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李淮川说道。
“您要说什么？”杨程坐下来，态度依旧平常。
“舒清跟我说了你的事儿。”
“您指的是什么？”
“你记忆已经完全恢复了。”李淮川的情绪波澜不惊，今天杨程会坐在这里，他就明白他的态度跟决心，“你知道我是谁。”
杨程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搭腔。他说得没有错，不仅穆阳，关于李淮川他也记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当年穆阳离开他的原因，所以不会再重蹈覆辙，他已经无法再忍受再失去穆阳一次。
能这么平淡面对李淮川，完全是因为他太爱穆阳，太爱庄萌。他已经欠了他们母子太多，想做的就是要更爱他们，别的他都不会再去想。
“是。”沉默了许久的杨程终于再次坦然面对李淮川，“可我不会再去追究你们上一代人的恩怨，如果再因为那些伤害我生命里最重要……该说比我生命更重要的两个人，就太不值了。”
“今天你能这样出现在我面前，说明你已经豁达，我不必再担心因为你紧握的仇恨而伤害到穆阳了。”李淮川目光悠远起来。“那么老杨，我可以将实情告诉他了对吧。连我他都能够原谅，那么对于我们所有人，他都可以原谅了吧。一直没有跟他道歉，我们一直欠着他一个道歉。”
“……”杨程眉头蹙起。
李淮川说：“当年你父亲确实是清白的，可是他却拜托我让他罪名成立，那是因为他很爱你母亲。”
“您是说……”他前后思考了一阵，面色忽然格外肃然。
“是，你母亲以你父亲的名义接受了贿赂，而你父亲把这罪名承担下来。我胜诉之后觉得对不起你父亲，对不起你，便对你父亲说要为他翻案，可没过多久，他便做出了让我后悔莫及的决定。”
杨程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这段话的内容，记忆反反复复出现父亲与母亲在一起的片段。
……“杨程，不要去恨谁，有些责任不是因为你做了才需要去承担，这是爸爸的责任。”
……“杨程，妈错了，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爸……”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那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如果早点告诉他，如果早点告诉他……
“你父亲誓死捍卫你的母亲，我又如何忍心去拆穿你父亲那层虽已无形却牢不可破的捍卫？”如果杨程要恨，就恨他吧。不管谁对谁错，确实是他把杨程的父亲推向死亡的。
“……那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你长大了，可以原谅我，必定也可以原谅你的母亲，也会体谅你的父亲。你们父子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你说穆阳跟庄萌是比你生命更重要的人，而你跟你母亲何尝不是你父亲觉得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呢？”
杨程道不出话来。
如果是十五年前知道这些……更甚是五年前知道这些，他会是怎样的呢？可如今他已经不是曾经的杨程，经历了那次险些丧命的交通事故，想起失去过穆阳，想到现在他拥有的家庭，急剧上升的情绪慢慢又平静下来。
都过去了，所有的曾经。
“我会好好对穆阳。”他没法办对李淮川道歉或道谢，“不会再走你们的路。”
李淮川点头：“谢谢。”
杨程从书房出来的时候，穆阳立刻疾步走过来，神情不安。
“爸说什么？”
此时看到穆阳杨程更觉得庆幸：“让我好好对你跟庄萌。”
“就说了这些？”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看她依旧不安，四下没人他俯身轻吻了下她的唇，“傻丫头，不要担心。”
穆阳还没来得及说话，门边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两人望过去，只见小庄萌笑眯眯躲在门边看进来。杨程笑着对他伸手，小家伙嘟嘟嘟跑过来顺势就爬上了杨程的手臂上。
“妈妈被大boss俯身了吗？”
坐在杨程的手臂上，却偏着身子往穆阳身上靠，在她唇上亲了一口。穆阳没好气地掐了他的小脸蛋儿一下，笑了。
也罢，就这样也足够幸福了。
两个月后，在杨大主子这么勤快的不节制之下，穆阳再次怀上了宝宝。杨程的高兴自然不在话下，他恨不得把穆阳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总以为从此之后会顺顺利利的，可生活还是把他们曲折了。
那天杨程很忙，穆阳一个人去接庄萌。母子二人跟着妞妞爷爷奶奶还有妞妞一起从幼儿园出来，妞妞手里拿着一个漂亮的小彩球，是今天幼儿园老师发的奖励，小丫头一直在说这个，庄萌一个劲听妞妞说。
绿灯亮的时候，几个人已经顺利过到马路对面。因为两家要从这里分开，妞妞家往右边，庄萌家旺左边。两个小孩儿依依不舍道别之后，穆阳领着庄萌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一个女人激烈的叫喊声：“抢劫啊！”之后就听到摩托车呼啸飞驰的声音，穆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妞妞奶奶大喊：“妞妞别跑，妞妞……”
只见妞妞追着那颗小彩球往马路中间跑。
眼看那两摩托车就要飞驰过来。
庄萌已经开始往妞妞方向跑：“妞妞！”穆阳疾步拉回庄萌越过两位老人冲过去将弯腰捡球的妞妞往路边跑，可是已经来不及完全逃脱，摩托车撞过她的身侧，冲撞的力量猛烈而野蛮，穆阳松手放开妞妞，她被弹开了一米开外摔在地上。
肋骨处的疼痛是难以忍受的，可跌落在地面之后，腹部异常的疼痛让穆阳惊恐不已，疼痛得快要晕过去了，她仍努力地夹紧双腿，心里喊着不要，不要那样，可依然感觉到一股热热的液体从身体里往外流出，一股无法挽回的绝望将她掩埋，她虚弱地看着庄萌与妞妞哭得惊天动地的样子，想安慰庄萌说没事的，可这次她没能开口，周围的喧嚣渐渐从她意识里飘散了。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整个人除了思想之外，没有一丝力气。她知道她失去了什么，她知道。她没保护好那个小小的生命，所以有些无法面对自己，也无法面对杨程。即使杨程一直在安慰，用尽所有能安慰的言语与办法，穆阳仍旧没有办法从悲伤中走出来。
杨程知道，穆阳需要时间，他们都需要时间，穆阳需要恢复的不仅仅是精神，医生说这次撞击性流产对穆阳的身体造成的伤害很大，必须好好调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