛楣怅然回神，拒绝了鸿渐上街逛逛的邀约，也借口午睡独自回房。只剩鸿渐不明所以，心里默想今天的午饭下了昏睡药么。
清晨，三人一早到车站，重赏管行李的脚夫，叮嘱他务必把他们的大件行李搁在这班车上，每人手提只小箱子，在人堆里等车。柔嘉昨日醉了一下午，直至晚间临睡才清醒，此时对上两个看足了她醉态的旅伴觉得分外不好意思，连连道歉道谢，头都不敢抬起来。辛楣看她脸上滚滚的红晕，忽又想起昨日那妩媚的阳光，忙把烟斗塞嘴里，别开头装着看天气。别扭气氛中，大家没挤上第一辆车，好在努力之下，也总算都得到了车上，有个立足之地，此时才觉得有工夫出汗。人还不断的来，买到票子的一大堆人居然全上了车，这车厢仿佛沙丁鱼罐头，里面挤得几乎要满溢出来。鸿渐挤得前，靠近汽车夫，坐在小提箱上。柔嘉本来算在木板搭的长凳上有个座位的，但两旁都是丝毫不让的粗壮男人坐着，柔嘉几乎被那两人汗味熏倒，只好拖着小提箱在鸿渐附近挤了个位置也坐着。
汽车夫把私带的东西安置了，入座开车，这辆倚老卖老的古董汽车状况不断，开一会坏一会，满车人被折腾得不时东倒西歪。汽车夫每隔一会儿就得停一次车修理，脾气越发暴躁，没住过口的一路臭骂。他附近坐得好几个都是站长亲自领着提前上车的公务员军官之流，都带着女眷，听不得他坦白的粗话，纷纷要求他停骂。汽车夫自觉惹不起，只好忍气继续开，车子在他手下，越开越颠簸暴戾。军官老婆被颠得大吐，鸿渐本就头晕胃泛，也就掏出手绢准备跟着吐。忽而后方伸来一只细白小手，手心躺着两片酸姜：“方先生，快含这个，含着就好了。”鸿渐不及多想，赶紧塞嘴里含着，果然恶心渐退。这时候他才有心思回头，柔嘉坐在他斜后方的角落里，正往嘴里放同样的酸姜。两人会心苦笑，异口同声说道：“亏得没吃早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