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右边是一家裁缝铺,裁缝铺的老板要回老家,所以就把房子卖了。谢春深和那老板谈了价钱,觉得很合理,所以当即便把那房子买了下来。
按照谢春深的计划,是要把两间屋子打通,再整修一番。裁缝铺的那间房子没有厨房,原来的厨房又实在有些小,谢春深便让人又起了一面墙,隔出了一个稍大一些的厨房出来。
酒馆休整这几天不做生意,阿酒阿林和几个伙计都给砌墙的师傅打下手,那师傅手脚也着实是麻利,几日便把谢春深说的活儿干完了。
最后一天已经没什么活儿了,谢春深却也没让酒馆开门,只让几人休息休息,第二天再来就好。
酒馆再开门时,已经多出了许多张桌子,可是每日依旧坐得满满的。牛叔换了宽敞的厨房,做饭炒菜更加的有热情了。而原来的厨房只用来蒸米。
酒馆需要的酒越来越多,阿酒渐渐觉得十分吃力,偏巧这时又有一个叫李喜的人来找活儿,谢春深便把他留下来给阿酒打下手。
李喜很勤快,也有眼力见,帮阿酒蒸米、掺水、拌曲,一点就通,几日便可以独当一面了。
相对于谢家酒馆来说,对门福泰酒楼的生意却不太好了,他们家酒卖得贵,而且都是从不同的酒馆买来的酒,所以有时候品质好,有时候又很差,因此有些客人便改去谢春深这里喝酒了。
刘福经常站着福泰酒楼门口,看着对门谢家酒馆生闷气。谢春深有时候看到了,便挑眉对刘福微笑,每次都把刘福气得七窍生烟。
这日已经接近中午,李喜却还没有来,这有些古怪,因为李喜平时到得很早,而且半个月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迟到过。
只是酒馆里没有一个人知道李喜的家在哪里,也只能干着急。阿林也顾不上生意,急得在门口直转。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喜终于出现在街道尽头,只是他面上带笑,不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的样子。阿林刚想迎上去,李喜身后却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刘福。
阿林便愣在了那里,心中觉得不对蹊跷。而李喜已经和刘福有说有笑地进了福泰酒楼里。
李喜进门前还回头看了阿林一眼,唇角荡出的笑意并不是平时那个勤快老实的李喜的,而是充满了陌生的恶意和奸诈。阿林一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脚不沾地地回了酒馆,抓住刚刚下楼的谢春深,急道:“李喜是刘福的人!”
谢春深抬头看了看对面的福泰酒楼,李喜正对他笑着。
谢春深叹了口气,拍了拍阿林的肩膀并没有说什么。
然而谢春深虽然安宁平和,酒馆的其他人却受到了莫大的打击,他们一方面是觉得感情受到了欺骗,另一方面却是担心福泰酒楼掌握了酿米酒和糯米厚酒的方法,以后怕是会想方设法地抢酒馆的生意。
而阿酒受到的打击比别人都要大,她亲手把酿造米酒和厚酒的方法教给了李喜,她没有提防李喜,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她很自责,很懊恼,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困难终究还是要面对。几日后,福泰酒楼真的挂出了牌子,售卖米酒和糯米厚酒,价格还要比谢家酒馆卖的便宜些。
许多客人图新鲜贪便宜,都去了福泰酒楼。不过还是有许多客人留了下来,所以酒馆的生意也并不是很糟。
阿酒依旧每日酿酒,可是话却少了许多,几乎每天都是哭丧着脸的。
这日阿酒把和了米曲的糯米填到坛子里,便准备离开了,谁知一回头去见谢春深正靠在门框上。
“老板,有事?”
“嗯,有话要和你说。”
“哦。”阿酒把手伸进盆子里,缓慢仔细地洗。
“我看你这两天心情不好。”
“没有啊。”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心情好一般,阿酒还特意咧嘴笑了笑,不过还是太过僵硬了。
“阿酒,”谢春深忽然叹了口气,才道:“不要勉强自己,难过可以,但是不要隐藏。”
阿酒使劲儿搓着自己的手,却不说话。谢春深也不说话,只温和地看着她。
忽然,一滴水落进了盆子里,接着是两滴三滴。
“我没想过李喜会是那样的人,我不该告诉他怎么酿酒的,不然酒馆现在也不会这样。”她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可是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谢春深只是看着,待阿酒平静一些他才道:“阿酒,这世上并不都是好人,李喜不过是坏人中的一个,刘福也不过是一个,他们对你笑,却可以在背后捅你刀子。”
“因为这世上有许多这样的人,所以阿酒,你即便难过却要接受,然后继续往下走。”
“可是我心里难受,很难受。”
“难受也要继续走,不能停留。”
阿酒终于放任自己哭出来,她蹲在地上,一如上一次的漫天风雪中。只是上一次谢春深只是看着,而这一次他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
阿酒哭得更厉害:“可是我怕好不容易好起来的酒馆,因为我的粗心又变糟了。”
谢春深拍拍她的脑瓜顶,眼睛仿佛能包容这世上所有的人和事:“以前多么糟的情况我们都经历过了,所以不要担心。”
“而且,早些发现这样的问题也是好的,让我们也早一些有了提防。”
“那客人越来越少怎么办?”阿酒用袖子抹了抹脸,问道。
“不会越来越少的,刘福他又不会把酒卖得一直那样便宜。”
“阿……酒……”曲黎本是来找阿酒,谁知一进门竟然见到谢春深抱着阿酒,刹那间便惊呆了。
阿酒和谢春深也是一惊,猛地分开了。阿酒脸上绯红,几乎就要烧起来:“我……我先走了!”
她说完便冲出了屋子,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而谢春深却是用手捂着眼睛摇了摇头,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无奈:“曲黎,下次看到这样悄悄走掉就好了。”
谢春深说得很对,几天后刘福就把酒的价钱涨了上去,比酒馆里卖得贵三成,有些客人便又回到酒馆来喝酒。但还是有些客人留在了福泰酒楼,两家颇有了些对峙的意思。
阿酒以前酿的酒都是短时间就可以发酵好的,因为发酵的时间短,所以即便是糯米厚酒,味道也没有发酵时间长的酒重。现在阿酒想要试一试用其他的法子酿酒。
她把米按照原来的法子蒸了,可是这次却只掺了水没有加米曲,接着便放进了坛子里封好。
第二天她打开坛子的时候闻到了一股子醋味,恰好阿林进了屋子,惊道:“阿酒,这坛酒酿坏了吧,这不是醋么!”
阿酒第一次用这法子酿酒,心中也不是很有把握,可愣是装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对阿林道:“阿林哥你也太孤陋寡闻了,‘酸浆’发酿酒就是要先让米出酸味才好!”
阿林将信将疑:“我怎么从没听说过,真的是这样?你蒙我呢吧!”
“真的,等我酿好了你就知道了,只是你先别告诉老板。”
“怎么,怕没酿好他说你呀?”
被阿林说中了心思,阿酒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阿林却道:“成,那酒酿好了我可要第一个喝。”
之后酿酒的方法和米酒就差不多了,只是需要的时间要比米酒长。阿酒一直悉心照看着,可是心中却十分忐忑。
十几天之后,当阿酒打开坛子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忐忑的。可是盖子打开的一瞬间,酒香四溢,整间屋子都是酒香。
阿林第一个跑上来,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进来了:“阿酒阿酒,是不是那坛酒酿好了!”
之后酒馆的其他人也上了楼,尝了那酒都觉得比糯米厚酒的味道还要醇厚。
问阿酒这是什么酒,阿酒想到酿造这酒要用酸浆,灵机一动道:“酸浆酿。”
“那我们酒馆可就又多了一种酒可以卖了!”
“暂时恐怕还不行……”
“为啥?”阿林急道。
“这酒要酿很长时间,我这次只酿了这一坛。”
阿林一拍大腿,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傻子,怎么不多酿些!”
谁知阿林话刚一出口,后脑勺就被曲黎狠狠打了一记:“你才是傻子!”
阿酒心中默默赞同曲黎:阿林哥是傻子,我才不是傻子,酿坏了可怎么办!
因为酒酿得少,所以谢春深便没有卖,只是每个来喝酒的客人都送一小杯。客人喝得好,想要买酸浆酿时,谢家酒馆的伙计只会叹口气,指指楼上道:“还在酿着呢,半个月后才能好!”
可是这酸浆酿的味道确实好,酒浆清而且味道醇厚,喝了的人都赞不绝口,便有一些慕名而来的人专门等着酸浆酿。
天气越来越热,而福泰酒楼的酒也越来越贵。听说是因为天气热了,所以最近一酒窖的酒都酸了,为了不亏本才又涨了价。
可是这样一涨,许多客人便觉得不划算,都到谢春深这里来了。
九月的一天,街上到处都是推车兜售枣子的小贩,热闹无比,而福泰酒楼却挂出了一个牌子:酒楼出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