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首描写春愁的词作。词人抓住从烟雨中飞回的燕子来刻画残春的景色,不仅写出了词人的敏感,也与前边的寒风苦雨紧相照应,令人想到百花是怎样地遭受着摧残,从而联想到人生的短暂和无常。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伤春之感,通过眼前的物象,生动地传达给了读者,引起人们强烈的共鸣。
张镃
张镃(1153-约1221),字功甫,原字时可。因慕郭功甫,故易字功甫。号约斋。先世成纪(今甘肃天水)人,居临安(现浙江杭州),卜居南湖。循王张俊之曾孙,官至司家少卿。张鎡出身华贵,能诗擅词,又善画竹石古木。尝学诗于陆游。尤袤、杨万里、辛弃疾、姜夔等皆与之交游。
满庭芳 促织儿
月洗高梧,露漙①幽草,宝钗楼外秋深。土花②沿翠,萤火坠墙阴。静听寒声断续,微韵转、凄咽悲沉。争求侣,殷勤劝③织,促破晓机心。
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④随音。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携向华堂⑤戏斗,亭台小、笼巧汝金⑥。今休说,从渠⑦床下,凉夜伴孤吟。
【注释】
①溥:唐宋时咸阳古楼名。
②土花:青苔。
③劝:催促。
④敛步:脚步很轻。
⑤华堂:精美的厅堂。
⑥笼巧汝金:因笼子小巧而涂金色。
⑦渠:它。
这是一首典型的应景之作。词人以蟋蟀为题,追忆往事抒发老来孤独的感慨。全词采用明线结构,所以线索明晰,结构平实,虽运用了几个典故,但并不晦涩难懂。
杨炎正
杨炎正(1145-?),字济翁,庐陵(今江西吉安)人,杨万里之族弟。庆元二年年五十二始登第,为宁县簿。庆元六年,除架阁指挥,寻罢官。嘉定三年于大理司直任上以臣僚论劾,诏与在外差遣,知藤州。嘉定七年又被论罢,改知琼州,官至安抚使。杨炎正与辛弃疾交谊甚厚,多有酬唱。有《西樵语丛》一卷。
水调歌头
把酒对斜日,无语问西风。胭脂何事①,都做颜色染芙蓉。放眼暮江千顷,中有离愁万斛,无处落征鸿。天在阑干角,人倚醉醒中。
千万里,江南北,浙西东。吾生如寄,尚想三径菊花丝。谁是中州豪杰,借我五湖舟楫②,去作钓鱼翁。故国且回首,此意莫匆匆。
【注释】
①何事:为什么。
②五湖舟楫:传说范蠡助越灭吴后,弃官归隐,泛舟于五湖之上。
这首词作者通过对自己身世的倾诉,表达了他忧国忧民的爱国热情,反映出他感时抚事、郁郁不得志的心理活动。全词立意炼句不同一般,豪放、沉郁而又风姿卓约,艺术上有其特殊之处。
刘过
刘过(1154-1206),字改之,号龙洲道人。襄阳人,后移居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县)。少怀志节,读书论兵,好言古今治乱盛衰之变。屡试不第,曾漫游江、浙等地,依人作客,与陆游、陈亮、辛弃疾等交游。后布衣终身,去世于昆山,今其墓尚在。着有《龙洲集》、《龙洲词》。存词七十余首。
唐多令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①。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②头,故人曾到否?旧江山浑是③新愁。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注释】
①南楼:指安远楼。
②黄鹤断矶:黄鹤矶,在武昌城西,上有黄鹤楼。
③浑是:全是。
这是一首应景之词,是作者在歌宴酒席上的即兴之作。上片写对时光流逝、物是人非、世道沧桑的强烈感叹;下片写故友凋零、山河破碎的今昔感慨。词人抚今追昔,将心中所感与眼前景物巧妙结合,真切自然,浑然天成。
沁园春
斗酒彘肩①,风雨渡江,岂不快哉。被香山居士②,约林和靖,与东坡老,驾勒吾回。坡谓西湖,正如西子,浓抹淡妆临镜台。二公者,皆掉头不顾,只管衔杯。
白云天竺飞来,图画里、峥嵘楼观开。爱东西双涧,纵横水绕,两峰南北,高下云堆。逋曰不然,暗香浮动,争似孤山先探梅。须晴去,访稼轩未晚,且此俳徊。
【注释】
①彘肩:猪肘子。
②香山居士:即白居易。
这是一首文情诙诡、妙趣横生的好词,词人招朋结侣,驱遣鬼仙,游戏三昧,充满了奇异的想象和情趣。它打破现实生活中的时空界限,让时代不同但都与杭州有密切关系的先贤们起死回生,来演一场挽留词人、不放他离杭的喜剧。这首词大起大落,纵横捭阖,摆脱了格律的拘束,意象峥嵘,运意恣肆,是一首匠心独运的好词。
姜夔
姜夔(约1155-1221),字尧章,号白石道人,饶州鄱阳(今江西县名)人。少年时流寓两湖的汉阳、长沙一带。后来家居浙江吴兴,漫游苏、杭、扬、淮之间,到处依人作客。在政治上困顿、失意,始终是个布衣。他在文学艺术上具有多种才能,是诗人、词人兼书法家、音乐家。当时的大作家范成大、杨万里和辛弃疾都欣赏他的作品,词的成就为最高。
点绛唇
燕雁无心,太湖西畔随云去。数峰清苦①,商略②黄昏雨。
第四桥边,拟共天随③往。今何许,凭栏怀古,残柳参差舞。
【注释】
①清苦:形容寒山的寥落、荒凉。
②商略:商量,酝酿。
③天随:唐诗人陆龟蒙号天随子,居松江甫里。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说:“《点绛唇》一阕,通首只写眼前景物,至结处云:‘今何许?凭阑怀古,残柳参差舞’,感时伤事,(中略)无穷哀感,都在虚处;令读者吊古伤今,不能自止,洵推绝调。”这里所谓“虚处”,也就是指姜夔“清空”的特征。陈氏特别赏识这一点,因而对这首空泛的怀古词评价过高。
此词为作者自湖州往苏州,道经吴松所作。上片写景,不仅写景状物出色,而且赋予景物以感情色彩,表现出漂泊愁苦;下片因地怀古,表达了对陆龟蒙的怀念和追忆。全词委婉含蓄,引人遐想,虚实并用,立意高远,独具气韵。
淡黄柳
空城晓角①,吹入垂杨陌。马上单衣寒恻恻②。看尽鹅黄③嫩绿,都是江南旧相识。
正岑寂④,明朝又寒食。强携酒,小桥⑤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注释】
①晓角:早晨的号角声。
②恻恻:凄寒。
③鹅黄:形容柳芽初绽,叶色嫩黄。
④岑寂:寂静。
⑤小桥:后汉乔玄次女为小桥,此或借之谓合肥情人。
这首词是作者在绍熙二年客居合肥时所作。通篇写景,而作者寄居他乡,伤时感世的愁怀,尽在不言之中。上片写客居异乡的感受,下片写惜春伤春情怀。全词意境凄清冷隽,语言含蓄质朴,把无限情思化作零落春色,不着痕迹地表达出来,余味无穷。
暗香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①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②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③易泣,红萼④无言耿⑤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⑥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注释】
①何逊:南朝梁诗人,早年曾任南平王萧伟的记室。
②但怪得:惊异。
③翠尊:翠绿酒杯,这里指酒。
④红萼:指梅花。
⑤耿:耿然于心,不能忘怀。
⑥千树:杭州西湖孤山的梅花成林。
这是一首咏梅词,上片写对美好情境的回忆,感叹了年华易老,才情两疏;下片抒发了词人内心的无限惆怅。全词笔调空灵,咏物而不滞于物,言情而不拘于情,既赞美了梅花的高洁优雅,又抒写了作者的身世之感,情思绵邈,意味隽永。
疏影
苔枝①缀玉②,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④远,但暗亿、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成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⑤,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
【注释】
①苔枝:长有苔藓的梅枝。
②缀玉:指梅花像玉一样缀在枝头。
③客里相逢:出门在外做客时与梅相逢。
④胡沙:北方大沙漠。
⑤盈盈:仪态美好的样子。本用于形容美女,这里指梅花。
《暗香》和《疏影》都是咏梅花的词,是不可分割的姊妹篇。本词上片写梅花形态神韵;下片写梅的身世遭遇。表现了梅花那孤芳自赏的清姿和高洁情怀,寄托作者对青春、对美好事物的怜爱之情。
八归①湘中送胡德华
芳莲坠粉,疏桐吹绿,庭院暗雨②乍歇。无端抱影销魂处,还见筱墙③萤暗,藓阶蛩④切。送客重寻西去路,问水面琵琶⑤谁拨?最可惜、一片江山,总付与啼⑥。
长恨相从未款⑦,而今何事,又对西风离别?渚寒烟淡,棹移人远,飘渺行舟如叶。想文君⑧望久,倚竹愁生步罗袜。归来后,翠尊⑨双饮,下了珠帘,玲珑⑩闲看月。
【注释】
①八归:姜夔自度曲。
②暗雨:夜雨。
③筱(xiǎo)墙:竹篱院墙。筱:细竹。
④蛩:蟋蟀。
⑤水面琵琶:指白居易《琵琶行》事。
⑥啼(jué):亦作“鹈”,即杜鹃鸟。
⑦未款:不能久留。
⑧文君:汉司马相如妻卓文君。
⑨翠尊:翠玉的酒杯。
⑩玲珑:皎、晶莹。
这首词是一首送别词,以清淡的笔触写浓愁,以刚健的笔触写深哀,感情真切而不颓表,符合白石词中和的特色。全词描述了离别前的忧伤、临别时的依依不舍,以及悬想别后友人归家与亲属团聚的情景。前面实写,后面虚写,逐层抒发离情别绪,在章法和布局方面颇具匠心。
戴复古
戴复古(1167-?),字式之,常居南塘石屏山,故自号石屏,天台黄岩(今属浙江台州)人,南宋着名的江湖派诗人。一生不仕,浪游江湖,后归家隐居,卒年八十余。曾从陆游学诗,作品受晚唐诗风影响,兼具江西诗派风格。部分作品抒发爱国思想,反映人民疾苦,具有现实意义。
柳梢青 岳阳楼
袖剑飞吟①,洞庭青草②,秋水深深。万顷波光,岳阳楼上,一快披襟。
不须携酒登临。问有酒何人共斟?变尽人间,君山③一点,自古如今。
【注释】
①飞吟:临风吟唱。
②青草:湖名,是洞庭湖的一部分(在洞庭湖的南头)。
③君山:在洞庭湖中,相传是湘君出没之处,故名。
这是一首登楼遣怀之作。上片写无边美景,惬然游情;下片写人间多变,国事衰微。作者先用无人共斟道出孤独和苦闷,后又以人间变尽点破忧国主题,表现作者深广的忧患意识。这首词,作者把执着的爱国热情同超脱的仙风逸气相互结合,并以流畅奔放的语句、天真自然的措词铸成一个整体,使之形成了豪健轻快的特殊风格。
史达祖
史达祖(1163-约1220),字邦卿,号梅溪,汴京(今河南开封市)人。一生未中第,早年任过幕僚。韩侂胄当国时,他是最亲信的堂吏,负责撰拟文书。韩败史受黥刑,死于贫困中。史达祖的词以咏物为长,其中不乏身世之感。今传有《梅溪词》。存词112首。
阮郎归 月下感事
旧时明月旧时事,旧时梅萼①新。旧时月底似梅人,梅春人不春。
香入梦,粉成尘,情多多断魂。芙蓉孔雀夜温温②,愁痕即泪痕。
【注释】
①梅萼:即梅花。萼:花朵外轮的绿色萼片,在花芽期起保护作用。
②温温:柔和貌。
此词题为“月下感事”,但所感何事未露端倪。上片因见月下梅花而引起怀旧之情;下片写香消梦断,愁满胸怀,泪湿衣襟。既像怀人,又似抒发身世之感。意象朦胧,词人心中似有难言之隐,或为被黥面流放后所作。
八归
秋江带雨,寒沙萦水,人瞰画阁愁独。烟蓑散响①惊诗思,还被乱鸥飞去,秀句难续。冷眼尽归图画上,认隔岸微茫云屋。想半属、渔市樵村,欲暮竞然②竹。
须信风流未老,凭持尊酒,慰此凄凉心目。一鞭南陌,几篙官渡,赖有歌眉舒绿③。只匆匆眺远,早觉闲愁挂乔木。应难奈、故人天际,望彻淮山,相思无雁足。
【注释】
①烟蓑散响:指渔人撒网的声音。
②然:同“燃”。
③舒绿:即舒眉,古以黛绿画眉,故云。
这是一首写秋雨秋景的词作。上片绘出一幅清疏淡远而充满生活情味的秋江俯瞰图;下片笔锋转宕,抒写作者漂泊天涯的凄凉况味。整首词都弥漫着浓浓的愁苦和悲情,抒发了感时伤怀之情。意境悲凉,格调淡雅,是咏物词中的名篇。
绮罗香 咏春雨
做冷欺花①,将烟困柳②,千里偷催春暮。尽日冥迷③,愁里欲飞还住。惊粉重、蝶宿西园;喜泥润、燕归南浦。最妨他、佳约风流,钿车不到杜陵路④。
沉沉江上望极,还被春潮晚急,难寻官渡⑤。隐约遥峰,和泪谢娘⑥眉妩。临断岸,新绿生时,是落红、带愁流处。记当日、门掩梨花,剪灯深夜语⑦。
【注释】
①做冷欺花:春寒多雨,妨碍了花开。
②将烟困柳:春雨迷蒙,如烟雾环绕柳树。
③尽日冥迷:整日春雨绵绵。
④钿车:华美的车子。杜陵:汉宣帝陵墓所在地。当时附近一带住的多是富贵之家,故用来借指繁华的街道。
⑤官渡:用公家渡船运送旅客。
⑥谢娘:唐代歌妓,后世泛指歌女。这两句是写烟雨笼罩远处的山峰,像谢娘被泪沾湿的眉毛那样妩媚好看。
⑦剪灯深夜语:源自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咏物词之成熟在这首词中有充分体现,将情思寄于对自然景物的感情化描写之中,混化无迹。这首词景中传情,清新隽永,写春雨则穷形尽相,写情感则随处点染,这种春雨和愁情又互相点染,使雨为情雨,愁为雨愁,令人陶醉其中。
东风第一枝① 咏春雪
巧沁兰心,偷粘草甲②,东风欲障新暖。谩凝碧瓦难留,信知暮寒较浅。行天入镜③,做弄出、轻松纤软。料故园、不卷重帘,误了乍来双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