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王被再次派往边境后,就在边境吹起了集结号,屯兵辽城,出兵的理由是:当今皇上疑心麟王功高盖主,有意除之而后快,麟王心疼兄弟情薄,但为自保,不得不先发制人。
这个理由似真似假,用得恰到好处。
“清尘哥哥,你觉得皇上真的怀疑麟王吗?”
豆妞趴在书桌旁的软榻上烤着炉火、摆弄着萧玉洛送给她的小匕首。如今麟王已经从辽城打到了禹城,占据了边关要低,似有与当今皇上平分天下之势。
可是,皇城仍然一派繁荣,官员们继续吃喝玩乐,百姓们继续种田耕地。
当然,如今作为横跨众多领域的皇城巨贾——苏家,仍然不慌不忙的做着生意,苏家的两位当家也正常地有点不正常。
有一次豆妞询问他,如果麟王真打进来了,怎么办?这么大家子人,他都不操心吗?
他看了看豆妞,转身取了一把匕首给她。开玩笑道:他是不担心的,要是她不放心,可以拿着这个匕首,求个心安。
豆妞白了他一眼。
不过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已然心安不少。
“应当是怀疑的,作为一个君主,万事防备是正常的。”他没有忘记那天在无量谷,皇上毫不犹豫地呵斥麟王不要跟来,显然,麟王并不知道极天秘籍和宝藏的秘密。
“但他也没有必要将麟王置于死地吧?”虽然,她对皇族的人不了解,对他们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就麟王和皇上相比,她还是更倾向于麟王。她想或许是因为紫嫣吧,她真的希望她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皇上是否真想置他与死地,着实无从推断,难辨真假。”说完,继续埋头看账本。
豆妞眨巴着眼睛,锁着眉头,做苦思状:“你那时主动承诺皇上不参与皇权斗争,是不是早就防着这一天?如今真有皇权之争,也与你毫无关系,真是撇得一干二净。”
萧玉洛终于认真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种眼神太让豆妞气愤了,仿佛在说:你今天怎么如此聪明,简直打破了你平日的形象啊。
是的,她现在基本能看懂他的眼神和偶尔的小腹黑。
说起来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自从那晚苏无尘亲口跟她说喜欢她后,豆妞就将她缠人的功夫发挥到了极致,朝夕相对,日日观察他的习惯,天天琢磨他的心思。
如今哪还会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豆妞啊?
扑扑扑——。窗口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扑扑声。
“是归木。”豆妞从软榻跳起来,跑到窗口,伸出手,接住了一只从天而降的白鸽。归木正是这只白鸽,是苏无尘送给豆妞专门用来送信的信鸽,它经常往返于小木屋和苏府,偶尔也会去秋山派找找宋真。
豆妞拿下信,大略看了看,随后兴奋地对苏无尘说:“爹爹说院子里的兰花都开了。”那是他们一起种下的花,是苏无尘喜欢的墨兰。
豆妞看着远方道:“新春又快到了。”墨兰又称报岁兰,开在新春佳节。
“今年我们一起回去过年。”萧玉洛认真道。
“过年不是最忙的时候吗?更何况现在还是战乱时期。”
萧玉洛走过来将窗子关好,又给她掖了掖围脖。“没事,这场仗打不了多久了。”
豆妞惊讶地看着他。这人成天坐在家里看账本,最近连出门议事都统统推给了苏无由。他怎么还能如此肯定地确定如此大的事情?
殊不知,萧玉洛的无极宫自遣散后,就立即干起了老本行,创建了妙语楼,只是不再打打杀杀,只靠收集信息赚钱。借着之前刺探的老底,又有苏家酒楼多方协助,妙语楼发展迅速。如今可以说,江湖上、官场上,只要是在这东溟大地发生的事,就没有妙语楼不知道的。身为创建者的他,想获取点消息,又何须出门呢?
正如萧玉洛的判断,没多久就开始盛传。辽城、禹城一带,农田遭遇天灾,粮草短缺,麟王的军事粮草库也严重缺粮。
正在豆妞以为这场战争会在春节前因为粮草问题提前结束的时候,有一个客人来了,是风尘仆仆的画紫嫣。
那天,萧玉洛没有见她,反而带着豆妞从后山的小道出了门。
他们出了城,又行进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了一个环境优美的小院落。
这里一个伫立于边区的小院落,虽然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却是精致典雅,每个细节都是精工细琢。院落里种满了墨兰,此刻正开得灿烂。
可是,豆妞此刻没有心思打量这里,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画紫嫣连夜奔波的疲惫和听说苏无尘早已出门的失望和懊恼。
“画姑娘是不是为麟王来求粮草的?”是啊,谁人不知玉洛公子富可敌国,还屯了三年粮食救助百姓。
“嗯。”萧玉洛轻轻推开门,牵着她走了进去。
“那你故意躲着她?”
“之前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已经回了她。她应该明白的。”萧玉洛的声音是淡淡的,毫无波动,仿佛是在说一件毫不相关的事情。
她无法想象,半年前还曾对画姑娘温柔相待、心生怜悯的他,如今在关键时刻却如此冷漠无情。
“那你更不该这样啊,她既然能在被拒绝后亲自跑来,可见她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她也是个可怜女子,只是不想她爱的人就此失败、甚至死去。即使你不能帮他,也不能这般冷漠无情啊。”豆妞越说越激动,到后来变成了大声的控诉。
“你不懂。”萧玉洛淡淡地打断他,转身自己走进了主厅左边的大房间。
这是他第一次说这句话,他明明知道豆妞最不喜欢听的就是这样的话。
豆妞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萧玉洛许久才从房间里走出来,手上拿着几件女人的纱裙:“我们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这些衣物和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你都可以拿着用。”
说完,走进了右侧的房间。
豆妞愣愣地看着手中的衣物,是全新的纱裙,虽然颜色稍微淡雅,但是做工却是上等。苏无尘自进了房间后就久久没有出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的冷战。第一次她与他意见相左,第一次他不愿做任何解释。
豆妞木然走进房间。这一看便是女人居住的房间,整洁、温暖,只是仿佛有段时间没忍住,蒙上了淡淡地一层灰。
这会是谁的房间呢?
萧玉洛有这里的钥匙、而且对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
她叹了口气,对于他,她还是无法捉摸清楚。
她放下衣物,走出房间,在院子里找到了水盆和布条,打了点水,收拾了起来。
她收拾完自己要住的房间,又将客厅收拾了一下。
萧玉洛的房门却始终紧闭着。
她叹了口气,决定先把厨房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可以用来做饭的食材。
进了厨房,她才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这里根本就没有人住过,所有的家具都是崭新的,没有一点磨损。厨房也是一样,一切配置都是精工细琢,却丝毫没有用过的痕迹。
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又跟苏无尘有着怎么的关系?
豆妞收拾完厨房,洗了洗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了院子里。
看着经过自己努力恢复了新容的小房子,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她伸长手,仰着头感受这清新的感觉。
正在此时,一双手从后面拥住了她,将头搁在了她的后肩上,可是,许久什么也没有说。豆妞伸手覆在他的手腕上。此情此景,仿佛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
“我曾经许诺不会参与皇权之争,并非只因为我不想惹麻烦,而是关系到整个无极宫和苏家,甚至会连累到你和钟大叔。”
“我知道。”她知道他是不能帮画紫嫣的,帮了就是违背诺言,帮了就会与皇权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会有人无辜地受到牵连。
她只是觉得他不应该如此冷漠的离开。
“她不该来找我。”萧玉洛自然知道她的想法。
豆妞疑惑地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萧玉洛摸摸她的头,继续道:“这种危机时刻,她从麟王那里跑出来,即使她不说是来找我,麟王也会派人跟来。她这一来,我再见她,苏府立刻就会曝光,麟王以及其他别有用心的人,都会知道我,萧玉洛就在苏府。到时候,即使我不想参与皇权之争,也会成为他们争相控制的工具。”
豆妞不觉后怕,她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处在了危险的边缘。
“我在回信中已经讲明利害关系,我没有想到她还回来。”
豆妞知道,这样的画紫嫣让信任她的萧玉洛失望了。但是她能理解画紫嫣,在这种危难时刻,即使被那人利用,即使要失去信任他的朋友,即使知道可能性很小,她也要来这一趟,因为她永远也不想那人有任何一点点的闪失,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别担心,傻丫头。”萧玉洛将她转过身,面对着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就在这住些时日,就当是踏青吧,那边无由会应付好的。”
豆妞乖巧地点头,靠在他怀里,将他抱紧,感受着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萧玉洛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充斥着淡淡的忧伤:“其实,即便不是因为这件事,我也想带你来这里看看。”
他顿了顿:“这里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生日礼物。本来这里将会成为他们漂流半生后,最终的港湾。可是却连一天也没有真正享受过这宁静的生活。这一切都来自于那个所谓的宝藏和那本极天秘籍。”
豆妞深深地感受到了萧玉洛的愤怒和仇恨。他恨得不是任何人,而是那个宝藏和秘籍。所以,他从走出小木屋的那一天,不,应该是从开始明白事情真相的时候,他就想摧毁这两样东西。或许很多人都想得到它们,可是对于苏无尘来说,它们是他这一生最可怕的所有物。
可是,他却不能随意的丢弃,因为他最清楚,这两个东西流入民间或者被有心人夺走,将会造成怎么的灾难。
萧玉洛,你到底承载着怎么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