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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天台获救至昆仑

沐雪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双眼似乎被烈火灼烧一般,稍微睁大一点也觉得无比难受,嘴里干得似乎舌头也都龟裂。在模糊的视线中,似乎正有人借着微暗的烛光在为自己包扎头颅,耳边响着悉悉索索的布片摩擦声夹杂着时重时轻的浪花声。渐渐的觉得头好沉好沉,眼中的光影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昏暗,终于黑得如砚墨般,所有的感觉也在此都消失不见。

话说沐雪和一憨被轰出岩壁,直直坠入万丈悬崖,沐雪此时仍被后土钟压在半空,头部的剧痛和湿漉漉的感觉虽然暂时未令沐雪昏迷,可他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加上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就在他昏迷前的那一刻,一个白纱女子的背影却清晰的出现在他模糊的意识里,虽然只出现了那么短暂的一刹那,却是无比清晰,无比美丽。

悬崖峭壁下,两条身影如同妖魅般急速向沐雪坠崖的方向飞来,那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眨眼间已到了沐雪坠崖的下方。“无面,那个胖道士交给你。”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喊道。与此同时,一个身材臃肿畸形,面带白皮面具的头陀由下而上直蹿到正在下落的一憨身下,一把熊抱住一憨,然后在半空中急速旋转,减缓下落速度,这旋转直击得落下的碎石四散,有的碎石撞得飞向一旁的巨钟,发出隆隆声响。那女子更是身法诡异,说是跳,不如说是飞。只见她体态轻盈,一下落在巨钟之上,然后俯身抓住沐雪的右臂,一把将他从巨钟下提出,同时在半空中拉着沐雪划出一道弧形,再顺势从后面用双臂夹住沐雪两边腋下,只是此时那女子却稍有迟缓,原来是沐雪身后背负的句芒剑有些许碍事导致。那女子再用力向巨钟一蹬,带着沐雪跃向一旁岩壁,再跃向一棵参天大树的树梢上。此时只听见下面传来轰隆巨响和树木断裂的咔吱声。

异域女子带着沐雪缓缓降到一节粗壮的树枝上,那头陀也背着一憨前来汇合,然后对女子点头示意一憨还活着。女子道:“快给这位公子止血,他头部好像受伤严重。”头陀放下一憨,仔细检查了沐雪头部,然后对女子做了几个手势,意思是他没救了。女子忽的娇颜大怒,吼道:“死了也要给我救活。”头陀无言,转身继续医治沐雪。

女子怒气冲冲,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纵身向后土钟跃去。此刀一尺来长,纯金的刀柄上镶满了玉石玛瑙,刀身在半空中银光闪闪,宛如能斩断风尘。

女子割下后土钟的钓手,又跃上树枝。头陀打着手势,示意这位公子内力惊人,若是凡人受此重伤早已死去,现在已用了神教秘药止住流血,能不能活过来,仍得看此人天命福泽。女子俯身用玉手抚在沐雪满是血迹的脸颊上,只感觉滚烫难当,她妖媚的双眼此时也露出怜惜的柔光。随后她取下一只精美香囊,拿出一朵鲜艳的冰山雪菊放进沐雪的衣襟,然后双手互握,闭眼祈祷,口中虔诚默念。

随后女子背着沐雪,头陀背着一憨又提着神钟钓手,如同神猿戏林般,在树梢林巅上飞驰穿梭,直到金龙河畔才一跃跳上一艘小篷船,头陀掌舵,女子照顾,顺流而下。

这一僧一女究竟是何许人也?原来他们都是西域“万祖神教”的门人,万祖神教已有数百年历史,由于地处西域,处事又诡秘莫测,一直被中原武林冠以魔教之称。至今已历任四届教主,均是西域数一数二的高手,尤以现任教主最为厉害,其人无名无姓,自称昆仑老祖转世,能掌印生灵轮回生死,教众无不深信膜拜,世人也因此称呼此人就为昆仑老祖。

那头陀唤作‘无面僧’,据说是阿鼻地狱中的恶鬼,因精通药理和佛法,被昆仑老祖相中,带回人世封为护法,由于长着一张修罗鬼面,所以昆仑老祖赐予他一副白皮面具遮掩丑恶,因此得名‘无面僧’。由于来自地府,不能说人间语言,只能以手势与人交流。

这女子更不得了,乃万祖神教大祭司瞿晋之女,下任大祭司继承人,名曰瞿嫣儿,因天资聪慧,样貌可人,从小就深受教众爱戴。昆仑老祖更是亲授技艺,聪明伶俐的瞿嫣儿年仅十九岁就习得神谕殡葬和观星占卜之术,拳脚功夫也已登峰造极。更在机缘巧合之下,于昆仑山玉虚峰偶获神兵‘无尘弯刀’,教众认为此乃神谕授命,从此对她更为推崇景仰,尊称为‘小祭司’。

二人此次潜入中原武林,原是受昆仑老祖之命送一封信给玉清真人,哪知见到的却是真人的孤坟,于是就有了‘玉清孤坟献雪菊,怒斥日使斗恶煞’的一幕。至于玉清真人与万祖神教有何瓜葛,后文会详加阐述。

此后二人一路跟踪飘香阁门人,想寻机杀几个飘香阁重臣为真人报仇。见鲁豪克因断臂伤重,返回逍遥楼养伤,却因悔恨悲痛而昏厥不醒,二人心生恻隐,决定放他一条生路。于是继续跟踪橙黄黑三煞,直到天台山玉霄峰脚下,见飘香阁门人成群聚集,心知飘香阁定有大事发生,而且对方此时人多眼杂,未免走漏行踪,于是潜伏山脚静观其变,准备伺机而动,杀人于无形。

也正是如此,才有了救沐雪和一憨的一幕。至于为什么要盗取后土钟钓手,原来是瞿嫣儿在教中学艺时,曾经看过一部古典,里面画的一口大钟与此钟极为相似,加上教主曾经讲过关于五行法器的传说,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就偷走了后土钟钓手。

瞿嫣儿和无面僧带着沐雪、一憨从水路转至陆路,买下马车并以四具棺木为掩护,分别装上沐雪、一憨、钓手和衣物细软。两人打扮成赶灵人,沿途机智躲过飘香阁门人搜查,贿赂官兵逃过例检,武力击退山贼路霸,并由无面僧全权负责沐雪、一憨二人吃喝拉撒、针灸换药。途中一憨渐醒,也被无面僧用针灸之术再次使其昏睡,而沐雪却是一路昏厥不醒。

经过一月有余,他们度过阳关,与教众会合第十日后,终于抵达万祖神教。

万祖神教位于昆仑山玉虚峰以北20里处的地宫内,此地冬长夏短,人迹罕至。神教入口的前端与普通山洞并无差异,冬季时节,在冰封雪盖中极难发现。入洞行至一里,豁然出现天然洞窟,大约半亩有余,24盏鱼油灯常年不灭,昏黄的光照耀着一扇青石巨门,门上两个巨大的辅首衔环,形如修罗恶鬼,怒目圆瞪,恐怖吓人。门楣之上两个巨大的浮雕篆字‘万祖’,威严而庄重,神秘而诡异。

打开石门,就是万祖神教总坛‘万祖神庙’。神庙为人工挖掘的地宫,面积之大令人咋舌。从石门到庙堂有一段为昆仑玉所铺设的玉路,长约五丈,宽约一丈。两旁建有水池,波光粼粼。水池呈矩形,与玉路一样长,池子的一边紧贴玉路,另一边延伸至神庙石壁。那左边的石壁上以彩绘壁画展现出天宫的美景,而右边的石壁上却以没有着色的山石浮雕,呈现出十八层地狱中的种种酷刑。

走出昆仑玉路,一根直至洞顶的巨大石柱挡在眼前,这石柱之粗,需六人才能围抱,石柱上清晰的云雷纹透出一股远古神秘气息。

绕过石柱,所呈现的景象更是令人膛目结舌。如此巨大的石柱一共有八根,以先天八卦图位所建造。而八柱中间所绘的巨大太极图,是能容纳好几万人的地下广场。而广场中央是一座平顶金字塔赫然矗立,塔顶是一尊巨大的昆仑老祖像,庄严肃穆,金碧辉煌,栩栩如生。只有金字塔的坤面有一条镀金石阶能通上塔顶膜拜老祖。

此时昆仑老祖身着灰黑长袍,正盘坐在老祖像下神游冥思,大祭司瞿晋侍立一旁。此时一名教徒以轻身提纵术直奔塔顶而来,速度虽是极快,却无半点声响。直到离塔顶还有三步台阶时,忽的止住脚步单膝跪下道:“禀教主,小祭司和无面护法回来了。”

坐定的昆仑老祖听闻,双目忽睁,腾空而起,从教徒头顶一跃而过,嗖嗖飞下塔来。此时一群教众在小祭司瞿嫣儿的带领下,抬着两幅担架,也快步穿过广场,于昆仑老祖面前轰然跪下,齐声道:“拜见教主!”昆仑老祖上前扶起瞿嫣儿道:“嫣儿,等得我好苦啊!”随即又道:“都起来吧!”

瞿嫣儿向昆仑老祖身后逐渐走近的瞿晋道了一声:“父亲大人!”瞿晋向她微微点头。瞿嫣儿继续道:“教主,这次潜入中原,在找到玉清真人时,他已经过逝,那封信未能送达。”无面僧随即从怀中取出信件,信封上除了有些褶皱,封蜡如新,未曾拆开。瞿晋上前接过信件,放入袖袋之中。

昆仑老祖一听玉清真人过逝,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问道:“可否查清真人是如何去逝?”瞿嫣儿道:“是飘香阁的杀手所为。”昆仑老祖一听,忽的一股气劲笼罩全身,衣袍也随之噗噗作响,众人感觉空气也似乎在颤抖,都屏住呼吸,瑟瑟发抖。也只是一刹那,老祖就恢复平静,道:“真人仙骨葬在何处?可否妥善?”瞿嫣儿道:“真人葬在CD西郊的小溪边,当时被一群武林人士安葬,后来探得是鸣剑门的人,葬礼还算体面周到。”昆仑老祖点点头,又摇摇头,声音有些颤抖道:“玉清贤弟,是老夫牵累了你啊!”原来玉清子之所以被蜀山逐出门派,还被骂为妖道,就是因为蜀山发现玉清子与万祖神教来往密切,关系暧昧所致。

瞿嫣儿继续道:“禀教主,属下与护法在跟踪飘香阁杀手时,无意间发现一件宝物,很像教中典籍上记载的神钟,于是我便盗取一部分请教主查看定夺。”说完让手下拿出后土钟钓手让教主查看。昆仑老祖一看,心中一凛,道:“嫣儿,这大钟钓手是从何处而来?”于是瞿嫣儿便把如何取钓手,如何救沐雪和一憨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昆仑老祖道:“这的确很像是典籍上记载的五行法器之一‘后土钟’钓手,传说集齐五件法器就能掌控生死轮回,玉清真人也对此传说深信不疑。老夫毕生都在研究轮回之术,曾经告诫玉清真人那五行法器终究是传说,真正的掌控轮回,超脱生死界限,还需不断修习才能达到。”在昆仑老祖眼里,五行法器的传说只是无稽之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真真假假不试一试,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老祖又走到担架旁,一眼便认出一憨。这一憨原是真五道人的剑童,昆仑老祖年轻时拜会真五道人,曾经见过他几面。真五道人仙游后一憨就与师兄一道真人归隐天台山,也是玉清真人的同门。

昆仑老祖俯身探了一下一憨脉象,脸露微笑道:“无面护法的医术,本教主也是自叹不如啊!”无面拱手回敬教主称赞。老祖又道:“无面,稍后你送他出教,不要让外人知道他曾与本教有过任何瓜葛。”众人均明白老祖是为了不让一憨步玉清的后尘,不得而为之,只是众人心中都是愤愤不平,心道‘魔教’一说,就是中原武林强加于身,污蔑诋毁而已。可他们又哪里想过,这‘正邪’之分,有时候又岂是自己所能够决定的?

昆仑老祖又看了看旁边担架上的年轻人,此时的沐雪已经是衣着破损,面颊凹陷憔悴,满脸胡茬。昆仑老祖问道:“嫣儿,这人是谁?”瞿嫣儿道:“此人我曾经在玉清真人的墓前见过,应该与真人交情不浅。他英气不凡,或许是中原武林的正派弟子。”瞿嫣儿一边说一边俯下身子从沐雪身旁拿出一个长布包,然后扯掉布匹取出了句芒木剑递到昆仑老祖跟前,继续道:“救下此人后才发现他背缚这把木剑,从剑上纹理看来,与教中典籍记载的神剑很是相似。”

昆仑老祖接过瞿嫣儿手中木剑,仔细端详起来,脸上神情若有所思。瞿晋忽然道:“教主,这不是玉清真人的佩剑吗?”老祖点点头道:“大祭司,你所言不错。只是这不光是玉清的佩剑,它曾经也是真五道人的佩剑,真五道人凭借此剑威震武林,八十一式淬火六阳剑法,无人能敌,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啊!”众人听到此处都是惊讶,心道原来还有比老祖更为厉害的人物。老祖继续道:“而这把木剑,也是传说中的五行法器之一,句芒神剑。”众人又为之咋舌。

老祖将神剑交于大祭司瞿晋手中,俯身查看沐雪伤情,只见他头颅之上仍有几颗银针,心知是无面为了稳定伤势所为。一探脉象,虽然已是气若游丝,却会在即将脉灭的时候出现一股澎湃的脉息,如此循环往复,延续生命。老祖深知这是内力极为深厚,修为近百年的高人在弥留之际才会出现的特殊脉象,而眼前这年轻人却有这样的脉象,心道他不是服用了神丹妙药就是有高人耗费大量真气传功续命。想到这里老祖起身对着无面僧问道:“无面,你给这年轻人吃了什么灵药?”无面打起手势,意思是此人头部受到致命重创,本该死去,只是他内力极为深厚,一直存着一口气在,再加上这一个月来用银针慢慢引出头部瘀血,以上等草药为其补血延气,才能活到现在,只是一直昏迷不醒。

此时昆仑老祖也感到奇怪,如此年轻竟然有此等内力,就是再有天赋的武学奇才也不可能达到这等程度,肯定此人大有奇遇,而且这句芒神剑为何又在他身上,只待救醒后详加询问才可知道。于是又对无面道:“想尽一切办法,救醒这位少侠。”无面拱手领命。老祖随即吩咐教众退下,又命大祭司将后土钟钓手和句芒神剑封存到神庙密室,自己走上塔顶继续冥思。只是此时老祖的心再也无法入定,他终究还是凡人,即使修行百年,依然被悲伤、无奈和疑惑等等人类思绪所困扰。

瞿嫣儿吩咐属下将沐雪和一憨分别安顿在一间石室内,然后让属下打来一盆热水,自己坐在沐雪的床边,借着烛光,用无尘刀小心翼翼的为他刮面洗尘。不多时,沐雪的脸庞又恢复了俊美,只是更加憔悴沧桑。也许是这一个月来对他悉心的照料而无意间产生的情愫,瞿嫣儿瞧着这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看着他如此憔悴的面容,居然潺潺流下了眼泪。身后的无面僧看着此景,悄悄的退出了石室,心道拼尽毕生心血,也要救活这位少侠。

无面僧退出沐雪的石室后,又来到一憨的石室。其实一憨此时的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他非神教中人,为了保密,所以无面僧一直用银针使其昏迷。无面僧将躺在石床上的一憨一把背起,施展出轻身提纵术,径直冲出神庙。随后在神教驿站要来马匹,载着一憨送下山去,妥善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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