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望走到彭小妍身边,弯下腰,轻轻抚摸着彭小妍那已经蓬乱的马尾辫,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知道这种时候什么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能用这个抚摸的动作给彭小妍带去些许温暖,或许就是种最好的安慰了。
彭小妍抬起头,望了禹望一眼,又黯然神伤低下了头,不过这时候她隐隐啜泣起来,这是个好迹象,这种时候彭小妍能够哭出来才是好事,那种无声的死寂实在是太可怕了,很容易让这样的小妮子的精神一下子彻底崩溃。
现场取证完毕后,刑警要将方兰给带走了。
彭小妍察觉后猛地从地上站起,大哭着扑向了方兰,将方兰紧紧的抱住。
方兰也从愣怔中醒来,一边紧紧搂抱着怀中的彭小妍,一边嚎啕大哭起来,那模样和神情,怎一个伤感了得!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怎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苦命的小妍啊,你以后可怎么办啦,谁能来照顾你啊……”
方兰一边大哭着,一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
此情此景,怎一个悲痛了得!
那几个抓住方兰的冷面刑警都忍不住为此动容,悄悄放开了抓住方兰的手,破例给一点时间给方兰和彭小妍这对苦命的母女。
方兰的担忧不是没有来由,彭家强被杀了,她就要被抓了,彭小妍这个今年才十五岁的小妮子便只剩下独身一个人了。
方兰的家庭不是没有亲戚,相反,无论是方兰还是彭家强,都有不少亲戚,可如今很多人的人心都是冷漠的,哪怕亲戚也不例外,那些亲戚如今都已经跟她们家疏远了,主要是嫌弃她们家穷,即便有几个还算善良的亲戚,也因为彭家强的关系,跟她们家彻底翻脸了,主要是彭家强找他们借了钱不还,关系因此僵了。
那些亲戚如今对方兰和彭小妍都避而远之。
没有了亲戚,在方兰看来,以后的彭小妍多半要孤独了。
这是方兰的担忧,也是一个母亲的关怀心。
在这样的时刻,方兰甚至顾不得去想自己,去想自己会面对怎样可怕的结果,却全身心都放在了彭小妍身上,因为在她的心里,女儿彭小妍比她自己更加重要。
而对于今夜杀了彭家强的行动,她唯一的后悔也是在于彭小妍,觉得自己对不起彭小妍,对彭小妍抱有愧意,对于彭家强,她只是觉得很痛快,她觉得彭家强该死,早就该死了。她本是个很贤惠的女人,却被一个男人硬生生逼到这种地步,从这点当中就不难看出彭家强这样的男人真是被天理所不容了。
可什么是天理呢?
作为卑微的人,生活在茫茫尘世中的卑微的个体,很多时候,根本就没什么天理可讲,很多时候,人就像是一根脆弱的浮萍一样,随波逐流,或者干脆被残酷的生活的洪流冲刷,甚至彻底的吞没吞噬,直至如同一朵不起眼的泡沫般湮灭……
“对不起,对不起……”方兰哭得更大声了,口中发出的声音变成了呐喊和咆哮,是在对彭小妍表达歉意,更是在抱怨上苍的不公。
彭小妍也跟着哭出声,想到什么后,猛地看了一旁默默心痛观望的禹望一眼,又重新凝望着方兰,神情突然变得镇定:“妈,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一定会过得很好,因为……因为有人会照顾好我的。”
方兰难免惊讶:“谁会照顾你?”
彭小妍很想说是禹望,想了想还是作罢,害怕就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没准反而会让方兰更加担心了。
彭小妍只是异常坚定地说:“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妈,相信我。”
刑警们没再多给她们时间,将方兰给强行抓走了。
彭家强的尸体被搬走了,现场被处理干净了。
于是,屋里只剩下彭小妍和禹望两个人。
整个世界又重新回归安静了。
原本就不大的这个屋子,一直以来就布满阴霾很是压抑的这个屋子,因为今夜的命案,变得更加压抑,无论是彭小妍还是禹望,身在其中都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尤其是当他们想到彭家强方才还躺在这里的尸体时,更是感觉到一种莫大的阴森和苍凉。
彭小妍瘫软在了堂屋的地上。
禹望默默走到她身边,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将她抱了起来,抱进了她的卧室,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禹望走出卧室,走进浴室,拿出了一条浸染着热水的毛巾,回到卧室,帮彭小妍简单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和身上的灰尘。
禹望又走出卧室,走进厨房,为彭小妍倒了一杯温水,又回到卧室,服侍彭小妍喝了一些温水,又让彭小妍重新躺下。
现在的彭小妍需要重新回归平静,已经哭过了,就不能再哭了,太多的死寂很不好,太多的哭泣也很不好。
这些微小的行动,充分说明了禹望对彭小妍是真心的关切爱护的。
彭小妍哪里会感受不到这点。
正当禹望帮彭小妍简单脱掉了外衣,盖上了被褥,让她先好好休息一下,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彭小妍猛地从床上坐起,一把抓住禹望的手臂,一下子扑倒在了禹望的怀中,口中隐隐啜泣着,身体隐隐颤动着……
禹望不由愣怔,轻轻坐在了床边,轻轻拍着彭小妍的后背,口中喃喃:“别怕,有我在,有我在你就不会孤单……”
……
又是几天过去了。
这几天来,禹望一边细心照顾彭小妍,安慰她受伤的心灵,一边陪伴彭小妍处理父亲彭家强的相关后事和母亲方兰的相关事宜。
因为彭小妍这个当事人作证,这件命案快速决断,最终认定方兰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饶是如此,方兰还是要坐牢,且要坐不少年。
安乐市禹望是不能再待下去了,他对这里已经厌倦,他要找其他的八个女人了。
幸运的是,因为这次的命案,彭小妍也不愿在安乐市待下去,在禹望的主动攻势下,彭小妍决定跟禹望走,去远方,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撇开命案这件伤心的事儿,这样的结果对禹望而言却是很好的,原本禹望以为想要搞定彭小妍需要耗费不少时间精力,现在比预想中的要顺利很多。现在好了,不需要禹望自己费心费力地解决彭小妍家里的矛盾了,也不需要他长时间对彭小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了,或许这样的结果对彭小妍也是很好的吧,至少彭小妍可以借此摆脱掉那个地狱一般的家了,对方兰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最快的解脱方式呢?
这天,禹望退掉了文雅花园的别墅租房,帮彭小妍收拾行李,过程中禹望是沉默的,因为彭小妍是沉默的,彭小妍的身心还没有恢复过来,这是很正常的现象。
望着彭小妍对着很多家具尤其是对着父母的照片默默发呆的背影,禹望的脑海中重新闪现出了当初方兰说的话。
“真希望佛祖能派下一个好心的有钱人,能将你带走抚养,我们这个家庭已经彻底完了,你实在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
现在这话果然应验了。
禹望又想起了当初自己的话。
“世上真的有佛祖吗?那么多人信佛,可有几人当真能得到佛祖的眷顾?不过,你的这个请求应该是可以灵验的,因为没有佛祖却有了我,我一定会好好培养你女儿的。”
现在这话也要践行了,禹望再三在心里叮嘱自己:“无论以后的路途如何,无论我以后究竟会有几个女人,无论我这样的人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结果,无论过程中会有多少的艰难挫折狂风暴雨,我一定会好好爱护彭小妍这个小妮子,哪怕不为了她是个很值得爱护的女孩,一朵娇滴滴纯嫩嫩的校花,也要为了这份难得的机缘,一种身为大男人的责任。”
想到这里,禹望走到了彭小妍身边,轻轻搂住了彭小妍的肩膀。
经过这次的事情,经过这些天禹望的照料和爱护,彭小妍对禹望的好感倍增,非但不再排斥他,反而对他产生了一定的依赖心理,眼下见禹望搂着自己,彭小妍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主动轻轻依偎在了禹望的肩膀上,禹望的肩膀不宽大健壮,却足够温暖,彭小妍已经隐隐感觉到禹望不是个多么具有安全感的男人,但她还是觉得他能让她感到踏实。
对着彭小妍那娇嫩的耳畔,禹望呵气轻声说:“先忘了这里的一切吧,先安安心心的跟着我走,等我有钱有势了,有足够的能力了,一定会想办法将你妈从监狱里弄出来。”
彭小妍轻轻“嗯”了声,点了点头,她不觉得禹望一定能做到这点,只当是禹望对她的一种安慰,但她相信,如果禹望真的有了那种能力,那么禹望就一定会去做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彭小妍抬起头,用她那被泪水润湿模糊的水盈盈的眸子,近在咫尺地凝视着禹望的双眼问:“我们这算是私奔吗?”
禹望不由尴尬,从这话中,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诱拐小萝莉的坏蜀黍。
这真的算是私奔吗?如果就“私奔”这个词的含义理解,应该是不算的,可就当下的情形而言,可不就是一种私奔吗?
私奔啊私奔,禹望这个孤独的大男人和彭小妍这个突然孤独的小女人就要私奔了。
他们究竟会奔向何方?
那未知的前方,究竟会有怎样的生活等待着他们?
一切随缘吧。
他们的相遇本就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