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赶在子焓和时伽的前面,黎末挑了一条近道。
想王启肯定会去“紫云境”向锦独报告,而要想快速截住他,最好的办法便是经由临茼直接过去,也就是横穿狐族王城。
这一条道,于黎末而言显然很危险,她不知道哪一个狐族子民若不小心碰到她之后,她体内的祭蚕会不会暴动。
但是……
停在柳烟河上游,黎末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地方,应该算是她的家吧,有同一血统的族人,有唯一最亲的人,有宿命般不可割断的种族的味道,若是她就此化为一抹孤魂,那么魂回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去处。
可是,现在这个地方却容不得她。血缘的线斩不断,于是黎未选择放逐她的身体和灵魂,让她独自漂泊。
甚至,甚至因为祭蚕的原因,她在狐族边陲族人较少的地方做女祭的十年里,他也从未还看过自己。是谁在害怕,或者是谁最痛苦,她早已分不清。
若不是有子焓偶尔抽空过去陪她,说不定她早就崩溃了。谁能体会那种滋味,那种天地俱寂,唯己独存的没骨般的悲凉。
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啊,恐怕,只有被神放逐过的人才能懂得那种痛苦。
也许是潜意识里的逃避,也许她不敢面对,现在她几乎无法令自己正常平静的看临茼一眼。
可是,终究被逼上梁山了,不是因为王启,而是因为再不感受一下种族的味道,她的灵魂就要彻底枯竭了。
若那样,她或许真的会以为她只是天地不留的一抹孤魂,然后就此沉眠下去。
呵……
想到这里,黎末不禁低低的笑了一声,神色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还以为十年的磨砺已经让自己够坚强了呢,看来还是不行啊!
抬起头,看着在夜里仍清幽剔透一如玉石般的河水,黎末轻轻折下一枚柳叶,丢在河面上。
现在不能想那么多,追王启要紧。神色一凝,黎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便不一样了。她原是强悍的狐族,追逐猎物时,必定凌厉如利剑。
柳叶缓缓落在河面,微微一荡,忽的发生了令人惊奇的变化。那细细小小的一枚叶子,竟然缓缓长大,长大,最后长成船一般的大小,幽幽在河水里摇曳。
足尖一点,黎末轻身落下,水波一震,那抹暗红的影子已经落在柳叶上,裙裾被河风扶起,灵动浩淼,衬得那人恍如落天的谪仙般空灵。
顺河水而下,这样更快,也可以避免与狐族血脉发生直接的接触。
越到下游,人家便越多。
黎末脸色有些苍白,微皱着眉,捂着胸口,竭力压制住体内反复腾啸的血气,但是脚下柳叶舟却如离弦之箭,一刻未停。
骨子里的倔强,全都探出了头。
然而那血气却根本不受她控制,气力仿佛被谁凭空夺去了,头脑也出现了剧烈的晕眩,黎末不得已,只好半蹲下身,尽量减少体力消耗。
直至最后,她竟再也站不起来,整个人都俯倒在柳叶舟上,如瀑青丝散到了水里,随着流逝的水荡漾着。
只要过了这一段,应该就会好很多了吧。
黎末暗自想着,意识有些沉乱,但尚算清明。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黎末气力全消,严重的眩晕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到底还有多久河道才会偏离王城?黎末紧闭眸子模糊的想着,手脚失去知觉。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淡金色的光忽然落在了柳叶舟的女子身上。
那道光带着一些暖热,在漆黑的夜里,美丽璀璨的就像忽绽的烟火。黎末身体不可控制的一震,抬起头来。
那道光芒……金色的光芒!
是他么?!
循着光芒的来路望去,果然……
哪怕是在这样无星无月的夜里,那个人全身上下仍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甚至不用细看,她也知道他肯定依旧是一身素淡的青衣,眉目安静的站在水边,望着她,眼睛深不见底。
身体颤了颤,她手下用力,想要爬起。
但是刚动弹了一下,身体就失去控制,着了火般灼灼的燃烧。那火是女祭的火,不会伤害她,但是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各处神经都因忽然袭来的剧痛疯狂叫嚣起来。
咬紧牙,血腥味瞬间冲入肺腑。
她呛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痛哼出声。她可以感觉到,体内祭蚕正蠢蠢欲动。
岸边的王者几乎在每个无星无月的夜里都要来柳烟河畔,因为一旦是没有光的时候,他的思念便如暴戾的猛兽般再也控制不住,要疯狂的破笼而出。
如果再独自呆在逼仄的屋子里,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
但是刚来河边,他便感觉到了,一抹熟悉而陌生的力量。
他原以为自从她被自己亲口放逐之后,心就再也不会跳动了,可是那一瞬间,那一瞬间他沉寂了那么多年的心却忽然汹涌的跳了起来,震得他胸口剧痛难耐,震得他甚至要弯下腰去。
……那个女子,那个虚弱的伏在柳叶舟上的人,是他的末儿么?!
他的…………末儿!!
“别动!”见女子一直偏执的想要爬起来,竟然连身上燃起的火焰都不管不顾,黎未终于忍不住出声。
微微嘶哑,颤抖。
这位强势而优秀的王者,竟然也会害怕,害怕到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
“末儿,别动。”他紧张道。
柳叶舟上的女子听见声音,怔住,明澈的眸子月光般瞬间照过去。
“黎未……”她神思不清,就连想要看清他都费尽了所有力气。
但是尽管看不见他,她却知道那个人,正在缓慢,却坚决的后退!
他在后退!!
“不要走……”她声音细微,因为祭蚕的躁动而轻若风吟。
他听得见,却没有停。
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的后退。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忽然腾啸而起的热力,他也知道……那是沉睡的祭蚕被打扰的预兆!
“……十年……”她见他越来越远,忽的低声喃喃。
那一刻,浓烈到足以令人窒息的悲伤悄无声息的笼罩了火焰般的女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青衣王者身体一震,猛得停下。
“……为何,你从不来看我……从不过问……”她低声喃喃道,肩膀无法控制的垂下去,任湿透的长发铺了满肩。
“……黎未,你终于决定忘了我是么?”
墨色眸子低掩,然而岸上的黎未却没有说话。漆黑的夜里,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绝美的笑,那笑如此痛苦,痛苦到都看不到自嘲。
真的没看过么?
不,十年里,他几乎月月都去看过她,站在遥远的黑暗的地方,遥望她一个人坐在神庙的神龛下对着神像说话,然后独自哭泣。
看她哭过一年一年,看她眸子里的伤痛越积越深,看她愈见静默,看着天边浮云一发呆就是一整天,看她终于不在乎孤独,因为孤独了太久,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孤独。
没人知道,他在暗处看她的时候,心是怎样的。
碎了?血肉模糊?
都不是,他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或者杀了她,也许那样她更快乐。但是他都忍下来了,忍过了那段比她更痛不欲生的日子。
因为就在他失去保护她的权利的时候,有一个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那日,看见她因承受不了仿佛没有尽头的孤独,在神龛下哭得昏死过去之后,他忽然放弃了一切坚持,那时候他甚至还想用一整个狐族的血来给她陪葬,割断一切诱因。而他,哪怕引动她体内的祭蚕,他也一定要带走她,大不了他需要赔得一条命。
也就是那个疯狂的时候,子焓出现了。
他知道子焓早已发现了他,他却不想被任何人阻止。于是就在那里,跟子焓有了第一次完全的正面交锋。
实力相当的两个人,打了很久,结果子焓赢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瓦解了自己的所有进攻。子焓说:他不会让末儿遇到哪怕一丁点的危险,特别是来自他的危险。
那时候他才看清子焓眼里深埋的是怎样的感情,才逼迫自己强行退后。
“她若有事,我第一个找你。”丢下一句话,他几乎是仓皇逃离。
也是那时候,他心里就有一个残忍的声音在不停的对他说。
“彻底结束!”
是的,彻底结束。
他桀骜一世,终是输给了命运翻云覆雨的手。
“黎未。”
见他不再退后,黎末忽然小声笑了笑。
“你过来呀,让我看看你。”
他一顿,好久才压抑着嘶哑道,“不行的,你会……”
“不怕……”她笑着安慰他,“……你不知道……”
埋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我有多想你……”
“末儿……”再是淡然,这一刻也不能不动容。
冷俊的脸,明明带着喜悦,却又满是哀伤。
他抬眸看她,安静执着,强烈的期盼和希冀,竟让那清冷的眸子都要沸腾起来。
“你快走吧,”他终于没有靠近,淡淡道,“不然若是天明了,你便再也走不了了……”
“黎未。”
“走。”
顿了顿,她忽然又笑起来,“好。”
说完强硬的撑起身子,拈起指诀,柳叶舟再次箭一般飞逝。
青衣王者目送她远去,忽的原地一个踉跄。
火焰渐渐熄灭,但是那袭红衣却不再鲜艳。
意识终于模糊,她眼角似有泪滴,还没留下人已沉眠。
醒来的时候,术法已经消解,柳叶舟早已不见。幸好顺着水势,她被冲到了下游的浅水湾里。
艰难的爬起身,软软的俯倒在一块水中巨石上,感觉有一道灼烈的视线正看着她。
刚抬起头,就看见了对岸一袭尊贵的紫袍。
神色复杂的望着她,静静缓缓的打开双臂。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
裙裾在水里摇曳,荡开,似一朵美丽的花。
她涉水而去,走向岸边等待的人。
还没走近,子焓身影忽的一闪,抢先把湿透的女子揽进怀里,抱紧,抱紧,紧到窒息,似乎只要他一松手,红衣女子就会像蝴蝶一样飞走。
黎末被子焓那样抱着,原本气血混乱的身体越发虚弱。
头顶的人似有满腔郁气,呼吸沉重,咬紧牙在她耳畔低语。
一字一句。
“末儿,你向我走来,表示此后你都必须停在我的身边。”
“因为你选择的人,是我。”
黎末听得那话,猜想之前跟黎未的话说不定被这人听去了。
不由苦笑一下,堂堂七殿下竟然也有醋坛子啊!
累得眼睛都无法睁开,隐隐的好像看见子焓身后还有一个人,是时伽?
觉得不对劲,但是还没细想,人就已经被子焓打横抱走。
醒来的时候,子焓不在,不过黎末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画戟?”
一身黑色盔甲,满是血迹,似乎经历过恶战。
“圣女。”见到黎末醒来,画戟黯沉的眸子微微一亮。
黎末心里立马一沉。
“怎么了?”黎末掀开被子下床。
“原本不应该告诉你,但是……”
“说。”
“是,三日前狐族与犬族开战,现在在紫云境僵持,形势危急。”
三日前?!那她睡了多久?!
“然后呢?”黎末看着画戟,神色平静道。
“王受伤很严重,长老们集体要求王回宫疗伤,被王拒绝,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我能帮忙?”
“请圣女去劝一劝王,不然……不然我怕以王现在的情况,坚持不了多久。”
“谁伤得他?”
“是……本族的子民,他给王献酒,王没防备……”
“本族?”黎末皱眉。
“是的,墨长老说……他中了莲萼子的毒!”
莲萼子?!
黎末眯起眸子,神色变冷。锦独竟然还在狐族子民体内种入了莲萼子?!
“你立刻回去告诉黎未,若他仍不肯回宫疗伤,我就亲自去请他。”
“是,圣女。”
“带着这个,”手一挥,一朵血色莲花落到画戟手心,“不要弄丢了,到时候我会与你联系。”
“是。”画戟应。
黎末轻轻点头,挥挥手,“你走吧。”
画戟欠身,左手放在胸口,用上拜谒王族的礼节,“请圣女保重,在下告退。”
说完倒退三步,转身飞快的离开。
夜里寒凉,黎末抱紧双臂,在桌前坐下。
狐族跟犬族竟然打起来了,那么……沉暮和古狼呢?他们没有帮黎未,难道是因为被什么拖住了么?或者黎未坚持独自作战?
画戟说形势危急,可狐族不可能比犬族弱,难道……是锦独出动了所有莲萼子的蛊体?!
不行,她必须要去了解一下情况,锦独那个老家伙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刚出瑶国宫门,就被一个人截住。
黑色劲装,手握一把寒铁剑,面目看不太清楚。
“末小姐,请留步。”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拦在黎末身前。
黎末皱眉,“你是谁?”
“在下龙殊,是殿下的贴身侍卫。”
“……你想干什么?”
“末小姐,殿下吩咐,不能让末小姐离开宫门一步,小姐请回吧。”龙殊声音平板。
黎末眯起眸子,习惯性的把手臂抱起,“他说不让我离开宫门一步?”
“是的。”
“他有说原因么?”
“没有。”
黎末点头,沉吟半晌又抬起头来,“你觉得你拦得住我么?”
“末小姐,请不要让在下为难。”
“我没有为难你,”黎末微微一笑,“各凭本事吧,若你拦住了我,我就留下,拦不住我就没办法了。”
龙殊一顿,神色颇为难看,“末小姐,殿下对您禁足全是为您安全着想,您又何必浪费殿下的苦心呢?”
“我知道啊,”黎末耸肩,“但是我必须要走。”
说完手腕火铃轻啸一声,火势朝着龙殊面门直扑而去。
龙殊心里一惊,赶紧挡住,可待火光尽散之后,那抹鲜红的影子已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在夜里寒凉的雾气里飘飘荡荡,“你告诉子焓,让他若要兴师问罪的话就到紫云境来找我。”
龙殊闻声四望,但是哪还有人影儿。
刚赶到紫云境,黎末身体里的血液就疯狂的腾啸起来。站在距城楼一里的地方,黎末不由微微苦笑。
那祭蚕竟然如此敏感,还这么远就闻到了同族的气息。
仰起头往火光通明的城楼上望了一眼,黎末避开狐族士兵的驻扎地,往西沿水路潜进城里。
城楼上的士兵全是墨黑盔甲,一看即知,是犬族军士。
黎末一身红衣,也不知道避忌一下,身影一闪就落到了城楼一角,沿着较暗的一面城墙攀岩而上。
火光一闪,指尖腾起的火焰便化为火刃,抵在一名士兵脖颈上,“说,你们将领是谁?”
士兵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回头望去,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嘴角噙着笑意,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你,你……是谁?”士兵颤声问。
“这不重要,你先回答我。”黎末道,整个人仿若被妖冶的火包围了般,让人不敢逼视。
“不,不……”
“那么你是想死?”火刃靠近了一些,士兵脖颈上立即留下一抹鲜血,还微微沸腾着。
“不……”
“那就告诉我,你们将领是谁?”手往里一压,一阵肉的焦糊味儿猛的腾起。
士兵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叫道,“置其,我们的将领是置其。”
“他现在人在哪儿?”
“在……在军帐里。”
黎末四下望了望,看到城楼不远处有一处灯火通亮的地方,下巴一扬,看着士兵,“那儿?”
“是,是。”士兵恐惧的看着脖子上的火刃,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到地上。
他……他的肉啊,好象被烧糊了……
“好。”黎末点点头,收手,左手轻轻从士兵眼前划过,“忘了你见过我。”
士兵身体一僵,忽然毫无预兆的倒在地上。
黎末眯了眯眼,看也没看倒地的士兵,轻身跃下城楼,直往军帐而去。
悄无声息的靠近军帐。
禁卫森严,军容威武,老实说这支队伍的整体素质还不错。
刚才四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一对士兵仅仅是粮草军而已,他们并不上战场打仗,属于后勤兵。
那么……后勤兵应该好好对付一些!
悄悄绕到这一片军帐的最后面,果然发现了犬族的粮草。当然,这里囤积的粮草肯定只是一部分,不过这一部分若是没了,犬族的粮草供应肯定会一定程度的紧张。并且,烧粮草只是顺手的事,虽然她的目的是引蛇出来。
想都没想,黎末手轻轻一挥,大片的粮草忽然就爆起了火光,熊熊的燃烧起来,只片刻,所有仓库都燃起来了。
“火势不错,看来扑不灭了。”黎末满意的点头。
话音还未落,骚乱就传来。
勾唇微笑,黎末辨了辨方向,迅速离开。
“不好了,着火了。”
“着火了,快来人灭火啊。”
退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黎末悠闲的看着眼前乱成一锅鬼吼鬼叫的士兵们。
她本是在等大鱼,却没想到大鱼这么快就现身。
嗯,虽然依然是乌鸦一样的满身黑,不过那张脸其实长得还不错!当然这完全归功于妖族那个共同的特点,力量越强,相貌越美。
乱成一锅粥的扑火士兵之后,立着一个身着铁甲戎装的人,双手负后,肩背挺直。看起来很镇定,但是很不巧黎末看见了他握紧的拳。
“动作给我快起来。”
看见一名士兵因脚下杂草羁绊而踉跄了一下,那个戎装的将领毫不留情的冷声道。
士兵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点头,慌忙跑开。
拳头越握越紧。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般,那名将领身体霍得一震,猛然向后看去。
黎末勾唇,红衣如云,在将领向后看的瞬间飞絮一般迅速飘开。
“谁?”将领低吼。
黎末轻轻的笑,那笑声如同夜里幽灵,轻轻缓缓,山里溪泉般飘渺不可寻。当然,这已经足够。
循着声音的方向,黑衣将领毫不犹豫的直扑而出,像一头凶狠的狼。
追寻了很久,一直到紫域殿口,黎末才露出行迹。
紫域殿和紫云殿相隔很远,中间除了繁华的街道,还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是紫云境最大的集市地点。可黎末的目的却不是这里,而是集市后的小巷子。
没有足够的空间,才方便她动手。
等到黑衣将领终于追到巷口的时候,黎末已静立多时。
她一身烈烈的红衣,虽在暗夜,其光辉依然不掩,灼灼夺目。站在远处望她的人,甚至能看到她身周围着的火焰,像一层美丽而危险的保护膜,将那个窈窕纤美的女子牢牢包裹住。
眉目细致幽微,夺人魂魄。
置其立在巷子口,心里霎时间竟有些怯弱。
“又是蛊体?”
正怔忪间,对面的女子发话了。秋水般清冷的语调,在耳畔微微漾动。
咬了咬唇,张绪武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方才的怯弱肯定是中了那妖女的摄心术,对狐族,万不可轻易服输。
对了,她是狐族的!!
强烈而炽烈的怒火毫无缘由的擎天而起。
狐族,该天谴的一族!不,不仅是狐族,所有阻挡了犬族领地扩张的种族都该下地狱,一个不留。
犬族,犬族才是万物之王。
暗夜里,巷口的黑衣将领脸上忽然绽开了一朵极大,极妖邪的莲花,几乎覆盖了他的整张脸,枝叶相缠,扭曲着开放。
巷里的红衣女子面色当下就是一寒。
“果然是蛊体,呵,锦独的狗还真是不少啊。”
说完轻轻笑一声,对着巷子外墙的某个方向又念了一句,“上次让你跑掉了,这次不如一起来,王启?”
话音刚落,墙下就飘下一个人影,果然是王启。
“你找死,妖女。”莲花全开,巷子口的人一身死亡之气,慢慢逼近来。
黎末微笑,“不,我活得很好,暂时没有那么打算。”
边说,火铃上就吐出了烈焰,迅速在黎末身周一绕,绕成结界,火舌不断往外飘动。
“先从你开始吧,王启。”手心冒着火光,黎末目光冷然。
迅捷,灵巧,如同鬼魅。
王启只看见那道妖冶的火焰瞬间消失,遍寻不见,等再看到的时候,那火已燃到了自己胸口。
一只游鱼般美丽的手,直直切入他的心脏。
王启瞪大眼,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嘴边鲜血长流。
他甚至还没有机会动用莲萼子的力量!
“替你母亲问候你,再见。”黎末轻声说,取回右手。
在她食指和中间间,赫然夹着一朵莲苞,见了空气立马枯萎成一团。
王启瞪着眼,沉沉的倒在地上,尘土微扬。
黎末收起手,握紧,指甲几乎要抠进血肉里。她会慢慢习惯洞穿别人的心脏这件事,并且再也不犹豫。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承受不起的牵挂,会因为这些残忍而扭曲的蛊体受到伤害。她不许那样的事一再发生,不许。
所以她愿意成为暗杀者,愿意游走在血腥和腐烂的气息里,帮他扫平一切可能出现的障碍。
若是,不能跟你相伴,那便用最大力气,助你成就帝王的传奇。
黎未,我想你能够比父王黎昀更伟大。置其倒地的时候,黎末身上至少有十处以上的伤口,大小不等。
距离狐族血气太近,她力量本就受限,况且置其并不好对付,他毕竟是统领百万大军的将军,自不可小觑。
拖着疲累的身体,黎末有些乏力的软倒在巷子里。手里两枚枯萎的莲苞,硌得手心生疼。
“子焓子焓,你若还不来救我,就要准备好为我收尸了……”微微苦笑着,黎末仰首靠在湿冷的墙上。
到处都在流血,神经突突的跳,疼得她简直要吼出来。
自暗杀开始,好象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啊,那个置其也太狡猾了,不,应该说太能拼了,搞不清楚那个莲萼子究竟有什么力量,竟然可以让蛊体对狐族这么深恶痛绝。只要一嗅到狐族的血就兴奋,眼睛闪光,命都不要。
自手臂不小心被置其划伤之后,就一直伤口不断。对方拿命拼,她也是舍着一个肩膀不要硬顶上去的。好在,肩膀终究保住了。
腕上火铃的光芒越来越弱,被巷子里的风一吹,就发出叮叮零零的声音,清脆,纤细,像一首招魂曲。
挣扎着撑起身体,黎末皱眉。
她原本应该等气力稍回的时候施展治愈术,但是时间紧迫决计拖不得,指不定锦独的人什么时候就寻来了。
扶着墙勉强走了几步,黎末便顿住了。
不知道是否重伤的原因,她竟然丝毫未察觉到来人的气息,甚至让对方逼至眼前。
“圣女,别来无恙。”阴冷的声音,不是锦独是谁。
黎末微微抽气,忽然想起一句话经典名言:怕什么来什么!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打得过锦独简直有鬼。
漫不经心的朝着巷子里瞄一眼,锦独眸子暗了暗。
“圣女好身手啊。”锦独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黎末。
黎末没看巷子,不过还能想到那两具尸体胸口正汩汩流出的血,“一般,不稀奇。”
“哼。”重重的冷哼一声,锦独蓦地出手,掐住黎末的脖子,“我看你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是吧?在我的地盘也敢这么撒野?”
脖颈上那只手冷得像冰块,力气至此,全然呼吸不得。
不过好在黎末也算半个行动派,晚上火铃一震,手心一把轻薄鲜红的匕首就斜划而上,丝毫不凝涩。
手过,血涌。
“你……”锦独猛地缩手,怒瞪着黎末。
黎末一手扶着胸口,气息紊乱,轻轻的笑溢出唇齿,尽是嘲讽,“锦王爷怕是忘记了上次的痛了吧,黎末可是毒蝎子,你怎么敢靠近我白白的让我蛰?”
上次?锦独脸色一变,显然也是想起来了。
轻薄她不成,反而被她重伤,亦让沉暮逮着机会,荆棘加身,修养了整月才全好。
“现在没有了沉暮和古狼,本王量你也嚣张不起来。”
“莫非你还想试试?”殷红的舌伸出来,舔了舔嘴唇,“试一下我这次蛰不蛰的到你?”
“你……”
顿了片刻,锦独忽然又笑了出来,“我不碰你,照样可以逮住你。”
黎末面色立马就是一凝。没错,不碰她他照样抓得住她。
“来人。”锦独拍拍手。
黑暗中,几条黑影利落的跳出来,跪在锦独身边,“王爷。”
锦独冷笑,手一指,“立刻把她给我捆起来。”
说完又面上带笑的补充一句,“不用绳子,用荆条。”
黎末本还无畏,听得后面一句立刻倒吸冷气。
“是。”黑影低首领命,团团围上黎末。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空无一物的手上立马就多了一条荆条,细软纤长,条上的尖刺即便是在夜里都看得分明。
身体不由的就是一颤。
“动手。”锦独发号施令,他手下的狗们立刻就实施。
“轰——”脑带霍得轰鸣,剧痛汹涌而至。
硬刺穿破血肉,破体而入,一根接一根的尖刺深深埋入血肉之下……黎末嘶声惨叫,身体猛然无法控制的抽搐痉挛。
几乎可以听见血肉被刺穿时候闷重的声音。
“捆紧一点,越紧越好。”锦独说。
然后狗崽子们果然越发用力。
黎末狠狠的咬唇,血腥气冲鼻而起,浸入肺腑,一阵灼痛。
五脏六腑如在燃烧,痛到极致,黎末死死的闭着眼,差点以为回到了血祭之日,那剜心到恨不能即可死去的痛苦。
咬破了唇,也没咬出痛苦的哼声,嘶哑破碎的响在夜里湿冷的空气里。
黑影们退去,黎末微微睁开眼,缚住自己的荆棘层层绕绕,血丝一点一点的从伤口渗出来。看来之前的伤完全可以忽略。
神智被那么剧烈的疼痛撕扯的分崩离析,视线也渐渐的失去了焦点。
“带回去。”
隐约的,只听见锦独说了这么一句话,黎末就已痛得晕厥。
临近昏迷的前一刻,黎末微微勾了勾唇角,表现不俗,如此怕疼的体质,竟没有疼哭,看来疼痛太多也会成习惯。
在黑暗中醒来,好半天时间眼睛才能勉强视物。动也没动,除了呼吸就是吸气声。
他X的锦独,要是老娘这次没被你弄死你就等着被老娘裹成粽子吧。
其实她现在也比粽子好不到哪儿去。
疼得钻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肩膀疼,胸口疼,肚子疼,手疼腿疼。万幸的是她用法术抵挡着,尖刺没有刺破内脏,不然现在她肯定翻白眼儿。
正皱眉调整了呼吸吐纳,一折子火光忽然亮起来。
黎末一看到火光就来了力气。
等到火光走进,才看清楚原来是犬族的一名士兵,或者狱卒。端着饭菜,估计是送吃的来的。
眸子微微一弯,黎末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那狱卒看见黎末的脸,本来就是一愣,现下黎末一笑,指不定那狱卒魂儿都没了。
黎末抿了抿唇,轻缓道,“运气不错啊,没曾想给小女子送饭来的小哥竟然生的这么好看?”
说完又是一笑。
到底是狐啊,不刻意为之都不得了,这下一刻意勾引,狐媚之气谁能挡得住。
那送饭的狱卒当即就傻了。
黎末抿唇,眉眼荡着笑,纤白的手指一如青葱,轻轻勾了勾,“你过来。”
狱卒傻笑,端着饭菜又是雀跃又是紧张的就去了。
待到狱卒蹲下,黎末微微靠近狱卒的胸膛,媚气横生的眸子轻飘飘的往上一瞄,“小哥,锦王爷说要把我送去充当营妓呢,你说狠心不狠心?”
狱卒虽然被惑,但是一听到锦王爷三字,立马就是一惊。
“小哥?”见对方呆愣,黎末又轻轻唤了一声。
放下手里的饭菜,顺手灭了火折子,那狱卒忽然就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也亏黎末那一声锦王爷,把狱卒的魂儿喊回来了,男子本性顿时爆发无疑。
伸手握住黎末纤瘦的下巴,狱卒笑得何止猥琐那么简单,“这张脸啊,当个营妓不把军营弄得乌烟瘴气的,那咱们犬族士兵还怎么打仗啊,净想着跟你快活去了。”
邪邪的一笑,黎末舔了舔舌,声音濡糯的像在催眠,“我有那么美么?”
狱卒点头,“美,当然美。”
“我不信,真那么美为什么你还能坐怀不乱?我自动送上门你都不要,哪里美了?”
“坐怀不乱?”狱卒一阵气短,死盯着黎末的脸,深呼吸一口气,“看清楚这跟坐怀不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手忙脚乱跟赶投胎似的,狱卒开始解身上的衣带。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爷爷我就满足你。”边说还边在黎末脸上重重的啃一口。
黎末脸上媚笑没变,心里可是恶心的酸水都要冒上来了。
要是被子焓知道她在这儿干这档子事,她就可以准备别回去了,不然皮就没了。
“小哥,你动作快点儿。”看他脱得揪心,黎末忍不住催了催。
那狱卒本来就全身火燎,被黎末那软绵绵甜腻腻的一催,火苗蹭的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别急,你急爷爷我还急呢,这该死的带子,那死娘们儿怎么系得这么紧?娘的,不脱了,”说着转过头,看向黎末,一脸急切,“先帮你脱了。”
说完,狱卒就伸手开始解黎末的衣带。
黎末当即一声痛呼,狱卒一顿。
“娘诶,这是谁绑的?”狱卒吓得不轻。
“你说呢?”黎末笑。
“锦王爷?”狱卒答。
黎末笑得娇媚无双,手指在狱卒腿上抠了抠,“你快点儿嘛,我全身疼得慌,就指望着找点儿快活事儿做,好把这身疼忘了。”
说完又刻意舔了舔唇,“况且你忍着也难受。”
狱卒听得倒吸一口冷气,特别是黎末那个舌头,一滑一滑的,滑得他欲火难耐恨不得一口给她咬掉。
“好吧,看你这副****,爷爷怎么说也该满足你一下。”说完就伸手去解黎末身上的荆条。
那荆条本是特制,非犬族血脉根本碰都碰不得。
黎末强忍着痛,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的往地上掉。
也不知弄了多久,终于全部解开了。黎末痛得脚趾都弓成了一道弦。
“娘的,累死我了。”解开之后,狱卒粗声一骂,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抹汗。
黎末呼吸沉缓,一点一点的调试。气力恢复了不少,治愈术便也暗暗发动。
狱卒歇息够了,蓦地猥琐一笑,窜过去,“小娘们儿,现在好了,来吧,爷爷早就忍不住了。”
黎末闭着的眼睛缓缓掀开,明澈的光芒慢慢荡开来。
“小哥,你说要是我不愿意你也是要强上的对吗?”
狱卒粗鄙的笑着,“说的不是废话,爷爷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怎么可能让到嘴的肥肉跑了。”说完就淫笑着直扑黎末而去。
黎末一个不慎就被狱卒压在身下,上下其手。
眉头一皱,火焰腾空而起。
狱卒惨叫一声,跌了老远,已被烧得面目不堪。
轻薄鲜红的匕首从腕上火铃里跳出来,轻巧灵快的插进那具惨叫的身体,眨眼,惨叫消失。
黎末捂着胸口,皱眉看了看方才被那狱卒撕破的衣服,强忍着再去踹他一脚的冲动,飞快闪出了狱门。
战乱
黄昏时分,天边残阳如血。
紫云境东边,狐族雪白的军帐因着斜晖的照射,呈现出萧索的金灿色。纵是修养待战时候,狐族士兵军容也丝毫未乱,整齐严谨,风气绝好。
在最大的那顶军帐边,一名青衣男子正长身而立,望着西边斜阳,清俊的脸平静无澜,唯一抹淡淡的遐思。
“王,您重伤未愈,还是先回帐里歇息着吧,外面有右将军久青监督着,出不了乱子。”随军军师有止见黎未在外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忍不住出来劝道。
青衣王者听闻臣下的话,微微侧过头来,神色淡淡的。
“犬族有多少人马驻在紫云境里?”黎未问。
有止微微思索了片刻,“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兵力都在这边了,另外还有他族的盟军,总共可能近百万。”
青衣王者轻轻点头,“我族士兵较之犬族,是否需以一比五?”
有止点头,“是的,兵力悬殊实在很大。”
“若要在三日里拿下紫云境,你怎么看?”
“王,”有止一惊,“这样做是否太冒险?我们可以静下来想想更好的计划?”
黎未摇头,“就三日,三日内我必须拿下紫云境。”
“那王,是否考虑从王城调后援?”
“不用,”黎未淡淡道,“就仅用二十万大军足矣。”
说完就起身要往帐里去,“传久青来我军帐,你也一起。”
有止躬身,“是。”
待青衣背影消失,有止才直起身来,微微一叹。有这样的王,他这个军师还真是当得胆战心惊。
刚要往右将军军帐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有止反射性的一凝,手里蓝光立即蓄势待发的抓起。
然后未细看清楚,那人影就已消失不见。
有止一惊,霍得看向黎未的军帐,脸色立马就是一变。
好快的身手,凭他怕是根本挡不住,但是……
不好!
暗咒一声,有止飞一般冲入黎未的军帐。若是让敌军突袭了王,狐族必定士气大跌。这是关键时候,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掀开帐恋,手里的蓝光绷得像欲离弦的箭。
“王!”有止低吼一声,顿时怔住。
帐内一丝杀气都没有,青衣王者正淡然端坐正位,端起手边一盏热茶。
头也没抬,“有止,你先出去。”
有止回过神来,低了低头,“是。”
退出军帐的那一秒,有止还是忍不住斜瞥了来人一眼,胜雪的白衣,俊美的容貌,妖冶的紫眸。
淡淡的喝一口热茶,黎未面目不惊道,“怎么,好久没看到你纯人类的样子,特意变过来让我看看?”
白衣紫眸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邪气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卷。
好半晌,“你还挺刻苦的,什么书都看得进去。”
黎未动也未动,看样子也不准备搭理人。
“对了,”放下书卷,白衣人忽然敛起神色,蓦地严肃道,“我听说这几日锦独回了紫云境,亲自指挥战事,是不是确有其事?”
黎未搁下茶盏,点头,“是。”
“妈的,”一声低咒,白衣子焓倏地站起身,“他想干嘛?”
“怎么了?”黎未皱眉。
虽然子焓变成纯人类之后性情是会有些变化,但是这情绪似乎不怎么对。
“末儿留话给我,说要找她就去‘紫云境’。”
“什么?!”这下黎未也站起身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会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子焓脸上凝怒,却也不得不解释,“我那时在为你准备攻打犬族老巢的军队,让龙殊看着她,结果龙殊被她耍了一道,她就跑了。”
黎未脸色不善,微微想了片刻,忽然朝着帐外吼了一声,“画戟,你给我进来。”
画戟一直守在帐外,听得传唤,立刻快步走进军帐。
“王有何吩咐?”画戟躬身。
“你是不是去找过末儿?”黎未冷声问。
画戟一愣,看来黎未一眼,“是的。”
“你给她说了狐族与犬族的战事?”
“是的。”
黎未原是不轻易发怒,但是此刻……画戟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自去左将军处领五十军仗。”黎未冷冷道。
画戟一怔,低头,“是。”
刚走两步,子焓忽然伸手拦住画戟,但是话却是对着黎未说的,“发什么疯啊,这五十军仗等战事结束后再罚也不迟,何必急在现在?”
黎未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先退下。”子焓对画戟道。
画戟没动,依然垂首立在原地。
“下去吧,惩罚日后再论。”黎未开口。
“是。”画戟领命,退去。
“现在你要怎么做?”冷冷看着子焓,黎未竟有些没好气。
子焓微微冷笑,紫色的眸子不由眯起来,“看来我需得亲自去紫云境一趟,把那只调皮的狐狸给捆着抓回来。”
“我也正有此意。”黎未不诧异,反而淡淡附和。
镇定了下心神,又坐在软榻上,眼也没抬,“要走赶紧走。”
好笑的抱起手臂,子焓看着黎未,“你又不担心了?”
黎未面目未动,“末儿哪怕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自然会跟你算账。”
“好吧,”耸耸肩,子焓懒懒的往帐外走,“你可别嫉妒我。”
说完帐内平地起风,等黎未再抬眼时,人已经不见了,空留漫不经心的话语回荡着:龙殊带五十万大军守在狐军结界外面多时,你赶紧去接他进来,顺便商量一下攻打犬族领地的事,记住带着桌上那面令牌。
天渐渐的就暗了下来,狐王的军帐里亮起了明亮的烛灯。
右将军久青坐在狐王黎未左下,瑶国皇城禁卫军长铁骑将军龙殊坐在黎未右下,黎未一身青衣端坐正位,墨色的眸子微微一阖,垂首饮一口清茶。
“久青,刚才我所说的你可记住了?”放下茶盏,黎未淡淡问。
久青看着黎未,“久青有一处仍不明白。”
“讲吧。”
“此行既然是为攻打犬族而去,为何却经由蛇族而过,蛇族与犬族一向交好,却与我族交恶,久青怕会遇到计划之外的战事。”
黎未淡淡的抬起头,“蛇族北面有河,河水自森林里蜿蜒而出,直流犬族领土的腹地,你遣先锋部队探好了路,沿水道进入犬族境地。除此之外,我要你从蛇族走还有一个意图。”
“请王明示。”
“找一对身手好的,沿蛇族东南官道,给我一路烧了当地的国用粮仓。”
听得黎未口气凌厉,久青不由倒抽冷气。
这一对人马,估计就是死士,恐怕终会有去无回。
“沿水路入犬族需得万分小心,切不可被犬族发现,最好分队疏散,最后在犬族最南边的‘光比城’外集合,到时候,会有草木一族的沉暮在城外接应。”
“沉暮王子?”
“是,至于攻下‘光比城’之后,应该不需我多说了吧。”
“是,久青谨遵王命。”
垂首啜一口清茶,黎未转头看向右下的龙殊。
“龙将军。”
“臣在。”
黎未淡淡一笑,“龙将军不必对我称臣,况且狐族不讲究虚礼。”
“是。”
“龙将军,我需要留下五万瑶兵对抗‘紫云境’内的敌人,以混淆敌军耳目。”
龙殊一愣,“五万足矣?”
“足矣,”黎未点头,“剩下二十五万就麻烦龙将军跟我族右将军一起,将之带入犬族,以备那边的战事。”
“是,龙殊听令。”
“另外,我还需要劳烦龙将军一件事。”
“狐王请讲。”
“龙将军可认得子焓的异父哥哥,狼族少主古狼?”
“自然是认得。”
“那劳烦龙将军帮在下带一句话给他,就说计划开始了,请他在猫族那边多加照应,先拖住缓缓气,蛇族便可不必顾忌。除此,蛇族境内的那一段河终究不太安全,也请他分神看顾一下。”
龙殊闻言一惊,知道狐王已是将一切变故都想到了,“是。”
手边的茶盏里的茶水渐渐冷了。青衣狐王借着帐帘的缝隙看了一眼远方“紫云境”明亮的火光,神色已是冷凝如冰。
“那么两位就先去歇着吧,今晚子时军队就出发。”
两位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黎未坐在正位,习惯性的抿了一口杯中残茶。
狐族自建族起领地便深居内地,是天地灵气最炽最盛的佳境圣地,周围各族对这一块沃地虎视眈眈已是千年万年。狐族族力一直强盛,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