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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束缚(下)

意识渐渐去而复返,上官云模模糊糊地醒来,身上披盖着苏瑞的银狐麾子,雨水和汗水在她身上急速降温,她无意识地侧转身体蜷起双腿,打了个寒战。

一切都像是梦,然而身体深处传来的闷痛却真实地表明,这不是梦。

苏瑞在她身边靠着山洞石壁而坐,目光空洞地凝望着飘入洞中的雨丝。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呼吸也未平静,水珠从他的发梢滑落,一滴一滴溅在敞开衣衫后裸露的胸口。

她挪动一下身体,想要拉开和他的距离。苏瑞察觉到她醒来,把手挨到她额上探测体温。

上官云的额头很烫。苏瑞打开水壶,将她搂在怀中,轻柔地灌了一口水给她。

“在想什么?”苏瑞呵护柔和的口吻。

上官云甚至能感到他抱着自己的动作都是那么小心翼翼。

“没有。”

她的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即使在面对粗暴的他的时刻也没有哭出来的声音此刻从喉咙里溢出。

为什么在这个人对自己做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之后,还可以这么温柔地对她说话,还可以这么若无其事地关心她?

比起对于阴晴不定忽冷忽热的他来,她对于无心反抗的自己更加痛悔和失望。

她捂住脸,听见自己绝望地哭出声音。

苏瑞撩起她的发丝拨到身后,把大麾在她身上裹紧,正要开口说话,忽然身子一颤,从后方受了一记重拳。

“你疯了,苏瑞?”

楚灵扬震愕地站在身后,手里紧紧攥着拳头。

眼前的景象实在令楚灵扬不敢认自己的兄弟。他把视线从衣不蔽体的上官云身上避开,扭着头蹲下,脱下外套盖住她小腿。然后缓缓站起,盯视着苏瑞:

“苏瑞,我们小时候一起练功,你外公曾经教诲过,习武之人不求闻达于世,只求能公平于心,于己无愧,你还记得吗?”

苏瑞缓缓转过身子,唇角绵延淌着一行血迹,依然笑得波澜不惊:

“我记得。”

“你现在还敢说你问心无愧吗?”

“不能。”

苏瑞说得很坦然,楚灵扬强忍心中怒意,朝上官云伸出一只手:

“回头再找你这个畜生算账。姑娘,我送你回去。”

苏瑞伸手一拦:

“你不能带她走。”

“你这畜生,还不悔悟吗?”

“你放她走,等于是毁了我们两个人。不,还有你全家。”

楚灵扬疑惑地看他。

“灵扬,我很抱歉,让你替我受过这么多年,东厂的人以为你是太子,所以才会这样紧追不放。”

楚灵扬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望着苏瑞平静的脸。

“事实上你的确是楚太守的亲生儿子,只是当年太守大人为了报恩,把我交给苏家人抚养长大,当时的计划也便是这样,一旦有朝一日被人知晓太子尚在人世的秘密,也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所以……我爷爷,我父亲,就这样把我推出去,做你的挡箭牌?”

“是。”

楚灵扬鼓起胸,深吸一口气:

“所以,言儿的死,也都是枉死对吗?”

“是。”

苏瑞歪着头看楚灵扬眼中狂风巨浪般翻涌的情绪,慢慢说道:

“灵扬,这一切因我而起,我知道你没有理由代替我承受这些,如今也该由我亲手结束,等我回到京城,亲自去东厂……”

“你放屁!”楚灵扬大吼出声,攥紧了拳头,“你死了有什么用,言儿能复活吗,你这混蛋,你为什么不早说?”

苏瑞默然无语。

楚灵扬像是遭受了重击一般,颓然地退后几步,凄楚地发出笑声。

“其实我不能怪你,你没得选,这一切都是我父辈早就决定好了的……苏瑞,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楚夫人。我愿意以命来抵偿。”

上官云躺在地上,听见这话,身子不禁又是一颤,与刚才比起来,她此刻更想死。

“又是屁话,你抵偿,你赔得起言儿的命吗,枉我视你为最好的知己,朋友,兄弟……哈哈,你却……你的确该死!”

“灵扬,你现在不能杀我,我要死必须死在太后的人手里,他们确保太子已死,才会罢手。”

“换都换了,谁又能信?我活了二十多年,忽然发现我不认识我自己是谁,更不认识身边的人是谁,父亲,爷爷,都在骗我,我最亲密的朋友骗我,连我的妻子都是东厂派来的奸细!哈哈哈哈!”

苏瑞依旧垂着头,上官云从地上挣扎着支起半个身子。

“你真的觉得你对不起我?”

“是。”

上官云看见楚灵扬眼中露出凶光,心头猛跳,不顾衣衫不整,下意识地扑身过去,用背对着楚灵扬护住苏瑞。苏瑞被她这举动一诧,见她衣衫滑落,伸手将她往怀中一带,遮住她裸露的身体。

“苏瑞,你若是真想要赎罪,就跟我上京城说个清楚。你死不要紧,莫要牵连我们楚家。”

“好。”

楚灵扬目光一沉:

“我不信你的话,要废你武功才放心。”

“好。”

上官云紧紧抱着苏瑞的身体不肯放手,楚灵扬走过来,苏瑞捡起衣衫往上官云身上一裹,把她推开。

楚灵扬伸出两指,上官云嘶声道:

“不要!”

苏瑞的身体软软向后倒去。上官云爬过去抱住他身体,放声大哭。

“姑娘,你先住嘴。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我求求你,你若恨他就就杀了他吧,你让他去东厂,还不如立刻把他杀了,东厂对付人的手段,那是人都无法忍受得下去的!”

上官云跪在地上重重磕头。

楚灵扬一声不吭地站着,山洞里长时间的静默,唯有额上官云额头撞击石板的声音,地面上已经染出一片血迹。

楚灵扬看了半响,叹息一声:

“苏瑞这个人,我虽然看不透他,却也和他做了二十多年兄弟,他是好是坏,我心里清楚得很,他定不是有心要侵犯你,我知道你对他情深一往,望你能够原谅他一时糊涂,莫要报官……”

上官云料不到楚灵扬会这样说,一时呆住看着他。

“我刚刚点了他睡穴,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醒来,你记住,一定要看着他,拖住他至少三天。”

“你要去哪里?”

“只要有我在江湖上逃窜,东厂的人是不会把注意力放到你们身上的。”

“你不能去!东厂的人不会留活口。”

“既然已经错了,也只好将错就错,也好,言儿死了,我已了无生趣。”

“别走,别走!”

上官云追上去,楚灵扬大步迈出,已经冲入了茫茫大雨之中。

苏瑞醒来天旋地转,浑身脱力,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竟然密密麻麻捆了好几道绳索,上官云已经衣衫齐整地坐在对面,一动不动低着头。

“灵扬呢?”

“他走了。”

苏瑞挣了挣身上的绳索,轻轻一发功,便把绳索震断:

“你这样是绑不住我的。”

“我知道,所以我才带你来这个地方。”

脚下地面一晃,苏瑞被颠簸一下,忽然像领悟到什么,冲出门口一看——

茫茫一片水泽。

上官云租了一艘船,让船家把船划到了江上。

苏瑞长吁一口气,慢慢地走回房间,上官云仍木然地坐着,像是麻痹住了。

苏瑞朝她看一眼,想起她早些时候还在发烧,又伸手去摸摸她额头,竟然比之前更烫了,上官云接触到他的手,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缩。

“怎么不去找大夫,跑来这地方?”

上官云眼里一抹恨意混着泪水更见浓厚,嘴巴动了动,道:

“本来是想和你同归于尽,想在船上凿个洞,让它沉了一了百了。心想着反正要死,就省了去看大夫。”

苏瑞沉默,上官云的身子忽然一挺,直直地向后仰去,苏瑞一惊,把她揽在怀里,扶到床边去坐着,一面推着她背心给她缓气。

上官云看他一眼,苏瑞回过神来,猛地把她推开,口气冷冷道:

“休想装可怜,让我同情你。你若怨我,可以试着来杀我。”

“我不杀你。”

苏瑞愣了愣,飞快地把诧异掩盖下去,转为冷酷挑衅的微笑,那种笑容,上官云每看一次,就会钻心刺痛。

苏瑞完全熟知用哪种神情和举动就可以触动她心里什么样的情绪,他的一颦一笑都在折磨着她,轻而易举。

一个炸雷滚过,船舱顶头被狂风掀得呜呜作响,暴风雨像是要毁灭整个天地,船在江心摇晃。上官云失去重心,苏瑞把她搂在怀里,只见她仰起头,眼睛里竟然流出两行血泪来。

苏瑞见了心里一揪,不由得怔住。

“我不杀你,”上官云的神情平静得可怕,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森森的光芒,苏瑞从没见过她这种神情,“不过我恨你,我永远恨你,永远永远。”

“是吗,”苏瑞的眼神又显出先前的严酷无情,玩赏一般擦拭着她眼角流出的血泪,唇边扯起一丝冷恶的笑容,“我们之间,总算回到了应有的关系。”

上官云回头直视苏瑞,他冰冷的微笑和她炽热的眼泪,目光交汇的瞬间,隔开两个世界。她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清楚自己的心,当她经历过那样种种,当她经过驿站之时一而再再而三回望却终于走远,当她尝试过把匕首举到昏睡的他心口而迟迟无法落下,她明白自己已经在心底埋下一句话——

我永远恨你,可是,我也永远爱你。

耳边传来器具碰撞的叮当响声,沈瑄眼睛上蒙着黑布,尝试挣扎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用。他的双臂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反绑而感到酸疼。

“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老头的声音,正是那夜沈瑄在窗外听到的声音。

沈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讨好地笑道:

“老人家,老前辈,你要抓的是苏家的女儿,你看是不是搞错了,我是个男人哪。”

“嘿,臭小子甭想糊弄我,”眼罩被扯了下来,是个一身苗人打扮的老者,耳朵上吊着暗红色的大耳环,手里拿个药碗笃笃笃地捣弄着,“我早就调查过了,你是那丫头的小情郎。那丫头值一千两,你嘛,少说也能换个一百零头?”

沈瑄咬牙切齿,什么时候自己变成零头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身价的时候,他眯起眼,笑微微道:

“他们才给老前辈你一千一百两?老前辈你可被马帮坑惨了。”

“哦,这话怎么说?”

“你要是不信,拿我去官府换钱,包管比马帮给你的多好几倍。”

敢情这小子身无二两肉,还是个逃犯?白发老者上下斜眼儿看他,怎么瞧都不觉得沈瑄像是身怀绝技。

“您派个人一打听就知道了,我向您保证,你把我送到官府,不但平安无事,人家还要点头哈腰谢您呢。”

“天底下有这等便宜事?”

“我这人最尊老敬贤,绝不敢欺骗老前辈。”

沈瑄笑眯眯地点头,一脸真诚无辜状,暗地里把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玩我就算了,还想打我女人的主意,臭老头,你等死罢。

老人听到钱,两眼直放光,乐哈哈地搓着手:

“好,你小子要敢骗我,我毒手药王绝不饶过你,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毒手药王?

沈瑄愣了愣,头上起了两道黑线——

完了……听直肠女说过,这好像是个厉害角儿。

沈瑄懊悔不迭,早知道去听什么墙根,宁可跟直肠女呆在一起生死与共,也不像一个人孤零零被这猥琐老头儿给灭了,江湖真的不如想象中的好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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