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把高林打进大牢,听候处置。”
“大人,救我,救我……我可是遵照您的意思办的啊!”高林狂叫道。
两旁衙役将他拖了下去。
铁非烟看了看台下的左继昌,见他脸色极不好看,便语气放缓道:“睢阳地处与鞑靼交接之处,左大人责任重大,您是行伍出身,行军打仗自然极有主见,但希望你在刑狱之事上切切慎重,须知人命大如天!”
左继昌愣了楞,最后低下了头,抱拳道:“大人教诲的是!”
“来人,把张三他们好好护送回家,每人发20两白银,同时,他们的伤治疗需要什么费用,随时可以到衙门报,衙门一力承担。”
这时,堂下的人才有了反应,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之声响彻大堂。
“多谢大人还我们清白!”
“多谢大人。”
登时一片咚咚地磕头之声。
铁非烟心中怜悯,他觉得鼻子一酸,对身边的黄宝道:“这就是百姓,他们想到的不是恨当官的如何辨事不明,而是感激我们给了他们清白,大明有这样的百姓,才真正是皇帝那小子的福气。”
黄宝听了,一愣,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看吸了吸鼻子的铁大人,觉得他的表情好可爱。
“你就是铁非烟大人?”
一个声音传进了耳朵。
台下一个身影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台上的铁非烟。
铁非烟忙转过头来,见问自己的是一个年轻人,那人虽然头发凌乱,但样子颇为英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
“不错!是我。”
“左继昌滥用私刑,把我父亲折磨致残,我……我未满三岁的弟弟也死在牢中,现在如果真相已经大白,那小人便想请问大人,如果小人要告这狗官,铁大人,你受不受理?”
左继昌一听,脸色登时苍白,他狠狠地看着这个年轻人。
铁非烟见这人一字一句都铿锵有力,话语间一片坚毅,知道自己一片善了之心告吹,又看了看默不作声,一脸苍白的左继昌。无奈道:“你既要告他,那我自然受理。”
“左继昌听判:你滥用私刑,致使张三残废,间接导致张三幼子客死牢中,事实俱在,现根据大明律法,将你革职查办,听候发落!”
“本官不服!”左继昌咬牙道:“我这官职是朝廷正式任命的,铁大人,皇上只是让你全权督办关饷一案,你没有权力革我的职。”
铁非烟叹了口气,道:“这事本就因为关饷案而起,当然本大人有权查办,左大人如果有异议,届时一起回京,自有分晓!来人,先把他的官帽去了!”
“不用,我自己来!”左继昌慢慢走了过来,将官帽轻轻取下,把它放在铁非烟的面前,“那就请铁大人暂时保管一下。”
说罢,哼了一声,转身头不回顾地出了大堂。
张正云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想起老父和幼弟,眼泪不禁慢慢流了下来。
铁非烟看了看他,拿了一支朱笔,铺了张宣纸,埋头写了起来。
“来人,把这个给这个张小哥。”铁非烟递给江彬一张纸,江彬忙接了,转交给了张正云。
张正云接了过来,只看了两眼,眼睛登时发亮,他嘴唇哆嗦起来,仿佛不可置信地看着堂上那个年不过二八的少年。
铁非烟竖起指头,“嘘”了一声,向他眨了眨眼睛。
众人散去,铁非烟看着背着自己父亲蹒跚而行的张正云,心里一阵难受!他拉起了黄宝的袖子,道:“陪我出去逛逛吧!”
然而,黄宝却一甩袖子,冷冷地道:“为什么我得跟着你去?”
铁非烟奇怪地转头看了看他,见他眼神一阵冒火,奇怪道:“黄大哥,怎么啦?”
“你……你刚才干嘛给那个张小子做怪脸?你给了他什么了?”黄宝闷闷地问。
“哦,没什么呀。”铁非烟低下了头,心虚道,“是让他好好地照顾他的父亲。”
“哦,我看不是吧?你还跟他眨眼睛。”黄宝气道。
铁非烟也被惹出脾气了,他也把他的袖子一甩,道:“你干嘛生气啊,你不过是皇上派来给我当护卫的。本大人要去哪里,你就得跟着。”
黄宝看着他抬起下巴,一副恶狠狠很拽的样子,心中的一股醋意登时没了,一时间,眼睛竟离也离不开。
铁非烟被他那仿佛着火的眼睛看得受不了了,忙转身,闷声道:“跟我走。”
江彬正要跟着,黄宝摆了摆手,让他和钱宁一起,盯紧关饷。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许久没有说话。
睢阳乃属京城藩屏,物质富饶,在往日与鞑靼关系不错的时候,正是大明边陲的通商港口。
街道甚是繁华,两旁尽是买卖物品的店铺。间或有一些耍把戏、卖艺的班子,正四处拉着看客。
铁非烟对这一切都甚是新奇,他十四岁以前,随同多位师父学艺,直到两年前才回到爷爷和父亲身边,在京城的时候也多在刑部打转,没有时间到处逛街,是以今天倒是他最偷闲的一刻。
这会,他又钻进了一伙正在看着卖艺人耍杂技的群众当中,看得直叫好。
卖艺的是一个老人、一个小女孩,还有两个小伙子,是一家四口,小女孩是小妹,两个小伙子是哥哥,而老人是他们的父亲。
他们的表演博得大家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黄宝跟在铁非烟的身后,也是饶有兴趣地看着。
那小姑娘年方二八,唇红齿白,脸色晕红,确是个不可多得的漂亮女孩。
小女孩这时正站在三层楼高的梯子上,表演弯腰口咬苹果。
这属于柔术,需要十多年的功夫底子才能练成这般柔软的身躯。
此刻,她慢慢地弯腰,小心地移向凳子上的苹果。
就在这时,一块石头夹着风势,突然砸了过来,正砸在梯子的底下,这梯子立刻失重,上面的女孩一声惊呼,登时头朝地摔了下来。
如果这么摔在地上,那小女孩立刻就得香消玉殒。
这一刻来得太快,根本没有人反应过来。
小女孩心中一凉,暗叫命休矣,闭目待死。
忽然,一阵横力从左边撞了过来,她向下之势登时变成了横势,她轻轻转身,便稳稳地落在地上,身上登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张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左边不远,立在场中的人。
那人身穿宝蓝色长衫,身材瘦小,脸色稍显苍白,一双湛然若海的眼眸正淡笑看着自己。
这人正是铁非烟。他的反应一向不慢。
小女孩被他的容颜震惊,“好一个俊俏的少年!”
铁非烟正是这种瘦小不让人注意,但真正注意他就让人惊艳的人。
“让开让开,你们给老子让开!”一个凶横十足的声音进了场中。
为首的是一个脸色有些暗青的男子,后面跟着数十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正推搡着围着看表演的群众,大家不敢招惹,自动分出了一条路。
老人看着女儿被人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见这个人来到,眉头登时皱了起来。
老人的两个儿子见妹子险些遭了不测,心中怒火徒升,大喝道:“是哪个王八蛋暗算?是英雄就给我出来。”
“是老子,怎么着?”那暗青脸色的男子把扇子一扇,自认潇洒地笑问。
老人大儿子怒道:“陈大少,你险些要了我妹子的命。”
那陈大少斜眼看了看小姑娘,冷笑道:“你妹子不识抬举,上次给老子难堪,老子正要找她麻烦,死了倒是干净。”
大儿子一听,便要上前动手,老人忙横臂一拦。
他向陈大少拱了拱手,道:“陈大少爷,我们来此地卖艺,乃是为生活所迫,每月保护费都已经如数缴纳,不知道您何苦再为难我们。”
陈大少道:“这倒是没错,老丈人,您我是一直尊重的,我一直都是非常喜欢凌烟的,您应该知道的,可是上次,我好意请她喝酒,结果,在酒桌上给我难堪,也拒不接受我的聘礼,这分明是不给我面子!”
老人面色不豫,道:“这闺女既然不中意这门亲事,那老汉自然不能强求,陈少爷,我们凌烟没有福气伺候你,望你放过我们。”
凌烟向铁非烟抱拳感谢,她来到陈大少的面前,冷声道:“我早就说过,我决不会嫁给你的。”
“我得不到的,谁能得得到?”陈大少狞笑了一声,折扇一挥,命令道,“给我把她给抢了。”
说着,几个大汉捋起了袖子,便要拿那凌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