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出了凌霄殿,话别观音与敖烈,腾云前往哪吒府邸。
雾歇烟散,猴头渐出云海,只见得哪吒已携两仙童伫立府门,府上匾额书有“三坛府”。
悟空落地,相互礼毕,随哪吒进了府门。
府中有一池红莲,常开不败,呈娇呈妍。旁有玉户两扇,哪吒引悟空进其一。
室内素然,仅家具几台,装饰甚鲜。
哪吒请圣佛下坐,使仙童端来珍馐两盘——北冥雪灵兽之掌与雪灵芝炖乌蛟。又找出陈酿两坛,两杯盏。
哪吒一边酌酒,一边问道:“圣佛成佛以后,恐怕少有饮酒矣?”
“哈哈哈,老弟觉得俺会忍得住?”悟空笑道:“那道济吃肉喝酒可比你我在行,不过饮罢须诵持些经书,消消业。”
哪吒亦笑曰:“如此甚善,你我别时良久,今宵一醉方休!”说罢二人饮酒啖肴。
“老弟,这绝非普通琼浆玉露!”悟空发出感叹。
哪吒笑答:“此乃万年玉酿,天地间犹且亦有。”
悟空问曰:“如此珍品,老弟何以得来?”
“前些年逢我生辰,二娘为我送来四坛贺寿。”哪吒酌饮一杯,“当年饮尽两坛,余下的我舍不得,便存下多年。”
悟空一杯饮尽,笑问曰:“老弟,未尝听闻你说过‘二娘’,此人为何对你如此厚爱?”
哪吒复饮一杯:“当年我本灵珠石,被天庭二公主拾得,遂得灵气以成人形。自那日起,她似娘亲般待我,我因之称她‘二娘’。”
“我亦为天产石猴,如此说来,你我同根矣!”悟空说罢,二人大笑而饮。
“我托胎下凡后,又修得肉身成圣。”哪吒既而讲道:“重登天庭以来,我也颇受二娘关照。”
悟空再饮:“老弟如此算有亲戚往来,想俺无父无母,孤寂千年也已为常……”
“圣佛此言差矣,二娘诚心待我,我亦视之为母……”哪吒接言:“然那李靖,我洵然不诚折服……”说罢再饮。
悟空既言:“你们父子多年,又同殿为臣,何等怨恨不可消释?”
“什么父子!当年他打碎我金身,又屡次收我于那玲珑宝塔中,降三昧真火于我!”哪吒激言道:“多年前我削去骨肉还与他便与他脱了干系,早已不是父子!”
“老弟息怒!”悟空见谈论到哪吒心骨之恨,忙止言:“不说这些不快,我们喝酒!”
哪吒渐静,曰:“三界之内,令我哪吒敬服之神,除那女娲娘娘、师祖元始天尊、师尊玉天太乙真君、二娘之外,唯有二郎真君与圣佛。”
悟空笑然摇手:“老弟言过矣,俺向来感觉天庭多是酒囊饭袋,而哪吒老弟着实让俺佩服。”
哪吒接言:“那李靖算什么,若无手中玲珑宝塔,恐怕成神都难!”
“既然你二人仍在同殿为臣,还是暂且忍过为妙。”悟空抿上一口,言道。
哪吒续盏,曰:“圣佛莫怪,小神方才失态,只是发泄多年来受人摆控的命运。”
“俺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己?”悟空缓言:“当年无法无天的泼猴早已变成规规矩矩的佛矣……”
既而二人无言,唯以盏樽相对……
“圣佛,那阿修罗一族是何等强悍?可令你高手如云的佛家无可奈何。”哪吒率先打破这片宁静。
悟空转目思量,曰:“阿修罗族人众多,我等虽有无边法力,却难敌千万之众。天庭兵马蕃多,故来向天庭求助,只是……”
“只是什么?圣佛但说无妨。”哪吒停箸而曰。
“这阿修罗绝非老弟已往所见妖魔,可怖至极”悟空神色稍正:“如若稍感不祥,还望以性命为先。”
哪吒不解:“何等鬼魅可令圣佛惊恐?”
悟空停杯:“俺绝非危言耸听,此魔绝非善类,望老弟小心行事。”
“多谢圣佛忠告,小神牢记。”哪吒举盏再酌:“今日那天才灵轩,到颇有些意思,明日众仙授其神通,我欲前去观摩,不知圣佛可有兴趣?”
悟空欲言又止,只是婉言推辞。二人闲聊饮酒,既而睡意渐浓,伏案而寐……
旦日,哪吒辞了悟空,约定夜时相聚饮酒,便踏上风火轮,前往西天门封神台。
无何,只见烟火绽出苍云巅,直降于封神台。
此时巨灵神已手持宣花板斧,携着那灵轩,屹立于封神台上。
一旁已聚有太白金星、王灵官、游奕灵官等天官,其目的皆为前来一睹这天才之资质。
哪吒上前,见那巨灵神将那宣花在手中舞出霹雳,四面寂然,流云俱散,紫雾金炁皆集于斯,似引天地之力于其斧。
嘭!斧落空台,震慑云海,余威犹在。
观者皆以神力而定,无不惊叹巨灵神之神通。
“将军之力绝非等闲!”王灵官感叹道。
哪吒亦赞曰:“观之此千年巨灵功力长进长足!”
雾气两开,灵轩伫立若峰,神态傲然如故,轻笑一声,曰:“此等小技,将军可敢再施?”闻之天官惊茫。
巨灵纵使心有不快,亦客话相应:“如若巨灵之能不才,望灵轩指教。”话毕,再举宣花,观者施神力而定身。
情状一如方才,威震苍穹。
待斧落之时,灵轩侧身而动,翕忽于斧下,众神大惊,巨灵欲收不及。
灵轩静而引手,斧落腕臂,手援霹雳,气焰横流,以巨灵之力反震。
巨灵不敌,遭灵轩之反力而腾空,宣花飞降数尺之外,气旋直压其痛摔而落。
众神惊而忘言,痴伫半饷,乃前持巨灵而起。
灵轩不屑,傲然横眉。
除哪吒与葛洪天师,众仙扶将巨灵归去。
葛天师上前曰:“自古英雄出少年,灵轩诚乃少年有为矣!”
灵轩颜色不改:“天师又有何样神通授与我?”
“传授不敢当”葛洪摇手道:“还请灵轩随我前往藏书阁。”灵轩闭言允诺。
一旁的哪吒早惊煞于灵轩之能,还欲前往观摩,遂许的葛洪同意,一并前去藏书阁。
烟云间蕴藉着雅韵之气,渐进驻足,见一阁台,文刻楼上瓯,墨染殿前阶,上书“天宫藏书阁”。
葛洪推开阁门,仙书墨香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万千书卷。
“此处收录古今三界内无量之作。”葛洪席地而坐,口有所念,霎时有一卷飞出万书之林,葛洪举手而接:“此乃道德天尊所作《道德经》,修道者入门之所用。灵轩,这便是我今日欲教与你。”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灵轩脱口而出,顺若流水,竟将书中所述背了出来。
葛洪略感惊异,哪吒更是诧然,纵使尝读百遍,亦无以熟谙如斯
“……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不过少时,灵轩便将九九八十一章一字不漏地背下,眉目傲然如初。
葛洪甚喜:“灵轩之资诚乃三界异绝,如此的话,便可带你领略其深沉……”
话音未落,灵轩脱口又出:“夫天道何物?或以为物质性之物,是构成宇宙万物之因;或以为精神性之物,与之亦是产生宇宙万物之泉源。然亦有大致相同之识,即以其为运动变化的,而非僵化静止的;且宇宙万物关乎一切运动,皆遵循道的规律而发展变化……”
字字成理,句句成论,葛洪闻之诧异瞠目。哪吒无意多留,乃辞葛洪而去。
是夜,孙悟空如约前往哪吒府邸,设好杯盘,饮酒闲聊。
哪吒将今日之所见一一道来,话语间挟有惊叹之意,悟空只是允允作答,而不多言。
二人相论阿修罗良久,却无实质之言。子时已过,悟空起身辄走,说明夜必来有要事相告。
次日,哪吒闻说灵轩将同嫦娥学捣药,遂一早赶往广寒宫。
未几,紫雾氤氲,清渺之仙宫忽现。宫内仙果琼林,奇花异丛,碧梧彩凤,素湍绿潭,瑞霭祥烟,清风明月,诚乃天界圣境。
越几棵月桂,渡几座画桥,灵轩正于院里共嫦娥捣药。
“不知上仙来此,小仙有失远迎。”见哪吒,嫦娥客话道。
“仙子不必多礼,小神来此只为再见灵轩之天资。”哪吒言毕,灵轩蹙眉而视,傲态依然。
“小灵轩,可知此药为何物?”嫦娥面容和慈。毕竟月宫凄寒,鲜有人至,今灵轩来此,也算少些落寞。
灵轩激言:“我说请仙子莫要加‘小’,此药乃玉泉灵芝,服用可延年益寿,法力大增,不过我是用不着!”
观这灵轩仍有孩童之气,哪吒、嫦娥皆大笑。
既而嫦娥又问:“这又为何物?”
“就是这月宫桂枝,可解三昧火毒。”灵轩闭眸而答。
嫦娥又数问灵轩,皆以答。哪吒诚服,三界内竟有如此奇童,样样精通。
方其捣药,又一仙人踏云而落,盖玄坛真君赵公明。
公明礼毕,曰:“仙子辛苦,到小神授灵轩之法矣。”便携灵轩辞别嫦娥,向那玄坛而去,哪吒紧随其后。
降至玄坛,赵公明谓灵轩曰:“吾授予汝撒钱之术……”
“闻说君为财神,闲钱成山,我可无有。”灵轩略带嘲弄之意。
公明不快:“汝以为撒钱甚易哉?那我俩比试如何?哪吒,你来作判!”
哪吒未答,灵轩应允,问求怎么比试。
公明答曰:“听闻汝自人间而来,障眼法可会用?吾只撒各朝铜币,而汝只需撒下人间各色钱币足矣。然吾如何撒,汝亦需学个五六分。”
灵轩笑答:“哼,甚易!莫言五六分,如若你做出我不可做出之势,我便服你!”
“善,请刮目而观!”公明花样撒钱:“齐刀、天宝、半两……”
灵轩不屑:“何难之有?人民币、美元、欧元、天地人民银行……”
“何等鬼魅!”哪吒惊呼:“这小鬼撒之何物?尤其那‘天地人民银行’,我尚不知天地间使此等货币!”
公明大呼:“最后绝技!”捏诀,钱币尽汇成羽,归至公明钱囊,碎成金粉。
灵轩无言,公明喜而笑:“哈哈哈,有一物名曰‘青蚨虫血’,能使铜钱回归施法者之手。”
见此一幕,哪吒遂感无趣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