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梓潼刚走到门口,凌峤突然拉着昔颜冲了进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哎哟!”凌峤险些摔倒,公孙梓潼却纹丝未动。
“梓潼你也在啊,泽尘怎么样了?”凌峤一边问一边拉着昔颜来到了床前。梓潼没说什么,低着头走出了房间。昔颜看到床上躺着的是那个白衣少年,也吃了一惊,随后一边帮泽尘检查伤口,一边吩咐凌峤去打水。
昔颜十年来都在跟着爷爷学医,所以也算是医术精湛。在她的细心治疗下,泽尘的身体很快便恢复了。
可是,泽尘给她的感觉却变了,不但不如之前那样亲切,反而有些冷漠。她端着药走进泽尘的房间时,发现他正站在窗前。窗外,鲜花盛开。
“泽尘,你怎么起来了?该喝药了。”她把药放在了桌子上。
泽尘没有回头,眼睛望着窗外说:“以后不用再煎药了,我已经没事了。”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昔颜突然觉得有点失望,转身走出了房间。
等她离开后,泽尘才慢慢地转过了身。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药后,他突然觉得心里一阵难过。“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低沉的声音回响着。
他不能和他们成为朋友,无论是凌峤,还是昔颜。
他走到桌子旁边,盯着那碗药看了好久。胸口的剑伤还有一点痛,他捂着痛处,觉得心里比伤口要痛得多。他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他要离开,他不想再和任何人产生感情。失去的感觉,比不曾拥有更可怕。
凌峤并不知道泽尘已经离开了,他拿了昔颜做的点心,兴冲冲地想让泽尘品尝一下。
“泽尘,泽尘!”他似乎永远也改不了大大咧咧的毛病,还没进门就开始喊着泽尘的名字,可是却没得到任何的回应。推开门,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去哪儿呢?凌峤放下点心,来到了院子里。公孙梓潼正坐在石桌边,一边品茶一边看书。
“梓潼,看到泽尘了么?”
公孙梓潼懒羊羊地抬了抬眼皮,说:“我是你师父,叫我梓潼有点不合适吧!”
凌峤现在根本没心思管这些,泽尘在关键时刻为他挡过剑,这可是救命之恩。如今救命恩人伤还没好,就不知去向了,怎能不着急。
“哎呀,先不说这个了。”
“还是说说吧!”公孙梓潼倒是镇定得很,丝毫没有在乎泽尘的失踪。
“等我回来再说吧!”凌峤没等公孙梓潼说完,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其实,公孙梓潼倒是希望泽尘早点离开的。因为从泽尘进门起,他就发现了异样,这个泽尘,绝对不是个普通的少年。他本想趁把脉的机会查看一下的,不料泽尘却拒绝了。
但是不了解具体的情况,他也不好直接阻止凌峤。他放下茶杯,起身回到了房间里。
凌峤在武馆门口东张西望了一番,然后向东边跑去。几天前,他就是在那里救了自己。他会不会还在那里呢?会的吧!可是他一口气跑到了城门口,还是没有看见泽尘的身影。还受着伤呢,他能去哪儿呢?
凌峤站在城门口,心情有些沮丧。就在他失望透顶,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在旁边的一家酒馆里看到了泽尘。一定是刚才跑得太匆忙了,所以才没有注意到吧!凌峤满心欢喜地跑进了酒馆,来到了泽尘的身边。他面前的桌子上没有菜,只有酒。两个酒坛都已经空了,第三个酒坛里的酒也已经所剩无几。
“你伤还没好呢,怎么可以喝酒呢?”凌峤下意识地伸手去夺他手里的酒坛,企图阻止他。但是泽尘却一把推开了凌峤,说:“不用你管!”
“我们是朋友啊,朋友有事我怎么会不管呢?”
“朋友?”泽尘看了凌峤一眼,眼神轻蔑地望向了别处。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太过奢侈。多少年没有过朋友了呢?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凌峤见他没再说话,便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说:“那我陪你喝。”他抢过泽尘手里的酒坛,抱起来就喝。但是,酒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味道,一股热辣辣的感觉从他的口腔一直蔓延到他的胃里面,十分地难受。接下来,便觉得头重脚轻,意识模糊。
“泽尘,不好喝啊。”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舌头也已经不听使唤了。他眼中的泽尘渐渐模糊了,接着眼前一片漆黑。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武馆里自己的床上了。昔颜端着一个碗坐在床前,一脸的担忧。他看见昔颜的第一句话便是泽尘去哪儿了。
“别问那么多了,你也真是的,明明不会喝酒,还要喝那么多,要不是泽尘把你送回来……”
凌峤一下子坐了起来,抓着昔颜的手问道:“是泽尘把我送回来的?”
“是啊!”
太好了!凌峤喝了昔颜做的解酒汤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跑进了花园。
花园里,泽尘正站在花前,背对着公孙梓潼。
“泽尘!”凌峤兴奋地跑了过去,公孙梓潼看见凌峤来了,便起身离开了。
凌峤无暇顾及公孙梓潼怎么样,而是走上前看着泽尘,满脸的期待。
“泽尘,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吧!”
泽尘没有看他,冷冷地说:“我不需要朋友。”
凌峤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那个树林里。那个时候的他,满脸都是温暖的笑容。第二次见到他的时候,实在炽雪城的大街上,面对危险,他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的面前。可是现在的他,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泽尘,你怎么了?”凌峤憋了半天,忍不住问了一句。
泽尘沉默了一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亲人,也不能有朋友。”
“没有亲人又怎样!”凌峤的语气突然严肃了起来,说:“我也没有父母,但是谁说没有父母的人,就不能有朋友!”见泽尘没有说话,凌峤继续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跟你一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泽尘打断了:“我们不一样!”
凌峤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看着泽尘,等他继续说下去。然而泽尘也突然沉默了。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不是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你是永远都没有办法体会的。因为你不是我……”
泽尘转身看着在风中摇晃的花朵,喃喃地说:“我没有办法和普通人一样去生活。你知道看着关心的人一点一点地老去,然后死亡,那种感觉有多么心痛么?顶着一张千年不变的脸,看着这个世界的沧海桑田,那种感觉,那种孤独,你能明白么?”他不再说话,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不知为何,凌峤突然觉得泽尘的身影看起来特别的孤单。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千年不变,难道他是怪物么?
“你一定也把我当成怪物了吧!”泽尘突然说了这句话,把凌峤吓了一跳。“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他望着远方的天空,再次陷入了沉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凌峤还是决定坚持自己的想法。泽尘不是坏人,他们可以做朋友。从小到大,凌峤一直都是跟着师父和师姐的。他们都是长辈,所以不能像朋友一样畅所欲言。
“泽尘,我不在乎这么多。什么怪物不怪物的,我都不在乎。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凌峤站在泽尘的身后,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