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缙云回头一看,只见这家伙的身材颇为富态,身着一水淡青色书生长衫,一条价值不菲的镶玉腰带,将那满是脂肪的肚子勒得更加明显。此刻这家伙正眯着本来就不太大的眼睛,皱着眉头,圆润的鼻头上沁着点点汗珠,圆滚滚红扑扑的脸蛋两侧,一对招风耳不知道什么原因正一下下的抖动着。短粗的手上拿着一把折扇,此刻正不停的扇着。
柳缙云心中非常怀疑,这个胖子怎么上马?就更别提参加考试了。
“这位兄台,在下潼关柳缙云。”柳缙云向这胖子揖了揖道:“听兄台的意思,以往这御考不是这般考法?”
胖少年抬眼看了看柳缙云,将手中折扇“啪”的一收,连忙也回了个礼,一脸凝重道:“不错,想来兄台也注意到了,这次御考首先考的就是生员的相马,其次才是御术。以往但凡御考,都是随便骑上一匹马,然后绕场三周,便算是乙上了。若是你能放开缰绳,只靠双脚控制马匹的话,就能得个甲下等评语,倘若你再能玩个镫里藏身什么的,那这甲上是跑不了的了。所以每次太学院考试,只要是遇见御考,大家表面上不说,这私底下却是暗自幸喜的。”
此时场中又一个生员不慎跌落马下,场外又是一阵惊呼,胖少年努了努嘴道:“喏,这般考法啊,我看便是帝国军人来也是够呛。真是不知道学院这次是搞什么!”
听胖少年这么一说,柳缙云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想不清楚,那边不再纠结,虽然相对于以往,这次御考确实难度比较高,但是要说连帝国军人来了也不行这样的话,柳缙云绝对是不相信,别的地方不说,便是北大营里面无论轻骑还是具装重甲,随便拉出一个,跑着还不是玩一样!
柳缙云想到这里微微一笑道:“这样说来,确实有点古怪,噢,对了,还没请教.....”
胖少年顿时尴尬起来,“哗”的一下打开折扇含糊的小声道:“在下苏杭.....苗......佻”
“苗,苗条?”这下差点没把柳缙云憋出内伤来,难怪这家伙含含糊糊的,这换了谁也会尴尬啊。好在柳缙云自控能力比较好,这才没让苗佻更加尴尬。
他又禁不住上下打量了下胖少年,哎哟,尼玛这名字取得,太有文化了!
“哟!苗佻!!原来你躲在这里啊!!我们这些苏杭的师兄弟们,可都考完了,就差你这压轴的了!你可是重量级的啊!”
这时几个同样身着淡青色书生长衫的青年,一边走一边大声的和苗佻打着招呼。看起来似乎同学之间的调侃。
柳缙云一看苗佻那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两只小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们,接着又无奈的将头埋得低低的。再看那几个家伙嘲笑的模样和讥讽的语气,就发现这哪里是同学寻常的打招呼调侃,这分明就是在欺负人。
“苗佻可别说哥们儿不够义气,本来呢,我们是打算进去考试的时候顺带帮看看,那马厩之中有没有适合你的马。可惜......”一个身材消瘦尖嘴猴腮的家伙,满脸遗憾的摇了摇头,将满是灰尘的手在苗佻肩膀上来回擦了擦,原本干干净净的淡青色书生长衫,便满是黄褐色的泥土划痕了:“可惜啊,没发现一匹能够驼动我们苏杭第一才子的骏马啊!”
一旁的柳缙云注意到,虽然苗佻的头似乎埋得更低了,只是从他捏得咯咯作响的折扇就能发现,此刻苗佻的内心是有多么的愤怒。
“要不我给出个主意?”这时另一个瘦高个身上满是尘土,就连脸上都满是污垢,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少年走上前,显然这家伙刚刚没少摔,只见他嘴角一挑,伸手在苗佻大肚子上拍了拍道:“苗佻,你看啊,这个办法很简单,只要你狠得下心,向边上那些禁军们借把横刀,将这么大块肥油给割了!我保证你能顺利过关!说不定还能得个甲上什么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顿时不禁是眼前这些少年,就连四周一些看内闹的生员闻言也哈哈大笑起来。
“他叫什么?苗佻?!哎哟我的娘也,这算是苗佻?”
“要我说啊,都胖成这样了,还考什么御考啊!”
“就是,哪里有马能够驼起这么个胖子啊!别说跑了,能走就不错了!”
一时间,各种嘲笑讥讽纷至沓来,苗佻仿佛成了其他人缓解考试压力的最好对象。
“哎哟,咋不说话啊?”那名尖嘴猴腮的少年见四周这么多其他地方生员都在取笑苗佻,脸上露出一丝阴笑,突然伸手捏着苗佻那胖胖的脸蛋,使劲的拽了拽,由于用力过大,苗佻那圆滚滚的脸庞都被拉扯得变了形,只见他盯着苗佻那噙着泪水的双眼道:“苗佻这你就不对了!我们同窗好心帮你的忙,难道连句谢谢都没有?”
“就是,平时夫子总说你是我们县学里面最优秀的!怎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不知道呢?”
“你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还苏杭第一才子?这要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我们原来苏杭的第一才子是头猪啊!”
“什么苏杭第一才子,要不是他家有几个臭钱,给县学修了书楼,不然这个苏杭第一才子,怎么也轮不到这家伙啊!”
“哈哈哈......”
柳缙云算是看出来,原来都是嫉妒作怪!看来在苏杭县学里面,这个叫苗佻的胖少年,深得夫子的喜欢。这就让这些心胸狭隘的家伙记恨在心。便借助他身体上的缺陷,取笑和打击他。而且看苗佻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这应该不是第一次被这些家伙欺负了。
“够了!”就在柳缙云准备出手的时候,一个人大喝一声站了出来,“啪!”得一下拍掉了尖嘴猴腮那捏在苗佻脸上的手,接着义正词严的道:“既然你们和他都是同窗,出门在外本应相互协助,互相照应!怎能随意取笑他人的身形外貌!真真是有辱斯文!”
柳缙云一见有人出人,便又退了回来,仔细的打量起这个见义勇为的少年。
只见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头戴一方天蓝色礼冠,天庭饱满,剑眉朗目,悬鼻方口,一袭白色的长衫,腰上扎一条蓝边腰带,腰带右边挂着一块水头很好的墨绿玉石,左手边挂着一柄长剑。端得一派翩翩佳公子风采。
“哟呵!想不到还有个家伙打不抱不平啊!”瘦高个嗤笑道:“小白脸我看你还是别学人家打抱不平了,我看啊,像你这样的条件,要在百花楼肯定是头牌啊!”
“百花楼?那不是青楼吗?这家伙是个男的啊,男的怎么做头牌?”
“你傻啊!谁说只有姐儿才能是头牌?兔爷儿也可以是头牌啊!”
“哈哈哈哈哈哈”
柳缙云看着那少年气的满脸通红,指着那些家伙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少年心性虽好,可惜,遇上这些小人,却是失策了。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于这种人道理是讲不清楚的。
只见柳缙云一个箭步上前,左手一把揪住那尖嘴猴腮,还没等那家伙反应过来,右手便来来回回“噼里啪啦”连扇了四个耳光。然后将他一脚将向那几个家伙踢了过去。从抓人到扇耳光接着踢出去,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那几个家伙还在嘻嘻笑笑,冷不丁便被飞来的尖嘴猴腮给砸了成了滚地葫芦。
这时周围的人才都反应过来,这就算是上演全武行了?
“呸!”尖嘴猴腮呲牙咧嘴哟哟呵呵的爬了起来,感觉口里有什么东西便吐了出来,只见几颗牙齿混着血滴溜溜的在地上蹦了两蹦。
这下尖嘴猴腮不干了,低下头左右看了看,随手捡起一块石块,猛的砸向柳缙云。
只见柳缙云随手一抓,然后略一用力,整个石块便华为粉糜。
这一下,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虽然在场真正练武的不多,但是在尚武风气浓郁的汉帝国,最起码得见识还是有的。把石头捏碎,只要稍微有点功底的不难做到。但是像柳缙云这么轻描淡写的将一块石头捏成粉糜的,却不是一个难字可以概括了。
“干什么!”一声爆喝,几名身材彪悍的禁军分开人群,其中一个队率模样的人环视了下四周道。
“军爷,这个家伙动手打人!”尖嘴猴腮急忙忙指着柳缙云道:“你看他把我打得!就是我爹娘都不曾这么打过我啊!”说着指了指自己肿的和包子似得脸和地上的几颗牙齿。
“就是,我们不过是和同窗开开玩笑,这家伙上来二话不说,就打人!这还有王法吗!”瘦高个义愤填膺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队率皱着眉头顺着尖嘴猴腮看了过去,只见柳缙云根本没有搭理他们,而是正在帮着苗佻拍着身上的尘土。
这时瘦高个不动声色的塞了几块碎银给队率,然后向众人高声道:“今日本是我帝国太学院入学考试的日子,太学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当世顶尖的学府,能在这里学习的都是各地乃至各国最为优秀的人才。”瘦高个偷偷看了看一边不动声色的队率,心中一喜接着道:“但是刚刚,就刚刚这个家伙,居然不问缘由上来就动手打人!大家看看,我这位同窗被打成什么样了!牙齿都没了几颗!这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天理了!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此人居然敢当众行凶!再此我敢问大家,你们愿意和这么一个莽夫为伍吗!大家都是在求学问的,而不是求打求虐的!”
“我们不愿意!”
“滚出太学院!”
“莽夫!”
“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小人动口又动手!”
一时间,呼声四起。一方面知道事情缘由的生员倒是不怕热闹大,另一方面不明真相的生员们看见尖嘴猴腮的惨样,顿时同情弱者的心态瞬间爆棚,所以喊声最大。
“怎么回事!!!都不用考试了吗?”这时王介甫终于发现不对,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