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之④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苏晋⑤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李白⑥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⑦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焦遂⑧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注释】
①知章:即贺知章。
②汝阳:汝阳王李琎,唐玄宗的侄子。
③左相:指左丞相李适之。
④宗之:崔宗之,吏部尚书崔日用之子,袭父封为齐国公,官至侍御史,也是李白的朋友。
⑤苏晋:开元间进士,曾为户部和吏部侍郎。
⑥李白:以豪饮闻名,而且文思敏捷,常以酒助诗兴。
⑦张旭:吴人,唐代着名书法家,善草书,时人称为“草圣”。据说张旭每当大醉,常呼叫奔走,索笔挥洒,甚至以头濡墨而书。醒后自视手迹,以为神异,不可复得。世称“张颠”。
⑧焦遂:布衣之士,事迹不详。
这首诗以白描的手法,精练的语言,分别勾勒出八个人的形象轮廓。这八个人是同时代的人,又都在长安生活过,在嗜酒、豪放、旷达这些方面彼此相似。本诗情调幽默谐谑,色彩明丽,旋律轻快,韵律和谐,是一首严密完整的歌行。
春日忆李白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清新庾开府①,俊逸鲍参军②。
渭北春天树,江东③日暮云。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注释】
①庾开府:指庾信。在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司徒、司空),世称庾开府。
②鲍参军:指鲍照。南朝宋时任荆州前军参军,世称鲍参军。
③江东:指今江苏省南部和浙江省北部一带,当时李白在此地。
这首诗抒发了诗人对李白的赞誉和怀念之情,同时也充满着对李白诗文深深的怀念。全诗以赞诗起,以“论文”结,由诗转到人,由人又回到诗,转接自然,把作者的思念之情,表现得深厚无比,情韵绵绵。
前出塞(其六)
挽弓当挽强①,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杀人亦有限②,列国自有疆③。
苟能制侵陵④,岂在多杀伤。
【注释】
①强:指坚硬的弓。拉这种弓要用很大力气,但射得远。
②亦有限:也应该有个限度。
③自有疆:本来应该有个疆界。
④制侵陵:制止侵犯,侵略。
《前出塞》共九首,写的是天宝末年哥舒翰征伐吐蕃的时事,意在讽刺唐玄宗的开边黩武,本篇是其中最有名的一首。这首诗以议论取胜,感情沉郁悲怆,语言凝重洗练,表达了反对扩边战争,同情人民疾苦的主旨。
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
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
居然成濩落,白首甘契阔①。盖棺事则已,此志常觊豁。
穷年忧黎元,叹息肠内热。取笑同学翁,浩歌弥激烈。
非无江海志,萧洒送日月。生逢尧舜君,不忍便永诀。
当今廊庙具,构厦岂云缺?葵藿倾太阳,物性固莫夺。
顾惟蝼蚁辈,但自求其穴。胡为慕大鲸,辄拟偃溟渤。
以兹误生理,独耻事干谒。兀兀遂至今,忍为尘埃没。
终愧巢与由,未能易其节。沈饮聊自适,放歌颇愁绝。
岁暮百草零,疾风高冈裂。天衢阴峥嵘,客子中夜发。
霜严衣带断,指直不得结。凌晨过骊山,御榻在嵲。
蚩尤②塞寒空,蹴蹋崖谷滑。瑶池气郁律,羽林相摩戛。
君臣留欢娱,乐动殷樛嶱。赐浴皆长缨③,与宴非短褐。
彤庭所分帛,本自寒女出。鞭挞其夫家,聚敛贡城阙。
圣人筐篚恩,实欲邦国活。臣如忽至理,君岂弃此物。
多士盈朝廷,仁者宜战栗。况闻内金盘,尽在卫霍室。
中堂舞神仙④,烟雾散玉质。煖⑤客貂鼠裘,悲管逐清瑟。
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橘。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北辕就泾渭,官渡又改辙。
群冰从西下,极目高崒兀。疑是崆峒来,恐触天柱折。
河梁幸未坼,枝撑声窸窣。行旅相攀援,川广不可越。
老妻寄异县,十口隔风雪。谁能久不顾,庶往共饥渴。
入门闻号咷,幼子饥已卒。吾宁舍一哀,里巷亦呜咽。
所愧为人父,无食致夭折。岂知秋未登,贫窭有仓卒。
生常免租税,名不隶征伐。抚迹犹酸辛,平人⑥固骚屑。
默思失业徒,因念远戍卒。忧端齐终南,洞⑦不可掇。
【注释】
①契阔:辛勤。
②蚩尤:上古部落酋长,与黄帝作战,兴大雾。
③长缨:达官贵人。
④神仙:唐人对歌妓的称呼。
⑤煖(xuān):书面语,温暖。
⑥平人:平民,为避唐太宗讳。
⑦(hònɡ)洞:就是“蒙鸿洞”,相连无际的样子。
这首诗对社会现实进行了典型的艺术概括。通过描写旅途的见闻,叙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采用了叙事、抒情、议论相结合的手法,景物描写烘染着环境,为叙事、抒情创造气氛,叙事为议论提供根据,从而使议论显得具体、细致。
戏为六绝句(其二)
王杨卢骆当时体①,轻薄②为文哂未休。
尔曹③身与名俱灭,不废④江河万古流。
【注释】
①王杨卢骆: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这四人都是初唐时期着名的作家,时人称之为“初唐四杰”。当时体:意谓四杰诗文的体裁和风格在当时自成一体。
②轻薄:肤浅轻薄者。
③尔曹:即你们。这是不客气的称呼,犹言“尔等”、你们这些人。
④不废:不影响。
四杰诗名虽在其生前已显,但杜甫此诗的推重无疑是很有力度的。诗的前两句写四杰诗文自成一体,却受到一些轻薄文士的讥笑;两句用江河万古流比喻包括四杰在内的优秀作家的名字和作品将像长江黄河那样万古流传。
刘方平
刘方平,生卒年不详,河南洛阳人。天宝前期曾应进士试,又欲从军,均未如意,从此隐居颍水、汝河之滨,终生未仕。其诗多咏物写景之作,尤擅绝句,其诗多写闺情、乡思,思想内容较贫弱,但艺术性较高,善于寓情于景,意蕴无穷。
月夜
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阑干①南斗斜。
今夜偏知②春气暖,虫声新③透绿窗纱。
【注释】
①阑干:横斜的样子。
②偏知:出乎意料地感觉到。
③新:首次。
此诗状写了春天来临时的一片生机和诗人喜悦的心情,流露出对于生命、对于美好事物的咏赞。全诗体会入微,饱含激情,清新感人。
春怨
纱窗日落渐黄昏,金屋①无人见泪痕。
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注释】
①金屋:汉武帝陈皇后(即阿娇)所居之处。这里泛指宫人所居。
此诗描写了一个失宠之人的哀怨。凄凉的环境,衬托出女主人公内心的孤独寂寞,凄苦无依。全诗细腻委婉,意境悠远,感人至深。
张继
张继(约715-约779),字懿孙,唐代诗人,襄州(州治在今湖北省襄阳县)人。天宝年间进士,曾任检校祠部员外郎、洪州盐铁判官。博览有识,好谈论,知治体。与皇甫冉交,情逾昆弟。有《张祠部诗集》。
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①。
姑苏②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注释】
①对愁眠:谓自己之客愁郁闷,面对渔火而难于入睡。
②姑苏:苏州别名,因城西南有姑苏山而得名。
这是一首着名的绝句。诗以白描的手法,写出了江边静夜的景致,抒发了作者的羁旅愁怀。诗人运思细密,短短四句诗中包蕴了六景一事,用最具诗意的语言构造出一个清幽寂远的意境。语言通俗流畅,不求藻饰,看似平淡,却精练含蓄,委婉传神。
钱起
钱起(722-780),字仲文,吴兴(今属浙江)人。天宝十年中进士,初为秘书省校书郎、蓝田县尉,后任司勋员外郎、考功郎中、翰林学士等。曾任考功郎中,故世称“钱考功”,与韩翃、李端、卢纶等号称大历十才子。其诗以五言为主,自称“五言长城”,又与郎士元齐名,齐名“钱郎”。
谷口①书斋寄杨补阙
泉壑带茅茨②,云霞生薜帷。
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
闲鹭栖常早,秋花落更迟。
家僮扫萝径,昨与故人期。
【注释】
①谷口:古地名,在今陕西泾阳县西北。
②茅茨(máo cí):茅屋。
这首诗描绘了书斋周围优美、清雅的景色。如此美景,邀友人欣赏,表现出两人之间真挚的友情。这首诗,通篇写景,用词精练,句式工整,有静有动,生动传神。
韩翃
韩翃(hónɡ),生卒年不详,(754年前后在世),字君平,南阳(今河南南阳)人。是“大历十才子”之一。天宝十三年进士,宝应年间在淄青节度使侯希逸幕府中任从事,后随侯希逸回朝,闲居长安十年。其诗笔法轻巧,写景别致,在当时传诵很广。
寒食①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②家。
【注释】
①寒食:节令名。清明前一天或两天。相传春秋时晋文公为纪念大夫介子推烧山时抱木而死,因而禁火、寒食,后演变成俗。
②五侯:指汉桓帝时的宦官单超、徐璜、其瑗、王琯、唐衡。
这是一首政治讽刺诗,诗人的笔法巧妙含蓄。从表面上看,似乎只是描绘了一幅寒食节长安城内富于浓郁情味的风俗画。实际上,作者借后汉故事讽刺唐肃宗、代宗朝宦官专权的情况,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司空曙
司空曙(720-790),字文明,广平(今河北省永年县东南)人。曾举进士,入剑南节度使韦皋幕府。官水部郎中,为“大历十才子”之一。有《司空文明诗集》。
云阳馆与韩绅宿别①
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
乍见翻疑楚,相悲各问年。
孤灯寒照雨,深竹暗浮烟。
更有明朝恨,离杯惜共传②。
【注释】
①云阳:今陕西省三原县。宿别:同宿后又分别。
②共传:互相举杯。
这是首惜别诗,写诗人与老友久别重逢,竟以为在梦中。分别在即,二人在孤灯下饮酒作别,恋恋不舍,表现出两人深厚的情谊。全诗句式工整,语调平淡,却是情深意长。
喜外弟卢纶见宿
静夜四无邻,荒居旧业贫。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以我独沉①久,愧君相见频。
平生自有分②,况是蔡家亲③。
【注释】
①沉:沉沦。
②分:情谊。
③蔡家亲:晋羊祜为蔡邕外孙,这里只是说明两家是表亲。
此诗意在写自己贫居,遇外弟留宿而自道近况。前半首写静夜荒村,陋室贫居,构成一幅活生生的画面,表达了自我的辛酸和悲哀。后半首写表弟卢纶来访,在悲凉中见到亲友,自然喜出望外。这一悲一喜,互相映衬,深刻地表现了主题。
江村即事①
钓罢归来不系船,江村月落正堪眠②。
纵然一夜风吹去,只在芦花浅水边。
【注释】
①即事:以当前的事物为题材所做的诗。
②正堪眠: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这首诗写江村眼前情事,内容浅显,诗人善于从现实生活中捕捉富于特征的景象,通过江上钓鱼者的一个细小动作及心理活动,反映江村生活的一个侧面,写出真切而又恬美的意境,给人以无尽的艺术美感。
李端
李端(?-约785),字正己,赵州(今河北赵县)人。少时曾于嵩山学道。大历五年(770年)中进士,任秘书省校书郎,后因病辞官,居终南山草堂寺。德宗时曾出任杭州司马,后隐居衡山,自号衡岳幽人。其诗多应酬赠别之作,情调较为低沉,为大历十才子之一。
闺情
月落星稀天欲①明,孤灯未灭梦难成。
披衣更向门前望,不忿②朝来鹊喜声。
【注释】
①欲:将来,快要。
②不忿(fèn):不恨。
这是一首少妇思远的情诗。明白晓畅,清新朴实,把一个闺中少妇急切盼望丈夫归来的情景,描写得含蓄细腻,楚楚动人。
鸣筝
鸣筝金粟柱①,素手玉房②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注释】
①金粟柱:古也称桂为金粟,这里当是指弦轴之细而精美。
②玉房:弹筝女子的住处。
这首诗用细腻的笔法将弹筝女的形象描写得十分成功。诗人通过细致的观察,抓住了生活中体现人物心理状态的典型细节,将弹筝女子的微妙心理,刻画得生动传神。
柳中庸
柳中庸(?-约775),名淡,字中庸,河东(今山西永济西)人。大历年间进士,曾任鸿府户曹。与卢纶、李端为诗友。所选《征人怨》是其流传最广的一首。《全唐诗》存诗13首。
征人怨
岁岁金河①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
三春白雪归青冢,万里黄河绕黑山②。
【注释】
①金河:指今内蒙古大青河。
②黑山:在今内蒙古呼和浩特东南。
这首诗抒写了征人久戌的痛苦,表现了诗人对统治者穷兵黩武的谴责。诗中只是客观地描述征人们的生活情况及边疆荒凉寒苦的景象,不加评述,而征人深深的怨情已寓于其中。全诗语言精美,对仗工整,别有情韵,读之荡气回肠。
戴叔伦
戴叔伦(732-789),字幼公(一作次公),润州金坛(今属江苏)人。曾任新城令、东阳令、抚州刺史、容管经略使。晚年辞官为道士。其诗多表现隐逸生活和闲适情调。
三闾庙①
沅湘流不尽,屈子怨何深。
日暮秋风起,萧萧枫树林。
【注释】
①三闾庙:是奉祀春秋时楚国三闾大夫屈原的庙宇。
本诗以江流借喻哀怨,以永不停息的江流比喻屈原忧愤怨恨之深广。表达了对屈原的深切怀念,也含蓄地赞颂了屈原的精神不死、魂灵长在。诗中通过日暮秋风吹落无边枫叶的萧瑟之景,进一步烘托了屈原的哀怨和作者的同情,显得含蓄隽永,令人回味不尽。
兰溪棹歌①
凉月②如眉挂柳湾,越中③山色镜中看。
兰溪三日桃花雨④,半夜鲤鱼来上滩。
【注释】
①兰溪:兰溪江,也称兰江,浙江富春江上游一支流,在今浙江省兰溪县西南。棹歌:渔民的歌,船家摇橹时唱的歌。
②凉月:新月。
③越中:古代东南沿海一带称为越。
④桃花雨:江南春天桃花开时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