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怒目相视,又突然都心虚起来,都隐隐觉得刚才的对话有容易引起“误会”的成分。
“我是说……草上花掉转头不看黎志深,“我是不想再欠你的人情。你快去接安护士吧,她怕是等急了。顺便,你告诉医院值班的人来把我接回去。”
“我可不敢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一走,另一个打手就得回来。现在……黎志深有些困难地说,“恐怕……只好……抱着你走了。”他说着就把草上花抱了起来。
“这……”草上花满面通红。
“你别想多了,我这是没办法,可没别的意思。”黎志深边走边声明自己动机纯正,他的心却在砰砰乱跳。天哪,别让草上花发现了才好。
“谁又有别的意思了?又不是我让你抱我的,你可别又误会我对你有什么想法。”草上花嘴上虽硬,心里却在暗暗恨自己,又不是没让男人抱过,这么紧张干什么?糟糕,脸怎么这么热,一定是红了,别被黎志深看见了才好。
还好,黎志深根本就没敢看她,两眼直盯着前方的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安玉琳立在黎志深的车旁,焦急地等待。忽然,她看见黎志深抱着草上花走过来。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悲哀地发现自己看到的是真实的景象。
黎志深看到安玉琳,连忙道歉:“对不起,安姑娘,你等我一下,我先把草姑娘送进去,回头再向你解释。”说着匆匆走进医院去了。
值班医生给草上花检查了一下,说是筋扭了。
黎志深趁医生给草上花敷药的时间,出来见安玉琳。
“安姑娘,真是对不起,本来说好今晚要请你吃饭的,没想到发生了意外。我现在脸上有伤,不好到公众场所去,只好改天再请你了。”
安玉琳满心的不高兴,却表现出大度的样子:“没关系,吃顿饭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我在院门口等你,看见有两个男人跟踪草姑娘,我怕她出事儿,就跟了过去。那两个人果然想找草姑娘的麻烦,被我阻止了。”
“这么说刚才你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是吧?”安玉琳的语气酸酸的。
“你别想多了,草姑娘是我一个好朋友心爱的人,他托我照顾她,我当然不能眼看她有危险却不管。”
“真的?草护士已经有男朋友了?他是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没看见过?”安玉琳大为好奇。
“这个……现在还不能说,我答应朋友要保密的。”
“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安玉琳噘起嘴。“算了,就相信你吧。要说这草护士还真不简单,不但有神秘男友,连走在大街上都招人儿。”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有人跟踪草上花不过是见色起意。
黎志深也不多做解释,说道:“现在草姑娘的脚扭伤了,不能走路,我又不能丢下她不管,只好让你自己回去了。今天欠你的,改天一定加倍补上。”
“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那……我先走了。”安玉琳失望地离去,心下恨死了草上花。
黎志深回到诊室,医生已经替草上花敷完药,包扎好了,说:“虽然没伤到骨头,但扭的不轻,至少得拄一个月拐。一个月之内不要用伤脚走路,恐怕伤势加重。”他说着递给草上花一付拐,“草护士,你回去休养吧,我会替你请假。”
草上花道了谢,架着双拐走出诊室。对黎志深说:“现在我没事了,你快去陪安护士吧。”
“你这样叫没事了?我怎么也得把你安顿下来才行。再说,安姑娘已经走了。”
草上花脸上带着歉意:“都怪我,搅了你们的约会。”
黎志深哼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还是想想你自己怎么办吧。”
“我当然是回宿舍养着啦。”
“回宿舍?你这个样子,谁照顾你?”
“凯莉会照顾我的。再说,我只是扭了脚,好多活都不耽误干。”
“要干活还叫什么休养?凯莉那么忙,又要上班,又要做教会的工作,你就别麻烦她了吧。不如这样,我好人做到底,接你到我家去住几天,好了再回来。”
“那不行。”
“我知道你又要说不想欠我的,其实是我不想欠你的。当时如果不是你扑上去,我恐怕早就被刺伤了。所以你的脚也算是因为我才扭的,我把你带回去养伤也是应该的。”
“可你是因为救我……”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就这么定了。快走吧,我现在又累又饿,真想早点回家去。”他看草上花不动弹,瞪眼说:“你架拐走不方便是吧,不如我还抱着你?”
“啊不用,我自己能走。”草上花顾不得再犹豫,忙架拐向前走去。
草上花走进黎志深的宅院,竟有些做梦的感觉。她离开的时候,绝没想到自己还会回来。大婶儿见到她非常高兴,给她做了许多好吃的,有一瞬间她觉得仿佛是回到了家。
因为草上花行动不便,黎志深让她住在一楼书房旁边的一间屋子里,这样出入都方便些。
安排好一切,黎志深以自己太累了,要早点休息为借口,避嫌一般地回房去了。
曲若水尾随着他走进房间:“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说是要远离草姑娘,怎么又把她接回家来了?”
黎志深没好气地哼一声:“这都怪你!要是你跟在我身边,我和草上花就都不会受伤了。”
曲若水一脸的委屈:“我也是没办法,凯莉叫我陪着她去探访贫困信徒,我脱不开身哪。”
“你到底是我的跟班儿还是凯莉的跟班儿?”黎志深提高了声音。“好,你天天陪她去吧,我另找别人就是。”
“大哥,你体谅体谅我,我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哪能不算数呢?只要过去这一个月……”
“行了行了,就你还男子汉呢,整天跟在一个洋女人的后面,我都跟着你丢脸。不过你大哥我不是不讲理的人……黎志深的语气缓和下来,“你也是因为我才摊上这事儿的,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
“我知道大哥最通情达理了。”曲若水脸上的笑容明朗起来。“大哥,其实要是早知道陪凯莉的工作这么辛苦,我就不答应她了。”
“辛苦吗?我看你挺开心的。”
“开心?有吗?不过话说回来,我看大哥你的心情才真是不错,就连训我的时候都没生气的感觉,一点儿也不象是受了伤的人。”
“这点儿伤我至于愁眉苦脸的吗?”
“我知道……曲若水挤挤眼睛,“你心情好是因为草姑娘来了。”
“你别胡猜了,我接她回来是为了养伤,伤好了就让她走人,没有别的意思。”
“那你就不怕她误以为你对她有意,从此陷入对你的感情中无法自拔?这可是你说的,你在医院换特护的理由就是不想让她再受第二次的感情伤害。”
“我自当把握分寸,让她明白这纯属道义上的帮助。”
曲若水一脸的坏笑:“对,她能明白,怕就怕你自己把握不住自己。”
“不许你再跟我开这种玩笑!”黎志深顺手拿起桌上的镀金电话就向他砸去。
“哎哟大哥,你这电话很贵的呀……哎哟!”曲若水一闪没闪开,被打中在身上,疼的他直咧嘴,“大哥,你真扔呀,我……我先走了。”他说着跑了出去。
黎志深缓缓地坐下来。他自己心里知道,曲若水所说绝非虚言。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不是想远离草上花吗?怎么又把她接到自己家来了?真的只是道义上的相助那么简单吗?
睡觉前,因为担心草上花的脚不方便,大婶儿特意来帮草上花脱衣服。草上花很过意不去:“大婶儿,我的脚没那么严重,这些事我自己做就行了。”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大婶儿说。“哎呀,你看你也太节省了,这里衣上补了这么多补丁。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套好的。”
大婶儿说着出去拿了一件睡衣回来:“草姑娘,我从太太留下的衣物中找了件睡衣,你在家里只要穿着它就行了。你以前也穿过太太的衣服,应该不会嫌弃吧?”
草上花说:“我当然不会嫌弃,只是你这样照顾我,叫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大婶笑道:“草姑娘,你就别客气了。来,我帮你换上。”
大婶帮草上花换上睡衣,说:“很漂亮呢。”
草上花低头看看,发现睡衣的领口一直开到胸际,料子也很薄,几近于透亮。于是摇头说:“这衣服……要是让黎先生看见,不太好吧。”
大婶打量一下,说:“还真是的,从前太太穿的时候我怎么没觉得不方便?不过你穿着真的很漂亮,就穿一宿吧,反正要睡了,等明天我再另找一件给你。”她说着帮草上花盖好被子,“快睡吧。”
“谢谢你,大婶儿。”草上花心里一阵温暖,不由想起姥姥从前也是这样帮自己盖好被子。要是姥姥在这里该多好啊,哪怕只住几天。
草上花许久都没能入睡,她有些困惑,自己怎么会答应跟着黎志深回来呢?那明明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渐渐她想明白了,那是因为她对黎志深的印象已由怀疑变为信任,就象是那次在雨中跟着他回来一样。回想起今天在那座荒园中,面对两个恶徒,黎志深毫无惧色地挺身而出,她心中仍是感动不已。就算他是为了与林立诺的友情,自己也无法不为之心动。
一丝恐惧突然自她的心底升起。自己千万别误以为他对自己有意,而陷入另一次可怕的爱情里面去!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坐起身来。得找点事做才行,免得睡不着胡思乱想。
黎志深躺在榻上,也是睡不着。他早在到医院时就把草上花的躯体放下去了,心里却依然在怀抱着她。就是现在回想当时的情境,他仍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草上花为了不让他受伤,竟然敢扑到那个粗壮的打手身上去,难道她对他也……哎呀,自己想什么呢?不行,不能这样一直想她。
他觉得自己不可能睡着了,干脆到书房去看书吧,或者能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草上花架着拐站在黎志深的书房里,望着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书藉,不知道该拿哪一本好。她打心底佩服黎志深,这么多的书,他是怎么读的?
突然一阵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听声音正向这里走来。天哪,难道是黎志深?他不是早就去睡了吗?自己身上穿着这件不堪入目的睡衣,可不能让他看见。她想夺门而逃,情急之下,忘记自己的脚上还有伤,刚一举步就一跤跌在地上。
还没等她忍痛起来,黎志深已经站在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