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里美是一个具有独特风格的作家，他的中短篇小说一向被认为是世界文苑中的一朵奇葩。然而，他并不是以多取胜的。他不像世界上著名的中短篇小说家如契诃夫、莫泊桑等，他们创作的中短篇数以百计。梅里美仅仅以：二十来个中短篇，便驰名丁法国文坛乃至世界文坛上，而且占据了一个十分突出的地位。
梅里美在法国中短篇小说的发展史上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在他之前，法国中短篇小说还未发展到成熟阶段。十五世纪到十九世纪初，是法国中短篇小说的发展初期，这一漫长的阶段涌现了玛格丽特·德纳瓦尔（1492-1594）、德·拉法耶特夫人（1634-1693）、伏尔泰（1694-1778）、狄德罗（1713-1784）、马蒙泰尔（1723-1779）、萨德侯爵（1760-1814）等中短篇故事的好手。他们创作的还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中短篇小说，以“故事”名之也许更为恰当。冈为，无论从人物形象的塑造还是从结构、叙述等方面来说，这些作品还没有臻于成熟。法国的中短篇小说或许要从夏多布里昂的《勒内》和《阿达拉》（1802）开始，它们塑造了所谓“世纪病”的典型，对十九世纪的法国文学以至欧洲文学，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可是，法国中短篇小说的转折期直至二十多年以后才算到来。当时出现了一大批中短篇小说作家，如巴尔扎克、司汤达等，梅里美则是其中的代表，他堪称法国中短篇小说的第一位大师。法国二十世纪的著名评论家蒂博岱说，短篇小说这种文学样式“在梅里美之前并不存在”。这句话虽然说得有些过分，但把它理解为梅里美是法国第一位真正的短篇小说家，则有精到之处。可以说，从梅里美开始，法国的中短篇小说进入了成熟阶段。
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的艺术特点和魅力究竟何在？
首先，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少而精，尤其是短篇小说，写得极为凝练，他的小说美学遵循的是逻辑严密和语言简练，且能激动读者；他认为中短篇小说家的主要优点在于简洁突出、情节发展迅速。他说过：“我憎恶无用的细节，另外，我认为不必向读者说出他能想象的一切。”同时，梅里美善于总结别的作家的经验，例如他这样评价普希金：“我尤其欣赏他的简洁和他善于选择最引入注日的特点，同时又摈弃许多会损害思想的细节这种艺术。”他赞赏普希金写得简洁，同样自己也奉行简洁。为达此目的，他的小说有的只延续几个小时（如《马特奥·法尔戈纳》），有的几天，情节单一：《马特奥·法尔戈纳》写的是父亲杀死不讲信义的儿子的故事：《伊尔的维纳斯铜像》写的是铜像杀死新郎的故事；《塔芒戈》写的是黑奴在贩卖奴隶的船上的起义。这三篇小谠情节都非常集中。但在构思和写作之前，梅里美却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譬如，《马特奥·法尔戈纳》吸取的素材相当广泛，据考证，梅里美很有可能看过戈丹神父撰写的《科西嘉岛纪游》，其中一则传说《科西嘉人的高尚灵魂》讲的足一个牧羊人为了五个路易，出卖了一个逃兵，他的父亲知道后，认为是给家乡和家族丢尽了脸面，便亲自开枪打死了儿子。另外，1827年7月的《季刊》还发表了一篇考察报告，叙述一个牧羊人为了四个路易而出卖了两个逃兵，他的亲属们认为他玷污了民族和家庭的名誉，把他枪决了。从这两则纪事中可以看到梅里美写作《马特奥·法尔戈纳》的基本素材。梅里美紧紧抓住了这两则故事的骨架：被追捕的人的恳求和藏匿，告密者被盘问并且受到物质引诱，最后他招认了自己的告密行为，受到了惩处。但梅里美做了文学加工：除了开头对科两嘉岛的杂木丛林有几百字的描述以外，通篇几乎没有枝蔓的叙述，小说的中心部分以生动的对话构成，再现了当时的情景，这是对素材的艺术再现。结尾戛然析止。马特奥冷冷地回答匆匆赶来的妻子说，他在“伸张正义”，吩咐妻子把女婿叫来，大家住在一起。梅里美不作一字评点，让渎者自去领会内中的余味。这种写法何等经济！梅里美的短篇往往不长，《攻占炮台》也就三千字左右，却从一个侧面写出了拿破仑进攻莫斯科那场战役的情景，表现了短篇小说以小见大的特点……梅里美的简练还表现在这一点上：他只在有决定意义的时刻或写到重要场面才展开叙述，其他情节一笔带过，节省笔墨。他往往用有承上启下作用的字句来分阶段，点明这些重要场面的到来。例如《塔芒戈》，在高潮到来时，梅里美这样写道：“长时间的等待过去了，复仇和自由的伟大日子终于来临。”接着是黑人起义的壮烈场面，有时梅里美用删节号分阶段，略去多余的话：《塔芒戈》的末尾叙述到船上只剩下塔芒戈和爱歇两人后，是一行删节号；爱歇死后义是一行删节……号：略去累赘的交代，叙述显得极为简练。不过在简练中保持层次分明。尤其是《马特奥·法尔戈纳》，发展脉络非常清楚：第一阶段写巡逻队追逐强盗，故事发生在马特奥“离家几个钟头之后”；第二阶段写孩子出卖强盗，从“过了几分钟……”开始；第三阶段写马特奥刚家：“兵士忙忙碌碌……”；第四阶段写马特奥杀子，从“约莫过了十分钟……”到结尾。环环相扣，交代清楚，衔接利索，迅速推向高潮。梅里美的小说虽然简洁，却仍然写得激动人心。他善于表现事件的悲剧性因素：马特奥杀子不动声色，愈加显示了这个结尾的悲壮意味；嘉尔曼之死的场面并没有大段的铺陈文字，梅里美强调的是人物抱有的命运观念，这反而加强了悲剧色彩。总之，简练、层次分明、紧凑、高潮突出、扣人心弦，这些优点就是梅里美的短篇在形式上达到的高度……短篇小说顾名思义就是写得短，因而简洁明晰是短篇小说本身所要求的要素之一，梅里美在这方面刻意求工是抓住了根本。
其次，梅里美在中短篇小说中塑造了性格鲜明的典型形象，这也是法国中短篇小说上了一个新台阶，达到成熟的标志之一。马特奥的性格疾恶如仇，刚烈正直。梅里美的刻画令人想到“原始人”或“自然人”，也就是说，他的行为接近于人在原始状态下的行为，并没有因文明的影响而变化，或者不受文明社会的影响，保留着纯正的民风。马特奥的铁石心肠在于他忠于科西嘉的道德观念，他的心里没有其他杂质。在梅里美看来，这种具有原始人的感情是史诗般的英雄的感情。塔芒戈的性格则是不屈不挠、有勇有谋、粗中有细。作为非洲黑人部落的酋长，他孔武有力、刚愎自用，但这只是他性格的一面，而且是并不重要的一面。小说着重刻画的是他成了囚徒之后的性格显现。这时的塔芒戈则是有勇有谋，他以自己的威望成为起义的发起者、组织者和领袖，他精心策划了这场起义，表现了这个粗犷的武士也有心细的另一面。燃烧在他心中的则是不愿沦为奴隶的意志，他要反抗。梅里美把这个人物的愚昧无知和善于行动的特点恰如其分地描写出来，处理得十分细腻，显示了他观察事物的深入和把握描写火候的纯熟。就连《伊尔的维纳斯铜像》中的铜像也具有性格，她凶狠无情，嫉妒心强。梅里美画龙点睛地描写她的神态：一脸“蔑视、嘲讽、残忍”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白银镶嵌的眼睛，流露出“恶毒讥诮的表情”。这尊铜像把挖掘她的工人的腿压断，给予向她投掷石子的人以惩罚，也表明她是凶恶的。这种性格特点与她的嫉妒心一脉相通，构成了这尊铜像活生生的风采。梅里美的两个中篇《高龙巴》和《嘉尔曼》之所以成为世界中篇小说的杰作，主要也是由于这两篇小说塑造了性格突出的典型。高龙巴坚定沉着，复仇心强烈到不可抑制的地步，她精于心计，一切都在她的调度之内。梅里美把她写成科西嘉灵魂的象征：她具有行动感和农民意识，执著于自己的利益，忠于家族荣誉。相比之下，她的哥哥由于受到文明的熏陶，对荣誉具有不同的观念，也就不像她这样忠于科西嘉的风俗。奥尔索的存在是对他的妹妹高龙巴的衬托，更显出这个女性形象的泼辣和大刀阔斧的性格。嘉尔曼的性格虽然也有泼辣的一面，但更多的是酷爱无拘无柬、独来独往。她的能干表现在与人交际方面，她充当了强盗和走私贩子的内线和刺探情报的角色。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动起怒来会在别人脸上用刀划一个十字，野性十足。一句话，她身上集中了波希米亚这个流浪民族的习性：不受任何法律的约束，爱好自由，性格豪放粗犷。在爱情上也是这样：嘉尔曼不愿意受到情人的监视和束缚，她要保持一定的来往自由，宁为这种自由而献出自己的生命。嘉尔曼还有波希米亚人的迷信观念，她喜欢用占卜来预测自己的行动结果和自身的命运，并对某些现象怀有宿命的观念：见到一只兔子从马脚之间穿过，她就认为自己会被杀死，又从咖啡渣中看出自己和情人要同归于尽。她明知情人要杀死她，仍然跟着他走，因为她认为这是她的丈夫，只能服从他的安排。她是一个接近于原始民族的、具有纯粹民风的山野之民，与文明社会的典雅女子迥然有别，这个形象的魅力就在这里。可以看出，在梅里美笔下的人物，往往都是富有激情的，性格强悍、善于决断。梅里美无疑受到司汤达的影响，司汤达也善于塑造具有异常毅力、敢作敢为的人物。梅里美的审美观点显然跟他一样。不过，梅里美不是从文明社会中去寻找这类人物的，在他笔下，这些人物大都是“化外之民”，他们或者是科西嘉岛上的山民，或者是非洲大陆的黑人，或者是波希米亚人，都远离文明社会，或者与文明社会格格不入。梅里美认为生活在这种环境中的人具有高于文明社会受到腐蚀的人的品性，他们的性格焕发出令人向往的熠熠光彩，因而把注意力投向他们。
第三，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善于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熔于一炉。梅里美生活在浪漫主义盛行的时代，他的创作自然受到浪漫丰义的影响。他追求异国情调和地方色彩，他的小说不少都在异国或科西嘉岛，甚至在地狱展开情节；他热衷于描绘外省和异国的风情，这些都是浪漫主义文学的特色。此外，他对奇特事物、特殊的性格、强烈到不可抑制的激情十分爱好，往往敷以浓墨重彩，而同时又憎恶普通的生活，竭力同日常牛活的单调决裂。尤其足他爱好神秘因素。他在评价屠格涅夫时说过：“谁也不如这位最伟大的俄国小说家那样，善于让心灵掠过朦胧的陌乍事物引起的战栗，并在奇异故事的半明半暗中让人看到不安的、不稳定的、咄咄逼人的事物组成的整个世界。”这段话适用于他自己：梅里美对神秘事物有特殊的偏爱，神秘气氛成为他的多篇小说所追求的目标，尽管浪漫主义是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的特色之一，然而，现实主义的手法应该说是他的中短篇小说创作的主导方面。梅里美力求描绘“一个时代能够显示风俗与性格的细小事实”，因此，他着意搜集准确的材料和写出真实的细节。他孜孜不倦地读书和调查，常常到博物馆和图书馆去搜集材料，了解风俗民情。作为历史文物总监和历史纪念碑的视察员，他游遍各地，凡所经之处，无不了解风尚习惯。在西班牙游历时，他了解瓦伦两哑的迷信风俗，同香烟女工和斗牛士交谈，十分乐意跟大路上的强盗并肩而行。另外，梅里美对现实的批判态度和怀疑精神，使他具有一种客观态度，这种态度表现为一种对笔下人物不断的讥讽。总之，这种对耳闻目睹的现象、对确切的事实、对准确的人情风尚的爱好和客观精神，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现实主义作家。梅里美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巧妙地结合在一起的典型例子，莫过于《伊尔的维纳斯铜像》了。这篇小说是梅里美在第一次考察旅行的三十个月之后发表的。1834年7月，他前往法国西部考察历史文物，这次旅行最重要的收获，是他亲历了小说的故事情节所发生的那个环境……梅里美自己说过，他之所以有写这部小说的念头，是读了一篇中世纪的传奇故事，有的情节则参考了一些典籍和古希腊作家的作品。他是根据实地考察和以广泛的材料为依据来创作这篇小说的。梅里美十分注意自然风物和风土人情的描写。卡尼古山脉的倩影、塞拉博纳的圣徒像、当地的歌曲《熊熊燃烧的群山》、科利乌尔陈酒、炸玉米糕、乡镇的婚礼，这一切都绘声绘色、色彩斑斓，烘托出比利牛斯山脉一带的特殊风光和风俗。令人更感兴趣的是，梅里美在这篇小说中描绘的神秘和恐怖的气氛，他写得非常惊心动魄。梅里美在评论果戈理的艺术手法时说过：“他知道写好一个怪异故事的决窍：一开头就要把那些怪诞的、但却是可能存在的人物外部形象牢牢地确定下来，要把他们的相貌特征写得真实、分毫不差。从怪异到神奇，这一过程的转换是在不知不觉中完成的，当读者还没有觉察到现实世界已经远远地离开他们身后的时候，他们已置身十扑朔迷离的神怪世界中了。”梅里美在《伊尔的维纳斯铜像》中正是运用了这种艺术技巧。他描绘铜像就好似在刻画真实的人物，注重写出铜像的外部特征，并叙述一些怪异的现象：石子反弹，戒指套进铜像的手指以后脱不下来，制造恐怖感：当铜像扼死新郎的事实披露出来时，故事已进入尾声，令读者不可思议……二十世纪的法国作家拉尔博说得好：“他在这部作品中成功地把一桩最不可思议的神奇事物赋予了最大的真实性。”梅里美也深为欣赏自己把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融合起来的手法，认为“这是一篇杰作”。
第四，梅里美拥有一种独特的叙述方式。他喜欢采用第一人称的写法，或者“我”是一个带领读者进入故事主体的工具。第一人称能使小说具有呵信性，并且以一种明显的客观性向读者展现故事内容，增加情节的说服力。第一人称的叙述方法在卜九世纪受到作家们的喜爱，巴尔扎克的短篇小说就很喜欢以第一人称来叙述故事，莫泊桑的短篇有一半是用第一人称来写的。可见，第一人称的写法是标志着短篇小说发展到成熟阶段的一个重要艺术特点：十九世纪的作家认识到第一人称能增强故事的真实性和叙述的客观性，所以不厌其烦地使用这种方式。梅里美在采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时，往往保留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往往以号古学家的真实身份进行考察，对当地的风土人情怀有极大的兴趣，《伊尔的维纳斯铜像》和《嘉尔曼》就是突出的例子。这种真实身份使读者带着信赖去读小说。很明显，考古学家的作用只不过是作为叙述情节的工具。然而，就因为叙述者是考古学家，所以他对风上人情的关注就是十分自然的事，他的身份给地方色彩的描绘提供了方便，真是一举两得。梅里美还不时跟读者进行间接的对话，评判小说人物的行动，他以这种方法与人物和情节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是小说情节的目击者或介绍者，叙述的是一个充满戏剧性的浪漫故事，文字轻灵自如，典雅而不流于纤弱，具有古典式的明快，不时闪耀出现实主义的洞察力，此外，梅里美善于安排作品的艺术意境，他不会让读者轻而易举就看透自己的意图和作品的艺术真谛，而是不断以一些富有启示性的描写挑起读者的兴趣……随着情节的进展，作品逐层深入地揭示出作者的真意。掩卷再思，读者会同味作品层出不穷的意蕴，内中的艺术美往往只可意会，难以言传，或者朦朦胧胧，含义因人而异，这正是梅里美的叙述艺术的高明之处。
笫五，梅里美已开始注意心理描写：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心理描写是简短的，不会长篇累牍，然而梅里美三言两语就抓住了人物的心理活动，例如，《马特奥·法尔戈纳》写到十兵用一块挂表去引诱孩子时，梅里美只用一段话去描写孩子的心理变化：“弗杜纳托斜睨着眼睛瞧着那只表，就像一只猫看着人家给它送来的一只整鸡似的。它似乎觉得别人在耍弄自己，不敢伸出爪子把它抓过来，它生怕自己抵御不住这样的诱惑，只好时不时地把眼光移到别处，可是它又不断地舔舐着嘴唇，仿佛要对它的主人说：‘你的玩笑开得太残酷了呀！””
这段话把孩子受到诱惑，开始动心，却又不敢接受诱惑的心理写得活灵活现。梅里美用的是比喻手法，将孩子的心理用人们常见的猫欲扑食的情景传达出来。这段描写提供了孩子即将改变态度的心理基础，相当自然地写出了孩子的心理变换过程。《古花瓶》被看作是一篇心理小说，这个短篇刻画了一个虽然自我约束，却被人嫉妒中伤的人物。梅里美在开篇介绍主人公时，用的是心理分析方法，描写他尽管有一颗温柔和爱人的心，却遭到同伴们的嘲笑，因此，他只能把自己的心灵情感隐藏起来，这一来，在社交界，他获得了冷漠无情和漫不经心的恶名，使他无比痛苦，而他越是不愿意把心底秘密告诉别人，就越是痛苦得厉害。短短一段话，梅里美就把主人公压抑着的、受伤害的敏感心灵和盘托出。梅里美通过这个人物，剖析了人物的内心痛苦和曲折感受，进而把上层社会无情、自私，甚至险恶的人际关系描绘了出来……《攻占炮台》篇幅虽短，但梅里美与其说在描写具体事件，还不如说在描写人物的心灵活动，揭示出残酷的战争对主人公产生的影响。法国评论家法盖……在评论这篇小说时指出：“梅里美运用他的全部想象力来揭示出人物的心理状态，把那些明显地展示内心感情层次的事件一一组合在一起。”总而言之，梅里美的心理描写往往通过人物面对具体事件来展现他的内心世界，有时则对人物的思想状态进行层次分明的剖析，这种手法丰富了他的艺术表现技巧。
综上所述，梅里美成为法国乃至欧洲杰出的中短篇小说家，绝不是偶然的。他继承了法国义学的优秀传统，又得到了发展中的艺术表现手法的启迪，并且吸取了外国作家的成功经验，从而把中短篇小说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可以说在这一领域独擅胜场。不过，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也还未达到尽善尽美的境界。纪德说过一句颇费思索的话，他认为梅里美的作品有一种“多余的完美”。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是不是还有一点斧凿痕迹呢？他对现实的反映不够直接、不够敏锐、不够深刻，应该说是他的中短篇小说存在的瑕疵。但这些缺点只不过是白璧微瑕，无损于梅里美所获得的杰出成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