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给父亲做面
这个周末楚秀又约我们三个一块儿去婚纱店帮她选婚纱,她打电话来约我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能用这样一件浪漫的营生来花去周末无聊而寂寞的时光对我也算一件幸事了。
穿上婚纱的楚秀美得像是笼罩在一团烟雾里的轻灵的梦。我,于帆,美玲都忍不住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直勾勾的目光盯着那件婚纱发呆,谁也不说话。
“你们说怎么样啊?好看么?”楚秀略带羞涩地问,却没有一个人回答,我们三个只顾盯着眼前这团白色的“梦”发呆。这到底是一种什么衣服?我坐在婚纱店漂亮舒适的天鹅绒沙发上,望着薄雾一般朦胧婉约的楚秀,在白色的衬托里,一点隐约的淡淡的羞涩更为此刻这个就要成为新娘的女人平添了非同凡响的意境美。这样的美竟使得我这个结过婚又离了婚的女人,对婚纱再次产生了无法遏制的神奇的向往与渴望。我竟然情不自禁地想像起自己穿上这件婚纱的样子,想象着我穿着它与另外一个男人牵手再次走进结婚礼堂的情形……这倒还并不让我自己感到非常震惊,只是当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脑海里正浮现着的画面中那个与我牵手的男人时,我的胆都差点儿吓破了,竟冒了一身的冷汗出来。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康宁!在那幅图画里,他穿着黑色的礼服,很帅气,很潇洒,只是脸上却无准新郎们的准表情,而是眉梢挂着轻蔑,眼里含着冷漠,嘴角紧紧抿着一丝不屑。他的那种神情立刻刺痛了我,痛得我几乎要从沙发上跳起来。
“喂,可嘉,想什么呢?就只有你没发表意见了!”直到美玲狠狠地捅了我一下,我才如梦方醒。
“很好,非常漂亮!”我由衷地赞叹道。“漂亮得都让我产生了想再做一次新娘的欲望了,不为爱不爱的,就为能再穿一次这衣服就值!”
“这话倒有点儿意思!”美玲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别说你了,就连我这个顽固的不婚主意者都想为穿这衣服而结一次婚!哪怕结完立刻就离了!”
“你去演电影吧,否则有哪个男人愿意陪你玩这样的游戏!”于帆说道。“还结完立刻就离了,你以为是小孩儿过家家呢!就你们俩个眼里见不得东西,不就是衣服么?能值什么?”
“你这个人就是嘴巴说一套心里想的又一套,这一点你就不如可嘉。难过就是难过,喜欢就是喜欢,从不像你这样心里明明想的是东偏要说成西。我敢打包票,现在我们三个里头最想穿这件衣服的人是你!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你幼稚不幼稚,无聊不无聊啊!”美玲立刻予以反击,对于帆毫不留情地进行了彻底揭露。
“切!”于帆忍不住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说。“谁没见过婚纱似的!”
“见当然见过,可就是没穿过!有在这儿吃醋的功夫还不如赶快叫你那只海龟也给你订一套,再奉上一颗钻戒,就齐了!”
“……”于帆不说话了。
“没电了吧!看婚纱还不容易?穿上去结婚可就难了!”美玲继续乘胜追击。
“也没什么难的!”于帆就是这样,嘴巴永远不认输。
“不难你倒是穿一个给我们瞧瞧!”
“穿就穿!”于帆腾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店员招招手,店员忙跑了过来。
“我下星期也要结婚!请帮我也选一套,要比她的更贵更漂亮!”于帆狠狠地说,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如一把把飞刀样的从嘴里飞出来随时可了结谁的性命似的。
“跟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真不识逗!”美玲见她动了真格的,一把把她拉回到沙发里,转而对店员说道。“别听她胡扯!这个才真是要做新娘的!”美玲指了指楚秀,再一次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楚秀的身上。
“哎,女人啊,到底是什么动物?为一件衣服也能这样!”我叹息着感慨道,说给她们听,也说给我自己听。
“是为了美能豁出命去的动物!是爱美胜过爱一切的动物!”美玲答。于帆说呸,我无语,楚秀则含羞而笑。
选完婚纱,已经是中午了,我们四个好友又一块儿吃了午饭才散了。我们吃饭的地方,离父亲现住的也是他前些日子打电话给我说是想卖掉的房子不远。我犹豫了很久,才终于下了去看看的决心。
我按了门铃,来开门的是父亲,看见我,神色竟有些慌张。
“怎么来前也不打个招呼呢!”父亲说道。
“妈活着的时候,我回来从来就不打招呼!”我说,有些负气地。
父亲没再说什么,将门敞开,我走进去随手带上房门。屋子里凌乱极了,并发出一种难闻的味道,却不见那个女人的踪影。
“就您一个人在家?”我情不自禁皱起了眉头。
“是一个人。”
“她呢?”
“出去了。”
“去哪儿了?”我追问,像是成心要揭父亲的短儿,因为我断定那个女人是不会为什么正经营生出去的,不是逛街胡乱花钱就是跳舞打牌罢了。
“你来了也好,我正好想告诉你呢,房子已经有买主了。说好下周一交订金签合同,周四办手续。买主要连所有的旧家具都一起买下,你看看还有什么小东西是你母亲的你想留着的赶紧拿走吧!”父亲避开了我的问题转而说起了卖房子的事。
“您还记得我有过一个母亲?”听他说房子就要被卖掉了又听他提起了母亲我心里的火气实在有些压不住了。
“可嘉,别这么跟我说话!怎么说我都是你爸爸!”他阴沉着脸坐到餐桌后面开始吃一碗面。我瞥了一眼,是方便面,竟似还没有泡开的样子,面条上曲曲折折的生硬的曲线清晰可见,可是已经再没有什么热气从那碗里面冒出来了,一看就知道是未经煮过的,而是用温开水泡的,并非沸腾的水。一碗面,不禁让我大肆心酸起来。他说的没错,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他老了,走路腿脚都不利落了,他的头发竟又白了许多了,背也似乎更驼了。他有一个女儿,他曾经细心呵护并抚养过她,如今她已长大成人自立门户了,而他却只能孤独地坐在这里吃这样的一碗面么?我势不可挡地伤心起来,忍不住上前一步,从父亲手里将那碗面夺了下来。
“为什么非要跟她在一起?就为过这种日子?”我端着面含着泪说。“爸,跟她离婚吧!跟我在一起不行么?如果您愿意,您也还可以再婚的,但是一定不会是和她这样的人。就算不能像母亲那样受过高等教育知书达理,起码也要是个认真读过几本书的人吧。就算这一点也达不到,底线也该是个会正经过日子的人。您何必非要跟她在一起受这份儿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