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裙里面穿的是一件浅红色心领紧身毛衣,使得人分辨不出她脸上的微红是不是由于这件毛衣映衬出的。
江宁此时的的发型也与往日不同,不是平时的瀑布式披臂而下,也不是朴实的扎一束马尾,而是那一头乌黑靓丽的长发从脑后在两个头花的绑束下分为两股,再由脑后拐至身前,安静地爬在两个细细的臂膀上,给人以说不尽的清新,却又不乏江宁身上那常有的落落大方。
很明显,江宁此时亦没有化妆,就连平常的淡抹似乎也不存在。但这更加突出了她那与生俱来的朴实无华的自然美。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怎么不在家里多待几天呢?”江宁一边接过赵冬华手里的东西一边不解地问道。
“哇,不是想回来陪你么。”赵冬华换着鞋道。
“谁用你陪啊,讨厌。”话虽如此,但心中的喜悦溢于言表。
“伤自尊了,太伤自尊了。”赵冬华故意用不太熟练的东北腔说出了这句经典的小品对白。
江宁笑了,笑得很含蓄,然后将空闲的玉手拍向赵冬华的后背,拍得很轻,就像是在为赵冬华拂去一丝灰尘,“真讨厌。”
赵冬华深坐于沙发之内,无法从他脸上看出路途上的劳累,不知是不是因为看到眼前这出水芙蓉般的女孩子,便已卸下了他的奔波之苦。
摊开包里的东西,多是一些天津当地的名吃。有十八街麻花、耳朵眼儿炸糕等,当然也少不了誉满全国的狗不理包子,但是已经凉掉了,只能热后再吃了。
江宁含羞带笑地问赵冬华是不是特意给她买的,得到的却是否定的答案,赵冬华笑着解释说是因为自己嘴馋才拿回来的,并声明不让江宁吃。江宁自然知道赵冬华这是在逗她,而作为回报,赵冬华含笑接受了雨点般的轻捶。
“什么味儿?”赵冬华打断了江宁的进攻。
江宁香鼻微抖,娇呼一声,“啊。”然后放弃了对赵冬华的进一步“蹂躏”,狂奔至厨房。身后赵冬华则轻声唱了起来,“糊啦啦,糊啦啦,菜烧糊啦。”这次的发音一反常态的准确。
江宁一脸委屈地端着一盘不知什么东西走出来,放到餐桌上,“你还笑,都怪你不好。”
赵冬华依然笑着道,“呵。没事,不就是糊了点么。又不是不能吃。”顿了顿接着说,“不过你能先告诉我这是什么菜么?”
江宁的眼尾微微向上轻翘,说道,“你可以吃吃看能不能吃出来啊。嘿。”
赵冬华一听倒吸一口凉气,咳了一下,道,“哇,这,这难度系数也太高了吧。”
“你不是说还能吃么?”江宁又笑了。
“好吧,忘了是谁说的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来啦。”在一声类似就义前的高呼之后,赵冬华夹起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入了口中,一边皱眉一边咀嚼,“是青椒。这是我吃过的最最最好吃的青椒”最后一个“最”字声音拉得很长。
“还有呢?”江宁笑得有点狡黠。
“不是吧?还要来??”
“要说不出是什么菜你就负责把它吃光光。哈哈。”
赵冬华露出有点欲哭无泪的表情,又一次完成了刚才的步骤。“怎么又是青椒?”再吃一口,“你放了多少青椒?”刚想再做一次尝试,突然看到身旁的江宁早已腰枝乱颤,笑出声来。
“哈哈,素炒青椒啦,笨。”
柔和的乐曲送赵冬华房间的电脑里传出,餐桌上摆放着两个盘子,几个线条丰满的饺子骄傲而坚强地立在当中,似乎正勇敢地注视着旁边将要把它们吞入肚子里的两个人。赵冬华放下筷子,一边赞赏饺子的美味一边感慨自己的食量太小,江宁则坐在对面一脸痴笑看着他。
“想不想知道我每天晚上出去干什么?”赵冬华站起身来收拾桌上的残局,说道。
江宁的眼中闪出两道兴奋的目光,要知道她曾多次探问赵冬华这个问题,可是都未得逞,这次赵冬华却主动揭密,心中更是一阵欢喜,但是嘴上却没有屈服,“谁要知道你干什么。”
赵冬华怎能不知江宁心中所想,“呵,不想知道啊,那就算了吧。”
江宁听罢,顿时有点后悔,只怕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当即轻盈地飘到赵冬华身边,翘起尖细的下巴,用一对充满期待和柔情的明眸注视着对方的双眼,默默不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你知不知道这样看着我很容易爱上我噢。哈哈。”赵冬华心中不可否认略略一荡,但是嘴上仍要逗乐。
江宁娇嗔一声,“讨厌。”
“好吧,你要是觉得晚上没事可做呢,就准备一下,跟我走。”
“哦,去哪儿啊?”江宁胜利地低呼一声,随即便问。
“哇,还怕我把你拐了哦。去了就知道了。”赵冬华笑着。
随着一声“好耶”江宁扭头去了,赵冬华也已将碗筷洗毕,走到客厅点烟抽了起来。
半晌,江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可以出发喽!”
赵冬华转头看过去,“没必要打扮得这么漂亮吧。”
江宁坐在电动车后座,双手轻轻放在赵冬华的双臂。虽然当下深冬未尽,但是却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赵冬华担心电动车电量不足,所以通常乘地铁上班,留下电量晚上用。这时,江宁轻柔的声音从耳后飘来,“今天怎么肯告诉我了?”
“主要是吃得太饱了,撑的,哈哈。”
赵冬华只听到一声“讨厌”便感到右臂被拍了一下。
“手下留情,这要出事了可就是,一车两命噢。呵。”
靓红色的电动车在路面上悠然划过,深冬的黄昏将一丝夕阳的余辉斜洒在他们的侧脸,幽幽的冷风也配合着将两人的秀发吹起,这个画面好像赵冬华与江宁不再是街道上的一份子,却好似将其他的一切做为了他们的背景。
赵冬华将电动车缓缓停靠在路边,趁赵冬华存放车子,江宁观察了一下旁边,一个酒吧的大门吸引了她的所有注意。
这时,赵冬华回来了,看着江宁略带迷惘的神情,笑着说道,“来吧。”
两人步入酒吧,不时有人跟赵冬华打招呼,但让江宁不解的是,旁边的人叫赵冬华作Jason。想来这是他的英文名。
两人在吧台前坐下,江宁依然还是神色恍惚,一脸迷惑,这时送吧台里传来一句标准的英文,“OH,Jason,Your Girlfriend?So Beautiful!”江宁转头看去,一个年约三十的男人,从面貌上看不像中国人,但是却一头黑发,江宁怀疑他可能是中外混血。
赵冬华笑道,“Not yet。”还没等对方从不相信的表情中缓过来,转头对江宁说道,“这是Peter,这附近有名的调酒师,你想喝什么自己点就好了,我得到后面一趟,你等我一下。”然后站起身来,一边向里面的门走去一边说道,“Peter,你帮我照顾一下。”
“没问题。”Peter这口略带京腔的回答顿时让江宁大吃一惊,合不拢嘴。
Peter亲切地询问江宁需要什么,江宁淡淡地说要一杯咖啡,Peter说Jason很喜欢“爱尔兰咖啡”,也让她试试,江宁欣然答应了。
趁Peter准备咖啡,江宁这才有时间观察酒吧的内部。
在这个宽阔的空间里,整齐地排列着四五十台桌子,桌子上辅着淡绿的桌布,每个桌子的中央摆放着一个玻璃小碗,碗内有一段红色的蜡烛。地面上辅着红色的地毯,让人一踩上去都有点站不稳的样子。四面的墙壁,装上了色泽淡雅的壁纸,几幅色调及线条明朗的壁画充实了本来光秃秃的墙壁。吧台的正对面有一个大概三十平米见方的小舞台,舞台一侧摆着一台架子鼓和一把键盘,另一侧则放着一架钢琴。这时已经有几张桌子坐上了人,但都没有大声喧闹,而是个个细声轻谈,生怕影响了周围的气氛。
整个酒吧给人的感觉就是优雅而不乏艺术品味,虽然光线稍暗了些,但是恰到好处且决不影响视力。
这时,进入酒吧的人越来越多,都安静地找地方入坐,等待服务生的招呼。Peter含笑将咖啡轻轻推到江宁面前,江宁点头表示感谢后,举杯浅尝辄止般微微尝了一口,确实别有滋味,然后嫣然一笑,不知是在和Peter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地道,“真没想到他还在这做服务生。”
Peter惊讶地“哦”了一声,刚要说话扭身便去招呼过来点饮料的人去了。
赵冬华乐着走了过来,看到江宁手边的“爱尔兰咖啡”有点吃惊,当得知是Peter推荐的之后亦不觉莞尔。
江宁谈了谈对酒吧的第一印象,赵冬华大点其头表示赞同。江宁刚要问赵冬华为什么不换衣服招待客人,却被来自舞台旁边响起一阵轻柔的音乐,以及四下里随即传来热烈但不高噪的掌声给打断了,再看赵冬华,正迈着自信而悠然的步子向舞台走去。
江宁大感迷惑,随即心里高呼一声,“难道……”
赵冬华走上舞台,面向台下,周围的掌声和旁边的伴奏声也慢慢由高变低,静了下来。只见舞台一侧已经站了四个人坐着一个人,坐着的自然是要控制架子鼓,另外四人分别操纵着键盘和三把吉他。个个都是年纪轻轻,且混身上下不乏艺术气息。
赵冬华将麦克风缓缓摘下,轻轻把在手里,用他那沉柔的声线向台下的人表示感谢,“谢谢,谢谢大家,希望各位能在这里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然后将视线停留在江宁的脸上,与之眼神相接,略一停顿道,“大约在冬季,送给大家。谢谢。”
台下再次响起一片掌声,江宁此时只感觉一阵惊喜,惊的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赵冬华每晚会在这里唱歌,而以前赵冬华在办公室里的“歌声”是那样的难以入耳。喜的是,这首《大约在冬季》是她最喜欢的几首歌中的其中之一,记得曾跟赵冬华说过,没想到他会在这里唱这首,会不会是献给自己的呢?
再向赵冬华看去,只见他微微向一旁的乐队点了点头,操纵架子鼓的那位便将双手的鼓锤相互敲击,有节奏的三声刚落,熟悉的伴奏便在乐队的手下缓缓响起。
前奏声起,四下顿时安静下来,赵冬华那沉柔的噪音再次飘然而出,娓娓唱来。只听得他的音调准确、咬字清晰,只是这些并不足以让人惊讶,更令人乍舌的是他的声色和音域,要知道这首歌虽是好听却是很难让人完整地唱完,主要的原因就是此歌的音域跨度太大。
但是从赵冬华口中出来就不是这样了。唱低音时,沉稳中带点柔情,并不给人于任何气短的感觉;中音时,更是演绎出男声少有的甜美;对高音的处理更是难得,高亢中并不带有丝毫尖燥,没有勉强扯噪挑高的表现。赵冬华的歌声,用低音沉、中音甜、高音准来形容也不很为过,虽然能听出演唱时带有模仿原唱的痕迹,但是一般人能唱成如此亦很不易。
赵冬华的噪音已是动人,而他的动作神态也很自然,绝没有任何的矫揉造作、刻意而为,就似是已经沉浸在歌曲体现的意境之中,让人感觉他此时与歌声溶为一体,不分彼此。
江宁此时立刻骇然,不觉有种眼眶湿润的感觉,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为何会这样她自己也说不上来。自从看过去年风头日盛的“超女”之后,江宁便感到高人无处不在,可是,她怎么也想像不到身边就有一位身藏不露的“高嘴”,枉他平时还刻意唱得那么难听。
不知不觉,赵冬华的歌声已然悄悄落下,随即而来的便是依然不很喧哗的掌声。赵冬华一声“谢谢”后,拿着不好意思的表情向江宁走来,江宁则一脸嗔笑迎着他。
直到赵冬华在江宁旁坐稳,江宁仍是以一对妙目盯着他看,一言不发,好象在瞄准一个猎物,但是眼神与表情不似对待猎物那般凶狠,而是有一缕抱怨与柔情隐于眼底。
这时,赵冬华轻叹道,“你知不知道这样看着我很容……”
“讨厌。”江宁娇嗔一下,不等赵冬华说完赶忙将他打断,她当然知道赵冬华要说什么。
赵冬华哈哈一乐,接过Peter递来的冰水,点头对之表示感谢。Peter照例送给赵冬华一些溢美之词后,向江宁示意了一下就到一边忙去了。
“你怎么不接着唱了?”江宁淡淡向赵冬华问道。
“哇,你以为我是机器人啊。再说了,也得让人家安静地聊会天啊。”
这时,江宁才看到台下的顾客在轻轻的钢琴声中多是聊起天来,因为声音都很小,所以她之前都没注意。问道,“待会儿还唱么?”
“嗯,不过得歇会儿。”赵冬华顿一顿接着道,“一般要待二十到三十分钟,我呢,每晚唱四、五首。”
“那下一首唱什么?”
“嗯,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哈哈。”
“哼。”江宁喝了口咖啡,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便问道,“你不唱酒吗?”
赵冬华的视线从别处转到江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先没回答问题,而向Peter打了个招呼,手上做了个擦桌子的动作,后者会意,从吧台下方取出一盒面纸,放在上面,赵冬华抽出一张递给江宁,江宁的俏颊如有一片红霞飘过,瞬即接过,将面纸轻轻在嘴唇左右沾了沾。原来,有些许奶油停留在江宁嘴边,不愿离去。
赵冬华这时才对刚才江宁的疑问做出回应,道,“忘了是哪个高人说过的……”看了看江宁关注的眼睛,略一停顿,接着笑道,“酒后乱……哈哈。”关键的一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讨厌。”江宁的双颊已经烧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