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会不去期望,这样就不会失望,我学会不去爱人,这样就不会被人伤。可为何命运总是与我作对呢?
漆黑压抑的大牢,刚进来便闻到一股酸臭味道。这里是刑部大牢,关押重犯的地方。
狱差打开一扇门,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积着一些杂草,与旁的相比倒是好上许多,至少还是我独自一人。
我寻了小窗户下的草堆,随意地坐下,双手抱着膝盖,这样可以减少一些寒意。
门没有及时关上,剑婴抱着一堆衣裳进来,放在我的旁边。他脸上又带着愧疚之感,自打我进宫开始,他对着我便只有这个神色了吧。还记得从前的时候,那个木头似的人却总被我偷偷地捉弄,刚开始也曾生气,后来却对我百般照顾。
我接过衣裳,听闻他低声地说:“春夜也寒气重,我托顾嬷嬷给你寻了些衣服来。你穿上吧,我……”
我转过头,朝他微微一笑:“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知道这次的事并不怪你。是我太过于疏忽,才会被人陷害。”
他猛地双眼放光,抓住我的肩膀:“是谁陷害你的?是谁?”
我轻轻地摇头,脑海里浮现出锦华殿里每个人的脸,会是谁呢?我也不知道。
“先不说这些了,我上次托你的事你可做好了?”我虽如今身陷大狱,但我一定要为风吟守护住文家的产业。
剑婴点点头,娓娓道来:“那些东西已经卖了不少银子,也盘回了大部分的产业,眼下就差西街的一间铺面和郊外的百来亩地了。”
想不到风吟辛辛苦苦置下的地产业这么快就被这些人败光了,早知道若此,我当初定不会松手。
“还有一件事。”他顿了顿,片刻之后才说:“听说文府二少爷从前有一个儿子,前不久还上门去闹腾了一番,后来被打走了。”
“风吟的儿子?”我扬起头,朝他看去,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慌张,看来并非是谎言。但风吟一直未曾婚娶,哪里出来的儿子?
“文府并不承认他是文府的二少爷,只听说这孩子也颇为硬气,被打了也没吭过一声。”
“帮我找到他!”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找到这个孩子!若他真的是风吟的儿子,我一定要好好地照顾于他,若他敢假冒风吟的儿子,我定不会轻饶。
他默然地点点头,听闻狱差的催促才离开。
牢中因我的到来,已开始窃窃私语。见剑婴离开,瞬间便有相隔的狱犯凑了上来,睁大了眼睛朝我看来,如黑夜山地里的狼群般,个个闪亮着幽绿的目光。
风吟竟然有个儿子,我却从未听他提起过,他不可能对我隐瞒,但我却又希望这个儿子是真的,我就可以在再艰难的困境里,为了守护这个孩子而勇敢地活下去。
活下去,回望四周,我淡然地将剑婴带来的衣裳都加上,蹲在窗下。小小的窗户外,有皎洁的月光。
犹记得,小的时候,被娘责罚的时候也是将我独自关在柴房里,透着小小的窗户,看着外面的月光。那个时候,我祈祷着,希望月亮上的嫦娥能带我离去,哪怕从此住在寒冷寂寞的广寒宫,我愿意变成她身边的白兔,脱离人世的烦恼。
不会爱,没有恨。
但是鈭谦今夜为何要为圆谎?仅仅是因为他身为帝王的颜面吗?可他眼角分明的疲倦感却让我的心阵阵慌张,他一向都是那般英姿飒爽,今夜仿佛异常的脆弱。
又是谁在背后害我?会是对我恨之入骨的苏晚晴吗?她才不过是刚进宫的小舞姬,就算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能力,不动声息地潜入锦华殿放置原物。难道是杜之薇,她频频对我恶语相对,借我之手拔掉安后,后位自然是她的,倒是有极大的可能,收买锦华殿的随意一个宫人放置原物。但若是阴谋失败,以我如今的受宠程度,她问鼎后位也是岌岌可危。那是马寅春么?她近来与杜之薇联手对付我,可她假使这般做也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她那般聪慧亦不会这么笨。
那么这幕后的黑手究竟是谁呢?
既然百思不得其解,我亦难得去想这些问题,就着杂草卧下。像我这般的女子,本来就是生来贱命,又似水中浮萍,到哪里都能安顿下。
月光皎洁凛冽,我却安然入睡。若是注定的祸,自然是躲也躲不过。
在狱中的日子倒也清静,那些牢犯初见我时还会装些鬼脸吓唬于我,后来也就乏了。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到哪里都是这般道理。初入文府时,文家老爷的几房小妾还不是这般联合欺负于我,见我落泪她们就越发的得意。若是淡然处之,却是恼了她们,轻松了自己。
没有别的人来打扰我,也不用时时刻刻地担心着自己会不会说错一句话,走错一个地方而引来杀身之祸。我已在监狱中,还怕个什么!
只是狱中饭菜实难下咽,还好从前在家中练就出来饿肚子的功力,虽然后来进了文府便没有派上用处,此刻用上有些退步,但那些食物着实让我难以下咽。只好就着点水,躺在狱中,不去想任何事,我从未如何轻松过。每晚能看着小窗户里的月光,去回想说书先生曾经说过的种种故事。
偶尔抚上自己的脸颊,被安相打过的那个地方还隐隐作痛,更加疼痛的是心,酸痛。我入狱以来,这么几天都没见过任何人来探望我。鈭谦不来,鈭斋亦不来,可爹娘都不曾来过。想那时,他们曾为了寄柔被罚的事跑进宫来找我大吵大闹,如今我身陷牢笼却不见他们片刻影踪。
自嘲地笑着,早已知道的答案为何自己还要去想呢。许多年前我便懂了的事实,见寄柔每年年节时都能穿上漂亮的新衣裳,我只能藏在门后偷偷地去看,我不明白,同样是爹娘的女儿,为何我就没有寄柔有的一切呢?为何娘对我总是非打则骂呢?为何爹不把我抱在怀里让我揪他的长胡子呢?为什么!
我哭着跑到后院,扑到在梅姨的怀里,大声地叫着为什么,难道我不是娘的女儿吗?
对上我的是她诧异的目光,她说你怎么知道了。
原来是真的,后来我才知道娘对我的责骂,只因我的亲娘不是她,我的亲娘是一个毁掉她幸福与自信的青楼女子。可是爹,若说我不是娘的女儿,但我是你的女儿,为何娘打骂我的时候你没有一次为我站出来过?如果你不心疼我,为何要将我带回刘府……
好久没有过的冰冷感又出现在脸上,我胡乱地拂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刘平萱,说好的,此生对任何人都不要再抱有希望的。
正要翻身睡过去时,牢里又是一阵骚动与喧哗。
依旧还是剑婴,此刻见他竟脸带有欣喜之感。“娘娘,恭喜娘娘可以回锦华殿了。”
“可以回去了?”我疑惑地看着狱差打开牢门,喜福从剑婴身后钻出来,依旧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怎么回事?”我倒想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害我!
喜福扶起我,在我身边小声地说道:“陛下亲自审查,已查明娘娘床下的原物是锦华殿的迎安放进去栽赃给娘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