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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

为了赶在子焓和时伽的前面,黎末挑了一条近道。

想王启肯定会去“紫云境”向锦独报告,而要想快速截住他,最好的办法便是经由临茼直接过去,也就是横穿狐族王城。

这一条道,于黎末而言显然很危险,她不知道哪一个狐族子民若不小心碰到她之后,她体内的祭蚕会不会暴动。

但是……

停在柳烟河上游,黎末微微皱起了眉。

这个地方,应该算是她的家吧,有同一血统的族人,有唯一最亲的人,有宿命般不可割断的种族的味道,若是她就此化为一抹孤魂,那么魂回的时候,大概也只有这一个去处。

可是,现在这个地方却容不得她。血缘的线斩不断,于是黎未选择放逐她的身体和灵魂,让她独自漂泊。

甚至,甚至因为祭蚕的原因,她在狐族边陲族人较少的地方做女祭的十年里,他也从未还看过自己。是谁在害怕,或者是谁最痛苦,她早已分不清。

若不是有子焓偶尔抽空过去陪她,说不定她早就崩溃了。谁能体会那种滋味,那种天地俱寂,唯己独存的没骨般的悲凉。

人,本来就是群居的啊,恐怕,只有被神放逐过的人才能懂得那种痛苦。

也许是潜意识里的逃避,也许她不敢面对,现在她几乎无法令自己正常平静的看临茼一眼。

可是,终究被逼上梁山了,不是因为王启,而是因为再不感受一下种族的味道,她的灵魂就要彻底枯竭了。

若那样,她或许真的会以为她只是天地不留的一抹孤魂,然后就此沉眠下去。

呵……

想到这里,黎末不禁低低的笑了一声,神色里带着浓浓的自嘲。

还以为十年的磨砺已经让自己够坚强了呢,看来还是不行啊!

抬起头,看着在夜里仍清幽剔透一如玉石般的河水,黎末轻轻折下一枚柳叶,丢在河面上。

现在不能想那么多,追王启要紧。神色一凝,黎末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便不一样了。她原是强悍的狐族,追逐猎物时,必定凌厉如利剑。

柳叶缓缓落在河面,微微一荡,忽的发生了令人惊奇的变化。那细细小小的一枚叶子,竟然缓缓长大,长大,最后长成船一般的大小,幽幽在河水里摇曳。

足尖一点,黎末轻身落下,水波一震,那抹暗红的影子已经落在柳叶上,裙裾被河风扶起,灵动浩淼,衬得那人恍如落天的谪仙般空灵。

顺河水而下,这样更快,也可以避免与狐族血脉发生直接的接触。

越到下游,人家便越多。

黎末脸色有些苍白,微皱着眉,捂着胸口,竭力压制住体内反复腾啸的血气,但是脚下柳叶舟却如离弦之箭,一刻未停。

骨子里的倔强,全都探出了头。

然而那血气却根本不受她控制,气力仿佛被谁凭空夺去了,头脑也出现了剧烈的晕眩,黎末不得已,只好半蹲下身,尽量减少体力消耗。

直至最后,她竟再也站不起来,整个人都俯倒在柳叶舟上,如瀑青丝散到了水里,随着流逝的水荡漾着。

只要过了这一段,应该就会好很多了吧。

黎末暗自想着,意识有些沉乱,但尚算清明。

时间好像过得很慢,黎末气力全消,严重的眩晕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到底还有多久河道才会偏离王城?黎末紧闭眸子模糊的想着,手脚失去知觉。

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淡金色的光忽然落在了柳叶舟的女子身上。

那道光带着一些暖热,在漆黑的夜里,美丽璀璨的就像忽绽的烟火。黎末身体不可控制的一震,抬起头来。

那道光芒……金色的光芒!

是他么?!

循着光芒的来路望去,果然……

哪怕是在这样无星无月的夜里,那个人全身上下仍散发着淡淡的光泽。甚至不用细看,她也知道他肯定依旧是一身素淡的青衣,眉目安静的站在水边,望着她,眼睛深不见底。

身体颤了颤,她手下用力,想要爬起。

但是刚动弹了一下,身体就失去控制,着了火般灼灼的燃烧。那火是女祭的火,不会伤害她,但是却让她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各处神经都因忽然袭来的剧痛疯狂叫嚣起来。

咬紧牙,血腥味瞬间冲入肺腑。

她呛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痛哼出声。她可以感觉到,体内祭蚕正蠢蠢欲动。

岸边的王者几乎在每个无星无月的夜里都要来柳烟河畔,因为一旦是没有光的时候,他的思念便如暴戾的猛兽般再也控制不住,要疯狂的破笼而出。

如果再独自呆在逼仄的屋子里,他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

但是刚来河边,他便感觉到了,一抹熟悉而陌生的力量。

他原以为自从她被自己亲口放逐之后,心就再也不会跳动了,可是那一瞬间,那一瞬间他沉寂了那么多年的心却忽然汹涌的跳了起来,震得他胸口剧痛难耐,震得他甚至要弯下腰去。

……那个女子,那个虚弱的伏在柳叶舟上的人,是他的末儿么?!

他的…………末儿!!

“别动!”见女子一直偏执的想要爬起来,竟然连身上燃起的火焰都不管不顾,黎未终于忍不住出声。

微微嘶哑,颤抖。

这位强势而优秀的王者,竟然也会害怕,害怕到甚至无法控制自己声音的颤抖。

“末儿,别动。”他紧张道。

柳叶舟上的女子听见声音,怔住,明澈的眸子月光般瞬间照过去。

“黎未……”她神思不清,就连想要看清他都费尽了所有力气。

但是尽管看不见他,她却知道那个人,正在缓慢,却坚决的后退!

他在后退!!

“不要走……”她声音细微,因为祭蚕的躁动而轻若风吟。

他听得见,却没有停。

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的后退。

他能感觉到她身体忽然腾啸而起的热力,他也知道……那是沉睡的祭蚕被打扰的预兆!

“……十年……”她见他越来越远,忽的低声喃喃。

那一刻,浓烈到足以令人窒息的悲伤悄无声息的笼罩了火焰般的女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青衣王者身体一震,猛得停下。

“……为何,你从不来看我……从不过问……”她低声喃喃道,肩膀无法控制的垂下去,任湿透的长发铺了满肩。

“……黎未,你终于决定忘了我是么?”

墨色眸子低掩,然而岸上的黎未却没有说话。漆黑的夜里,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绝美的笑,那笑如此痛苦,痛苦到都看不到自嘲。

真的没看过么?

不,十年里,他几乎月月都去看过她,站在遥远的黑暗的地方,遥望她一个人坐在神庙的神龛下对着神像说话,然后独自哭泣。

看她哭过一年一年,看她眸子里的伤痛越积越深,看她愈见静默,看着天边浮云一发呆就是一整天,看她终于不在乎孤独,因为孤独了太久,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才是孤独。

没人知道,他在暗处看她的时候,心是怎样的。

碎了?血肉模糊?

都不是,他甚至恨不得杀了自己,或者杀了她,也许那样她更快乐。但是他都忍下来了,忍过了那段比她更痛不欲生的日子。

因为就在他失去保护她的权利的时候,有一个人,接替了他的位置。

那日,看见她因承受不了仿佛没有尽头的孤独,在神龛下哭得昏死过去之后,他忽然放弃了一切坚持,那时候他甚至还想用一整个狐族的血来给她陪葬,割断一切诱因。而他,哪怕引动她体内的祭蚕,他也一定要带走她,大不了他需要赔得一条命。

也就是那个疯狂的时候,子焓出现了。

他知道子焓早已发现了他,他却不想被任何人阻止。于是就在那里,跟子焓有了第一次完全的正面交锋。

实力相当的两个人,打了很久,结果子焓赢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就瓦解了自己的所有进攻。子焓说:他不会让末儿遇到哪怕一丁点的危险,特别是来自他的危险。

那时候他才看清子焓眼里深埋的是怎样的感情,才逼迫自己强行退后。

“她若有事,我第一个找你。”丢下一句话,他几乎是仓皇逃离。

也是那时候,他心里就有一个残忍的声音在不停的对他说。

“彻底结束!”

是的,彻底结束。

他桀骜一世,终是输给了命运翻云覆雨的手。

“黎未。”

见他不再退后,黎末忽然小声笑了笑。

“你过来呀,让我看看你。”

他一顿,好久才压抑着嘶哑道,“不行的,你会……”

“不怕……”她笑着安慰他,“……你不知道……”

埋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我有多想你……”

“末儿……”再是淡然,这一刻也不能不动容。

冷俊的脸,明明带着喜悦,却又满是哀伤。

他抬眸看她,安静执着,强烈的期盼和希冀,竟让那清冷的眸子都要沸腾起来。

“你快走吧,”他终于没有靠近,淡淡道,“不然若是天明了,你便再也走不了了……”

“黎未。”

“走。”

顿了顿,她忽然又笑起来,“好。”

说完强硬的撑起身子,拈起指诀,柳叶舟再次箭一般飞逝。

青衣王者目送她远去,忽的原地一个踉跄。

火焰渐渐熄灭,但是那袭红衣却不再鲜艳。

意识终于模糊,她眼角似有泪滴,还没留下人已沉眠。

醒来的时候,术法已经消解,柳叶舟早已不见。幸好顺着水势,她被冲到了下游的浅水湾里。

艰难的爬起身,软软的俯倒在一块水中巨石上,感觉有一道灼烈的视线正看着她。

刚抬起头,就看见了对岸一袭尊贵的紫袍。

神色复杂的望着她,静静缓缓的打开双臂。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

裙裾在水里摇曳,荡开,似一朵美丽的花。

她涉水而去,走向岸边等待的人。

还没走近,子焓身影忽的一闪,抢先把湿透的女子揽进怀里,抱紧,抱紧,紧到窒息,似乎只要他一松手,红衣女子就会像蝴蝶一样飞走。

黎末被子焓那样抱着,原本气血混乱的身体越发虚弱。

头顶的人似有满腔郁气,呼吸沉重,咬紧牙在她耳畔低语。

一字一句。

“末儿,你向我走来,表示此后你都必须停在我的身边。”

“因为你选择的人,是我。”

黎末听得那话,猜想之前跟黎未的话说不定被这人听去了。

不由苦笑一下,堂堂七殿下竟然也有醋坛子啊!

累得眼睛都无法睁开,隐隐的好像看见子焓身后还有一个人,是时伽?

觉得不对劲,但是还没细想,人就已经被子焓打横抱走。

醒来的时候,子焓不在,不过黎末却意外的看到了一个熟人。

“画戟?”

一身黑色盔甲,满是血迹,似乎经历过恶战。

“圣女。”见到黎末醒来,画戟黯沉的眸子微微一亮。

黎末心里立马一沉。

“怎么了?”黎末掀开被子下床。

“原本不应该告诉你,但是……”

“说。”

“是,三日前狐族与犬族开战,现在在紫云境僵持,形势危急。”

三日前?!那她睡了多久?!

“然后呢?”黎末看着画戟,神色平静道。

“王受伤很严重,长老们集体要求王回宫疗伤,被王拒绝,所以我想……”

“所以你想我能帮忙?”

“请圣女去劝一劝王,不然……不然我怕以王现在的情况,坚持不了多久。”

“谁伤得他?”

“是……本族的子民,他给王献酒,王没防备……”

“本族?”黎末皱眉。

“是的,墨长老说……他中了莲萼子的毒!”

莲萼子?!

黎末眯起眸子,神色变冷。锦独竟然还在狐族子民体内种入了莲萼子?!

“你立刻回去告诉黎未,若他仍不肯回宫疗伤,我就亲自去请他。”

“是,圣女。”

“带着这个,”手一挥,一朵血色莲花落到画戟手心,“不要弄丢了,到时候我会与你联系。”

“是。”画戟应。

黎末轻轻点头,挥挥手,“你走吧。”

画戟欠身,左手放在胸口,用上拜谒王族的礼节,“请圣女保重,在下告退。”

说完倒退三步,转身飞快的离开。

夜里寒凉,黎末抱紧双臂,在桌前坐下。

狐族跟犬族竟然打起来了,那么……沉暮和古狼呢?他们没有帮黎未,难道是因为被什么拖住了么?或者黎未坚持独自作战?

画戟说形势危急,可狐族不可能比犬族弱,难道……是锦独出动了所有莲萼子的蛊体?!

不行,她必须要去了解一下情况,锦独那个老家伙到底在玩儿什么把戏?

刚出瑶国宫门,就被一个人截住。

黑色劲装,手握一把寒铁剑,面目看不太清楚。

“末小姐,请留步。”黑衣人伸出一只手,拦在黎末身前。

黎末皱眉,“你是谁?”

“在下龙殊,是殿下的贴身侍卫。”

“……你想干什么?”

“末小姐,殿下吩咐,不能让末小姐离开宫门一步,小姐请回吧。”龙殊声音平板。

黎末眯起眸子,习惯性的把手臂抱起,“他说不让我离开宫门一步?”

“是的。”

“他有说原因么?”

“没有。”

黎末点头,沉吟半晌又抬起头来,“你觉得你拦得住我么?”

“末小姐,请不要让在下为难。”

“我没有为难你,”黎末微微一笑,“各凭本事吧,若你拦住了我,我就留下,拦不住我就没办法了。”

龙殊一顿,神色颇为难看,“末小姐,殿下对您禁足全是为您安全着想,您又何必浪费殿下的苦心呢?”

“我知道啊,”黎末耸肩,“但是我必须要走。”

说完手腕火铃轻啸一声,火势朝着龙殊面门直扑而去。

龙殊心里一惊,赶紧挡住,可待火光尽散之后,那抹鲜红的影子已然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在夜里寒凉的雾气里飘飘荡荡,“你告诉子焓,让他若要兴师问罪的话就到紫云境来找我。”

龙殊闻声四望,但是哪还有人影儿。

刚赶到紫云境,黎末身体里的血液就疯狂的腾啸起来。站在距城楼一里的地方,黎末不由微微苦笑。

那祭蚕竟然如此敏感,还这么远就闻到了同族的气息。

仰起头往火光通明的城楼上望了一眼,黎末避开狐族士兵的驻扎地,往西沿水路潜进城里。

城楼上的士兵全是墨黑盔甲,一看即知,是犬族军士。

黎末一身红衣,也不知道避忌一下,身影一闪就落到了城楼一角,沿着较暗的一面城墙攀岩而上。

火光一闪,指尖腾起的火焰便化为火刃,抵在一名士兵脖颈上,“说,你们将领是谁?”

士兵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回头望去,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嘴角噙着笑意,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你,你……是谁?”士兵颤声问。

“这不重要,你先回答我。”黎末道,整个人仿若被妖冶的火包围了般,让人不敢逼视。

“不,不……”

“那么你是想死?”火刃靠近了一些,士兵脖颈上立即留下一抹鲜血,还微微沸腾着。

“不……”

“那就告诉我,你们将领是谁?”手往里一压,一阵肉的焦糊味儿猛的腾起。

士兵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叫道,“置其,我们的将领是置其。”

“他现在人在哪儿?”

“在……在军帐里。”

黎末四下望了望,看到城楼不远处有一处灯火通亮的地方,下巴一扬,看着士兵,“那儿?”

“是,是。”士兵恐惧的看着脖子上的火刃,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到地上。

他……他的肉啊,好象被烧糊了……

“好。”黎末点点头,收手,左手轻轻从士兵眼前划过,“忘了你见过我。”

士兵身体一僵,忽然毫无预兆的倒在地上。

黎末眯了眯眼,看也没看倒地的士兵,轻身跃下城楼,直往军帐而去。

悄无声息的靠近军帐。

禁卫森严,军容威武,老实说这支队伍的整体素质还不错。

刚才四下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一对士兵仅仅是粮草军而已,他们并不上战场打仗,属于后勤兵。

那么……后勤兵应该好好对付一些!

悄悄绕到这一片军帐的最后面,果然发现了犬族的粮草。当然,这里囤积的粮草肯定只是一部分,不过这一部分若是没了,犬族的粮草供应肯定会一定程度的紧张。并且,烧粮草只是顺手的事,虽然她的目的是引蛇出来。

想都没想,黎末手轻轻一挥,大片的粮草忽然就爆起了火光,熊熊的燃烧起来,只片刻,所有仓库都燃起来了。

“火势不错,看来扑不灭了。”黎末满意的点头。

话音还未落,骚乱就传来。

勾唇微笑,黎末辨了辨方向,迅速离开。

“不好了,着火了。”

“着火了,快来人灭火啊。”

退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黎末悠闲的看着眼前乱成一锅鬼吼鬼叫的士兵们。

她本是在等大鱼,却没想到大鱼这么快就现身。

嗯,虽然依然是乌鸦一样的满身黑,不过那张脸其实长得还不错!当然这完全归功于妖族那个共同的特点,力量越强,相貌越美。

乱成一锅粥的扑火士兵之后,立着一个身着铁甲戎装的人,双手负后,肩背挺直。看起来很镇定,但是很不巧黎末看见了他握紧的拳。

“动作给我快起来。”

看见一名士兵因脚下杂草羁绊而踉跄了一下,那个戎装的将领毫不留情的冷声道。

士兵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点头,慌忙跑开。

拳头越握越紧。

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般,那名将领身体霍得一震,猛然向后看去。

黎末勾唇,红衣如云,在将领向后看的瞬间飞絮一般迅速飘开。

“谁?”将领低吼。

黎末轻轻的笑,那笑声如同夜里幽灵,轻轻缓缓,山里溪泉般飘渺不可寻。当然,这已经足够。

循着声音的方向,黑衣将领毫不犹豫的直扑而出,像一头凶狠的狼。

追寻了很久,一直到紫域殿口,黎末才露出行迹。

紫域殿和紫云殿相隔很远,中间除了繁华的街道,还有一片很大的空地,是紫云境最大的集市地点。可黎末的目的却不是这里,而是集市后的小巷子。

没有足够的空间,才方便她动手。

等到黑衣将领终于追到巷口的时候,黎末已静立多时。

她一身烈烈的红衣,虽在暗夜,其光辉依然不掩,灼灼夺目。站在远处望她的人,甚至能看到她身周围着的火焰,像一层美丽而危险的保护膜,将那个窈窕纤美的女子牢牢包裹住。

眉目细致幽微,夺人魂魄。

置其立在巷子口,心里霎时间竟有些怯弱。

“又是蛊体?”

正怔忪间,对面的女子发话了。秋水般清冷的语调,在耳畔微微漾动。

咬了咬唇,张绪武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方才的怯弱肯定是中了那妖女的摄心术,对狐族,万不可轻易服输。

对了,她是狐族的!!

强烈而炽烈的怒火毫无缘由的擎天而起。

狐族,该天谴的一族!不,不仅是狐族,所有阻挡了犬族领地扩张的种族都该下地狱,一个不留。

犬族,犬族才是万物之王。

暗夜里,巷口的黑衣将领脸上忽然绽开了一朵极大,极妖邪的莲花,几乎覆盖了他的整张脸,枝叶相缠,扭曲着开放。

巷里的红衣女子面色当下就是一寒。

“果然是蛊体,呵,锦独的狗还真是不少啊。”

说完轻轻笑一声,对着巷子外墙的某个方向又念了一句,“上次让你跑掉了,这次不如一起来,王启?”

话音刚落,墙下就飘下一个人影,果然是王启。

“你找死,妖女。”莲花全开,巷子口的人一身死亡之气,慢慢逼近来。

黎末微笑,“不,我活得很好,暂时没有那么打算。”

边说,火铃上就吐出了烈焰,迅速在黎末身周一绕,绕成结界,火舌不断往外飘动。

“先从你开始吧,王启。”手心冒着火光,黎末目光冷然。

迅捷,灵巧,如同鬼魅。

王启只看见那道妖冶的火焰瞬间消失,遍寻不见,等再看到的时候,那火已燃到了自己胸口。

一只游鱼般美丽的手,直直切入他的心脏。

王启瞪大眼,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面容,嘴边鲜血长流。

他甚至还没有机会动用莲萼子的力量!

“替你母亲问候你,再见。”黎末轻声说,取回右手。

在她食指和中间间,赫然夹着一朵莲苞,见了空气立马枯萎成一团。

王启瞪着眼,沉沉的倒在地上,尘土微扬。

黎末收起手,握紧,指甲几乎要抠进血肉里。她会慢慢习惯洞穿别人的心脏这件事,并且再也不犹豫。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承受不起的牵挂,会因为这些残忍而扭曲的蛊体受到伤害。她不许那样的事一再发生,不许。

所以她愿意成为暗杀者,愿意游走在血腥和腐烂的气息里,帮他扫平一切可能出现的障碍。

若是,不能跟你相伴,那便用最大力气,助你成就帝王的传奇。

黎未,我想你能够比父王黎昀更伟大。置其倒地的时候,黎末身上至少有十处以上的伤口,大小不等。

距离狐族血气太近,她力量本就受限,况且置其并不好对付,他毕竟是统领百万大军的将军,自不可小觑。

拖着疲累的身体,黎末有些乏力的软倒在巷子里。手里两枚枯萎的莲苞,硌得手心生疼。

“子焓子焓,你若还不来救我,就要准备好为我收尸了……”微微苦笑着,黎末仰首靠在湿冷的墙上。

到处都在流血,神经突突的跳,疼得她简直要吼出来。

自暗杀开始,好象还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啊,那个置其也太狡猾了,不,应该说太能拼了,搞不清楚那个莲萼子究竟有什么力量,竟然可以让蛊体对狐族这么深恶痛绝。只要一嗅到狐族的血就兴奋,眼睛闪光,命都不要。

自手臂不小心被置其划伤之后,就一直伤口不断。对方拿命拼,她也是舍着一个肩膀不要硬顶上去的。好在,肩膀终究保住了。

腕上火铃的光芒越来越弱,被巷子里的风一吹,就发出叮叮零零的声音,清脆,纤细,像一首招魂曲。

挣扎着撑起身体,黎末皱眉。

她原本应该等气力稍回的时候施展治愈术,但是时间紧迫决计拖不得,指不定锦独的人什么时候就寻来了。

扶着墙勉强走了几步,黎末便顿住了。

不知道是否重伤的原因,她竟然丝毫未察觉到来人的气息,甚至让对方逼至眼前。

“圣女,别来无恙。”阴冷的声音,不是锦独是谁。

黎末微微抽气,忽然想起一句话经典名言:怕什么来什么!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打得过锦独简直有鬼。

漫不经心的朝着巷子里瞄一眼,锦独眸子暗了暗。

“圣女好身手啊。”锦独眯起眼睛,冷冷的看着黎末。

黎末没看巷子,不过还能想到那两具尸体胸口正汩汩流出的血,“一般,不稀奇。”

“哼。”重重的冷哼一声,锦独蓦地出手,掐住黎末的脖子,“我看你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是吧?在我的地盘也敢这么撒野?”

脖颈上那只手冷得像冰块,力气至此,全然呼吸不得。

不过好在黎末也算半个行动派,晚上火铃一震,手心一把轻薄鲜红的匕首就斜划而上,丝毫不凝涩。

手过,血涌。

“你……”锦独猛地缩手,怒瞪着黎末。

黎末一手扶着胸口,气息紊乱,轻轻的笑溢出唇齿,尽是嘲讽,“锦王爷怕是忘记了上次的痛了吧,黎末可是毒蝎子,你怎么敢靠近我白白的让我蛰?”

上次?锦独脸色一变,显然也是想起来了。

轻薄她不成,反而被她重伤,亦让沉暮逮着机会,荆棘加身,修养了整月才全好。

“现在没有了沉暮和古狼,本王量你也嚣张不起来。”

“莫非你还想试试?”殷红的舌伸出来,舔了舔嘴唇,“试一下我这次蛰不蛰的到你?”

“你……”

顿了片刻,锦独忽然又笑了出来,“我不碰你,照样可以逮住你。”

黎末面色立马就是一凝。没错,不碰她他照样抓得住她。

“来人。”锦独拍拍手。

黑暗中,几条黑影利落的跳出来,跪在锦独身边,“王爷。”

锦独冷笑,手一指,“立刻把她给我捆起来。”

说完又面上带笑的补充一句,“不用绳子,用荆条。”

黎末本还无畏,听得后面一句立刻倒吸冷气。

“是。”黑影低首领命,团团围上黎末。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空无一物的手上立马就多了一条荆条,细软纤长,条上的尖刺即便是在夜里都看得分明。

身体不由的就是一颤。

“动手。”锦独发号施令,他手下的狗们立刻就实施。

“轰——”脑带霍得轰鸣,剧痛汹涌而至。

硬刺穿破血肉,破体而入,一根接一根的尖刺深深埋入血肉之下……黎末嘶声惨叫,身体猛然无法控制的抽搐痉挛。

几乎可以听见血肉被刺穿时候闷重的声音。

“捆紧一点,越紧越好。”锦独说。

然后狗崽子们果然越发用力。

黎末狠狠的咬唇,血腥气冲鼻而起,浸入肺腑,一阵灼痛。

五脏六腑如在燃烧,痛到极致,黎末死死的闭着眼,差点以为回到了血祭之日,那剜心到恨不能即可死去的痛苦。

咬破了唇,也没咬出痛苦的哼声,嘶哑破碎的响在夜里湿冷的空气里。

黑影们退去,黎末微微睁开眼,缚住自己的荆棘层层绕绕,血丝一点一点的从伤口渗出来。看来之前的伤完全可以忽略。

神智被那么剧烈的疼痛撕扯的分崩离析,视线也渐渐的失去了焦点。

“带回去。”

隐约的,只听见锦独说了这么一句话,黎末就已痛得晕厥。

临近昏迷的前一刻,黎末微微勾了勾唇角,表现不俗,如此怕疼的体质,竟没有疼哭,看来疼痛太多也会成习惯。

在黑暗中醒来,好半天时间眼睛才能勉强视物。动也没动,除了呼吸就是吸气声。

他X的锦独,要是老娘这次没被你弄死你就等着被老娘裹成粽子吧。

其实她现在也比粽子好不到哪儿去。

疼得钻心,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肩膀疼,胸口疼,肚子疼,手疼腿疼。万幸的是她用法术抵挡着,尖刺没有刺破内脏,不然现在她肯定翻白眼儿。

正皱眉调整了呼吸吐纳,一折子火光忽然亮起来。

黎末一看到火光就来了力气。

等到火光走进,才看清楚原来是犬族的一名士兵,或者狱卒。端着饭菜,估计是送吃的来的。

眸子微微一弯,黎末忽然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那狱卒看见黎末的脸,本来就是一愣,现下黎末一笑,指不定那狱卒魂儿都没了。

黎末抿了抿唇,轻缓道,“运气不错啊,没曾想给小女子送饭来的小哥竟然生的这么好看?”

说完又是一笑。

到底是狐啊,不刻意为之都不得了,这下一刻意勾引,狐媚之气谁能挡得住。

那送饭的狱卒当即就傻了。

黎末抿唇,眉眼荡着笑,纤白的手指一如青葱,轻轻勾了勾,“你过来。”

狱卒傻笑,端着饭菜又是雀跃又是紧张的就去了。

待到狱卒蹲下,黎末微微靠近狱卒的胸膛,媚气横生的眸子轻飘飘的往上一瞄,“小哥,锦王爷说要把我送去充当营妓呢,你说狠心不狠心?”

狱卒虽然被惑,但是一听到锦王爷三字,立马就是一惊。

“小哥?”见对方呆愣,黎末又轻轻唤了一声。

放下手里的饭菜,顺手灭了火折子,那狱卒忽然就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也亏黎末那一声锦王爷,把狱卒的魂儿喊回来了,男子本性顿时爆发无疑。

伸手握住黎末纤瘦的下巴,狱卒笑得何止猥琐那么简单,“这张脸啊,当个营妓不把军营弄得乌烟瘴气的,那咱们犬族士兵还怎么打仗啊,净想着跟你快活去了。”

邪邪的一笑,黎末舔了舔舌,声音濡糯的像在催眠,“我有那么美么?”

狱卒点头,“美,当然美。”

“我不信,真那么美为什么你还能坐怀不乱?我自动送上门你都不要,哪里美了?”

“坐怀不乱?”狱卒一阵气短,死盯着黎末的脸,深呼吸一口气,“看清楚这跟坐怀不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手忙脚乱跟赶投胎似的,狱卒开始解身上的衣带。

“既然你这么想要,那爷爷我就满足你。”边说还边在黎末脸上重重的啃一口。

黎末脸上媚笑没变,心里可是恶心的酸水都要冒上来了。

要是被子焓知道她在这儿干这档子事,她就可以准备别回去了,不然皮就没了。

“小哥,你动作快点儿。”看他脱得揪心,黎末忍不住催了催。

那狱卒本来就全身火燎,被黎末那软绵绵甜腻腻的一催,火苗蹭的一下就冲上了头顶。

“别急,你急爷爷我还急呢,这该死的带子,那死娘们儿怎么系得这么紧?娘的,不脱了,”说着转过头,看向黎末,一脸急切,“先帮你脱了。”

说完,狱卒就伸手开始解黎末的衣带。

黎末当即一声痛呼,狱卒一顿。

“娘诶,这是谁绑的?”狱卒吓得不轻。

“你说呢?”黎末笑。

“锦王爷?”狱卒答。

黎末笑得娇媚无双,手指在狱卒腿上抠了抠,“你快点儿嘛,我全身疼得慌,就指望着找点儿快活事儿做,好把这身疼忘了。”

说完又刻意舔了舔唇,“况且你忍着也难受。”

狱卒听得倒吸一口冷气,特别是黎末那个舌头,一滑一滑的,滑得他欲火难耐恨不得一口给她咬掉。

“好吧,看你这副****,爷爷怎么说也该满足你一下。”说完就伸手去解黎末身上的荆条。

那荆条本是特制,非犬族血脉根本碰都碰不得。

黎末强忍着痛,豆大的冷汗一颗一颗的往地上掉。

也不知弄了多久,终于全部解开了。黎末痛得脚趾都弓成了一道弦。

“娘的,累死我了。”解开之后,狱卒粗声一骂,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抹汗。

黎末呼吸沉缓,一点一点的调试。气力恢复了不少,治愈术便也暗暗发动。

狱卒歇息够了,蓦地猥琐一笑,窜过去,“小娘们儿,现在好了,来吧,爷爷早就忍不住了。”

黎末闭着的眼睛缓缓掀开,明澈的光芒慢慢荡开来。

“小哥,你说要是我不愿意你也是要强上的对吗?”

狱卒粗鄙的笑着,“说的不是废话,爷爷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怎么可能让到嘴的肥肉跑了。”说完就淫笑着直扑黎末而去。

黎末一个不慎就被狱卒压在身下,上下其手。

眉头一皱,火焰腾空而起。

狱卒惨叫一声,跌了老远,已被烧得面目不堪。

轻薄鲜红的匕首从腕上火铃里跳出来,轻巧灵快的插进那具惨叫的身体,眨眼,惨叫消失。

黎末捂着胸口,皱眉看了看方才被那狱卒撕破的衣服,强忍着再去踹他一脚的冲动,飞快闪出了狱门。

战乱

黄昏时分,天边残阳如血。

紫云境东边,狐族雪白的军帐因着斜晖的照射,呈现出萧索的金灿色。纵是修养待战时候,狐族士兵军容也丝毫未乱,整齐严谨,风气绝好。

在最大的那顶军帐边,一名青衣男子正长身而立,望着西边斜阳,清俊的脸平静无澜,唯一抹淡淡的遐思。

“王,您重伤未愈,还是先回帐里歇息着吧,外面有右将军久青监督着,出不了乱子。”随军军师有止见黎未在外站了足足一个时辰,忍不住出来劝道。

青衣王者听闻臣下的话,微微侧过头来,神色淡淡的。

“犬族有多少人马驻在紫云境里?”黎未问。

有止微微思索了片刻,“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兵力都在这边了,另外还有他族的盟军,总共可能近百万。”

青衣王者轻轻点头,“我族士兵较之犬族,是否需以一比五?”

有止点头,“是的,兵力悬殊实在很大。”

“若要在三日里拿下紫云境,你怎么看?”

“王,”有止一惊,“这样做是否太冒险?我们可以静下来想想更好的计划?”

黎未摇头,“就三日,三日内我必须拿下紫云境。”

“那王,是否考虑从王城调后援?”

“不用,”黎未淡淡道,“就仅用二十万大军足矣。”

说完就起身要往帐里去,“传久青来我军帐,你也一起。”

有止躬身,“是。”

待青衣背影消失,有止才直起身来,微微一叹。有这样的王,他这个军师还真是当得胆战心惊。

刚要往右将军军帐去,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有止反射性的一凝,手里蓝光立即蓄势待发的抓起。

然后未细看清楚,那人影就已消失不见。

有止一惊,霍得看向黎未的军帐,脸色立马就是一变。

好快的身手,凭他怕是根本挡不住,但是……

不好!

暗咒一声,有止飞一般冲入黎未的军帐。若是让敌军突袭了王,狐族必定士气大跌。这是关键时候,任何一个失误都可能是致命的。

掀开帐恋,手里的蓝光绷得像欲离弦的箭。

“王!”有止低吼一声,顿时怔住。

帐内一丝杀气都没有,青衣王者正淡然端坐正位,端起手边一盏热茶。

头也没抬,“有止,你先出去。”

有止回过神来,低了低头,“是。”

退出军帐的那一秒,有止还是忍不住斜瞥了来人一眼,胜雪的白衣,俊美的容貌,妖冶的紫眸。

淡淡的喝一口热茶,黎未面目不惊道,“怎么,好久没看到你纯人类的样子,特意变过来让我看看?”

白衣紫眸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邪气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卷。

好半晌,“你还挺刻苦的,什么书都看得进去。”

黎未动也未动,看样子也不准备搭理人。

“对了,”放下书卷,白衣人忽然敛起神色,蓦地严肃道,“我听说这几日锦独回了紫云境,亲自指挥战事,是不是确有其事?”

黎未搁下茶盏,点头,“是。”

“妈的,”一声低咒,白衣子焓倏地站起身,“他想干嘛?”

“怎么了?”黎未皱眉。

虽然子焓变成纯人类之后性情是会有些变化,但是这情绪似乎不怎么对。

“末儿留话给我,说要找她就去‘紫云境’。”

“什么?!”这下黎未也站起身来。

“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会让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子焓脸上凝怒,却也不得不解释,“我那时在为你准备攻打犬族老巢的军队,让龙殊看着她,结果龙殊被她耍了一道,她就跑了。”

黎未脸色不善,微微想了片刻,忽然朝着帐外吼了一声,“画戟,你给我进来。”

画戟一直守在帐外,听得传唤,立刻快步走进军帐。

“王有何吩咐?”画戟躬身。

“你是不是去找过末儿?”黎未冷声问。

画戟一愣,看来黎未一眼,“是的。”

“你给她说了狐族与犬族的战事?”

“是的。”

黎未原是不轻易发怒,但是此刻……画戟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自去左将军处领五十军仗。”黎未冷冷道。

画戟一怔,低头,“是。”

刚走两步,子焓忽然伸手拦住画戟,但是话却是对着黎未说的,“发什么疯啊,这五十军仗等战事结束后再罚也不迟,何必急在现在?”

黎未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你先退下。”子焓对画戟道。

画戟没动,依然垂首立在原地。

“下去吧,惩罚日后再论。”黎未开口。

“是。”画戟领命,退去。

“现在你要怎么做?”冷冷看着子焓,黎未竟有些没好气。

子焓微微冷笑,紫色的眸子不由眯起来,“看来我需得亲自去紫云境一趟,把那只调皮的狐狸给捆着抓回来。”

“我也正有此意。”黎未不诧异,反而淡淡附和。

镇定了下心神,又坐在软榻上,眼也没抬,“要走赶紧走。”

好笑的抱起手臂,子焓看着黎未,“你又不担心了?”

黎未面目未动,“末儿哪怕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自然会跟你算账。”

“好吧,”耸耸肩,子焓懒懒的往帐外走,“你可别嫉妒我。”

说完帐内平地起风,等黎未再抬眼时,人已经不见了,空留漫不经心的话语回荡着:龙殊带五十万大军守在狐军结界外面多时,你赶紧去接他进来,顺便商量一下攻打犬族领地的事,记住带着桌上那面令牌。

天渐渐的就暗了下来,狐王的军帐里亮起了明亮的烛灯。

右将军久青坐在狐王黎未左下,瑶国皇城禁卫军长铁骑将军龙殊坐在黎未右下,黎未一身青衣端坐正位,墨色的眸子微微一阖,垂首饮一口清茶。

“久青,刚才我所说的你可记住了?”放下茶盏,黎未淡淡问。

久青看着黎未,“久青有一处仍不明白。”

“讲吧。”

“此行既然是为攻打犬族而去,为何却经由蛇族而过,蛇族与犬族一向交好,却与我族交恶,久青怕会遇到计划之外的战事。”

黎未淡淡的抬起头,“蛇族北面有河,河水自森林里蜿蜒而出,直流犬族领土的腹地,你遣先锋部队探好了路,沿水道进入犬族境地。除此之外,我要你从蛇族走还有一个意图。”

“请王明示。”

“找一对身手好的,沿蛇族东南官道,给我一路烧了当地的国用粮仓。”

听得黎未口气凌厉,久青不由倒抽冷气。

这一对人马,估计就是死士,恐怕终会有去无回。

“沿水路入犬族需得万分小心,切不可被犬族发现,最好分队疏散,最后在犬族最南边的‘光比城’外集合,到时候,会有草木一族的沉暮在城外接应。”

“沉暮王子?”

“是,至于攻下‘光比城’之后,应该不需我多说了吧。”

“是,久青谨遵王命。”

垂首啜一口清茶,黎未转头看向右下的龙殊。

“龙将军。”

“臣在。”

黎未淡淡一笑,“龙将军不必对我称臣,况且狐族不讲究虚礼。”

“是。”

“龙将军,我需要留下五万瑶兵对抗‘紫云境’内的敌人,以混淆敌军耳目。”

龙殊一愣,“五万足矣?”

“足矣,”黎未点头,“剩下二十五万就麻烦龙将军跟我族右将军一起,将之带入犬族,以备那边的战事。”

“是,龙殊听令。”

“另外,我还需要劳烦龙将军一件事。”

“狐王请讲。”

“龙将军可认得子焓的异父哥哥,狼族少主古狼?”

“自然是认得。”

“那劳烦龙将军帮在下带一句话给他,就说计划开始了,请他在猫族那边多加照应,先拖住缓缓气,蛇族便可不必顾忌。除此,蛇族境内的那一段河终究不太安全,也请他分神看顾一下。”

龙殊闻言一惊,知道狐王已是将一切变故都想到了,“是。”

手边的茶盏里的茶水渐渐冷了。青衣狐王借着帐帘的缝隙看了一眼远方“紫云境”明亮的火光,神色已是冷凝如冰。

“那么两位就先去歇着吧,今晚子时军队就出发。”

两位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黎未坐在正位,习惯性的抿了一口杯中残茶。

狐族自建族起领地便深居内地,是天地灵气最炽最盛的佳境圣地,周围各族对这一块沃地虎视眈眈已是千年万年。狐族族力一直强盛,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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