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烈带着两人,连夜造访故友。他们本来听过兴武盟之事,只恨出身不好,欲投无路。如今既已找上门来,如何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过三日,便已说动数百人。除却一名唤山中老鬼不祥姓字之人,其余俱已响应。得了许多好手,洪烈自然兴致颇好,到第三日头上便来回复。武月疏见得许多人,也是高兴万分,立马交代毕。
洪烈本自江湖出生,见得故友如此赏识,自也高兴,当即陪助骏马数十,给大伙乘坐。待诸事俱了,众人才缓缓散去。
洪烈方欲走时,凌明飞将他留了下来,道:“会稽太守有些老迈昏庸了。”言讫,拂袖而去。洪烈听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思索而去。到晚间,他将一众捕快俱都召集过来,好吃一顿。酒过三巡,方道:“这几日老子不在,城中可有他娘的不寻常?”
捕快俱不明就里,悉数放下酒碗,不知所措。其中一个机灵的,旋目答道:“大人说笑了,有大人总领会稽,哪个他娘的敢不听话?弟兄们剁吧两下宰了他!”闻言,洪烈哈哈大笑,喜道:“这话老子爱听,明儿个到老子府上领赏。实话说了,老子这几日是胸中忽然有感,所以去拜访旧友去了。”
又道:“今日回来,听有人说,太守有些年迈,此话何解?”言语一出,一众捕快俱都闭唇不敢言语。洪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骂道:“他娘的都哑巴啦!知道就给老子说,不懂就说不知道,他娘的这是什么意思!”
被他一喝,更不敢说话。还是那个捕快,低声道:“大人,请借一步说话。”洪烈附耳过去,听说如此如此,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当下罢了酒宴,命各自散去,而后领着那名捕快一同回府。
自明日起,城中多有带刀客,有洪烈压着,太守屡禁不止。一连过了一旬有余,各路人马陆续返回。武月疏本是皮肉伤,早已愈痊。会了各路人马,问定时日及沿途情形,武月疏便着手准备。不多日,便在会稽城外不远处,搭建起兴武盟坛,专等各路豪杰到来。
如今的会稽城,被洪烈压着,消息传不出半点,城中白日里尽是带刀客往来出入,人心惶惶,还真有个江湖气息。本来各门各派听说兴武盟已亡,五行派被灭,忽咋听闻兴武盟召集令,俱不知真假。是以先前均只派遣了一两名弟子前来观望,见果然无诈,于是举派赶来,才有了这带刀客盛况,大江湖景象。
估摸着远近都已到来,武月疏这才接见各派掌门。这日,她沐浴完束,更衣已了,脸上缚过三轮弯月的银月面具,下到大堂。各派掌门均已待此,见她到来,纷纷起身行礼。武月疏也不谦让,直坐上主位,开门见山道:“前日官兵剿了隐武岛,灭了五行派,想必诸位俱已知晓,就不必本座再费口舌。所幸天不亡我武林,仓皇之间,官兵虽则动了我兴武盟根基,却百密一疏,未伤及我根本。那日事发突然,我盟众半数不在总坛,且首领多数逃脱。是以本座今次召集大伙前来,只为重建兴武盟,令天下人知我武林仍在,不惧怕朝廷半分!”
辞毕,大伙正将信将疑间,听一人大笑道:“呸!休要在此放屁!世人皆知,盟主乃五行派掌门武君正是也。盟主月前已在京畿就义,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假货!就不算此,众所周知,盟主也是是男非女,哪里由得你来冒充?目今右护法生死未卜,左护法不知行踪,许不知你是朝廷奸细,专为打杀我等?”
武月疏闻言视去,原来此人乃散魂殿赵平威。她胸中一气,不由大怒:“本座是银月也好,不是也好,总归这面具独一无二,做不得假!倘若不信,便来验验真假!我受盟主临终之托,重建兴武盟,哪由得你在此放肆!倘有意来盟,本座自当欢迎;不然,即请自便,恕不远送。”
听完,赵平威神色稍稍暗淡下来,知道自己理亏,于是面容赔笑。方欲说话,便遭武月疏打断道:“明日午时,城外盟坛,兴武盟誓。本座言竟于此,诸位还请自便。”语毕,头也不回的回到房中,留下一杆掌门面面相觑。
待到第二日午时,武月疏早早来到盟坛,面上裹着两颗弯月的副盟主面具。至人均到齐,她这才登上盟坛。先举过手中银月面具道:“诸位豪杰,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月前朝廷兴兵犯我隐武岛,仓皇之间,右护法生死未卜;盟主虽然得以幸免,却遭朝廷知晓身份,是以殃及五行派满门受戮,盟主亦自刎谢世。然而所幸的是,当日我盟众半数不在总坛,是故隐武岛虽破,而我兴武盟依旧尚在。本座兴武盟副盟主小月。”
说至此,她除去面具,继而道:“五行派长老武月疏。今日召集大伙前来,非为他事,只为重建兴武盟。想来江湖式微,我等习武之人,颠沛流离,无所容身。若不团结一致,奋力共勉,岂有出头之日,重见光明之时?今有我兴武盟在,连接江湖,纵横武林,以星星之火,必有燎原之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一番话语说得荡气回肠,台下听毕,尽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却不料台下一人言道:“说得好!如今江湖式微,我等习武之人自然连接,共度难关。然有一点,我等首要需则拥立一位盟主,共听调遣,方能成事。”
众人听闻,甚觉在理。于是纷纷道:“武长老既为副盟主,此次又是武长老召集大伙前来,我看盟主便是武长老了。”却听那人又道:“不然不然。此番虽则武长老召集大伙前来,然盟主大事,岂可草率?必是有德者居之也。再说副盟主一事,大伙进来兴武盟这些年头,可曾听闻盟中设有副盟主一职?武长老虽然是盟主之妹,这个谎话可说得大了。故而在下愚见,盟主当由大伙一齐抉择,推有德者居之。”
武月疏闻言,即刻沉下面色,詈道:“本座堂堂名声,岂可容你玷辱?我还犯不着为了一个盟主之位,而编造此等谎言。既然尔等不信,那么江湖规矩,本座奉陪到底。”
那人等到此话,阴沉笑道:“本来江湖一家亲,在下不愿伤害了同仁之宜。奈何盟主之位事关紧要,刻不容缓。仓皇间大伙又择不出德高望重者,在下便得罪了,前来领教武长老高招。”说罢,一个提步,飞身上了盟坛。正欲出招时,听一人大叫放肆,从台下飞身而上,一脚便将他踹了回来。
众人急视去,只见那人着了青色衣裳,脸上戴关二爷面具。听他道:“副盟主一事确凿,岂容尔等猜忌!武长老千金之躯,又岂容尔等放肆!今日我既在此,尔等如要抢夺盟主宝座,先过我这关。”
那人心有不甘,口中呼道:“汝是何人,敢来坏兴武盟大事!”二爷只哼了声,不再理他。但听武月疏说道:“此人乃本座贴身护卫,如胜得他,再来问本座讨教不迟。若都胜得时,自是盟主。”
一干人等瞧见二爷神威,俱都面面相觑,迟迟不敢动手。良久,乃听一人笑道:“哎哟,还有这等好事,我赵平威便来试试。”语罢,一人飞身上台。二爷瞧见他模样,心里着实不屑,方欲动手时,却忽觉手脚无力,登时摔倒在地。武月疏眼看不好,正待过去扶他时,也觉得头晕目眩,好生难受。
此时听赵平威笑道:“武长老方才只说,若都胜得时,自是盟主。不知现在怎么样呀?”闻言,武月疏啐道:“卑鄙小人,无耻之徒,竟敢下毒!”赵平威不怒反笑,语道:“非也非也,武长老方才并没有说不可下毒,抑或使用暗器,我同样是胜得光明正大。再说了,散魂殿专练一毒,论起手脚功夫,自然不如其余豪杰。若是非要以刀剑分胜负,那我岂不是以短博长?这样岂不是显得我兴武盟不是公平之所了?岂不是有违建盟初衷?所以我下点脚酥手软的迷药,又不是剧毒,并没什么大碍罢?”
闻言,武月疏恨恨连说三个好字。尚未说完,只见一颗石子从台下打来,正中赵平威穴道,将他打下台去。而后一名男子上台道:“好你个赵平威,真是放肆!这些下三滥的东西,从你嘴巴里说出来还有理了不是!老子今日着实看不惯了,不教训教训你还拽起来了。”
赵平威摔的难看,脸面一红,詈骂道:“汝是何人,敢来坏兴武盟大事!”那人听了,大笑道:“好你个赵平威,连我蒲未兆也不认得了?上次喝酒时,你给我下的药在下还记得呢。”听了这话,赵平威始觉面羞,于是不再说话。
台下诸人却不认得,纷纷问道:“蒲未兆又是何人?我等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过。”蒲未兆笑笑,正想答时,却听又一女子飞身上台笑道:“哟呵,说起这个蒲未兆呀,那可了不得了。说起来又是一番感人肺腑,惊天动地的大英雄故事了。这个姓蒲的自从领悟一身本领下了山,一时间便入了兴武盟。马不停蹄赶去刺杀余子清,做人人想做而不敢做之事。半年之后,又北上京城,孤身犯险,力救北朝并兴武盟众多豪杰。你说,今日之事,此人管得管不得?”
闻言,一老者答曰:“余子清尚在人间,北朝豪杰亦不见踪影。姑娘所说之事,蒲未兆所行之事,岂不笑话!”言未竟,又一人飞身而上,言道:“在下杨兴奇,奉大隋文皇帝之命,特南下前来与兴武盟联合。在下以性命担保,慕容姑娘所说并非虚言也。”
老者听罢,扶髯道:“既是如此,老夫便来讨教姑娘高招。”言讫,一个纵身,跳到慕容莲身边便是一掌。慕容莲仓皇躲闪,口中高呼:“错了错了,去讨教那个姓蒲的去,本姑娘只是路过的。”老者却不理会,只挑她门户进攻。眼看慕容莲不敌,却听台下一人呼道:“休伤我莲妹!”而后上来与老者对敌。
慕容莲好容易空闲,脸面一红,啐道:“呆子,谁准你在莲妹前面加一个‘我’字的?”呆子自然是赵凡生,他本性淳朴,哪里说得过慕容莲?口中只是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那老者却不闲着,趁赵凡生分心,一掌打在他肩头,逼得他向台角退去。
却说那边蒲未兆看得心急,忙道:“老东西忒鸡贼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俯冲过去,伸出右脚去拦。老者正好追得兴起,哪管了这许多,一个大意,被蒲未兆绊倒,重心一失,倏的飞下台去,好一个狗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