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缇萦声名远扬,谁能想到那王夫人平日里调养身体的药物中竟让她下了毒。我并不想要她的命,况且当真是要了她的命,那王兒旬还不晓得要闹出些什么事儿来呢,那王兒旬一闹,那匈奴单于也得闹上一闹,这就不是后宫中那些个琐事了。
若我当真是要她的命,那淳于缇萦是不会照着我说的去做的,医者父母心,虽是为了查明真相,作为大夫,那淳于缇萦自也是不愿伤及他人的性命的。
“娘娘,昨儿个夜里,那王夫人一直在做噩梦,嘴里还喊着说是贾夫人要她的命!今儿个一早便神情恍惚的去了那上林苑,说是什么她本不想害贾夫人的,求她不要再来缠绕她!”九言从外面进来,便与我提起那王夫人。
王夫人这般模样,宫中看在眼中的人是多得很,发生些什么事,自然是很快便传入了我耳中。
把什么东西还给她,让她莫要来缠绕!那能是什么东西,对那贾若离来说还有什么是比命还重要的,让那王夫人怕成这般模样。此事我也得尽快探个究竟,日子久就是那王夫人自己没发现被下了毒,他人也会发现的。
“九言,你说,有什么东西让那贾若离那般在意。”我思虑半晌之后,疑惑道。
九言蹙眉看着那门外半晌后,才不紧不慢的道:“奴婢想,许是那朱红的破布吧!”
“那不过就是一块破布而已,虽上面是染了曼陀罗的味道,也不能证明什么!至多就是晓得那贾若离生前是中了曼陀罗花毒的!”我这般说也不是瞎话,这些天来,也未查出些什么来,只晓得那贾若离是中了曼陀罗花毒的。
“继续让人看着那王夫人!”我心中的谜团是越来越多了,这些个事情是接二连三的,且是环环相扣,这幕后必然是有人在操纵着的。
“诺”九言说着便退了出去,紫青的衣衫,布料并不华贵,九言却的把它穿的出奇的好看,不华贵,却是落落大方,格外清丽。
记得从前九言本是很爱笑的,如今却是这般模样,整日蹙眉不展,若是不记得从前那些个事情倒好,也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几日之后,窦婴派人来传话说那秦暮烟招了,招了?招什么了!这窦婴在官场多年倒也打起官腔来了,说是招了,无非就是说出了真相。
这秦暮烟一招,我心中那些个谜团也解了一大半。这秦暮烟能说实话,单是靠窦婴那嘴皮子上的功夫自然是不太可能的,多还是靠那江湖关系,江湖人脉广,有些事情自然便能查到了。我甚是佩服窦婴这能力,在官场上顺风顺水,在江湖上亦是好人缘。
我曾听刘启提起过,说那秦暮烟原是有过心仪之人的,只是那女子后来莫名的就死了。直至今日我才晓得那女子竟是死于贾若离手中的,刘启许也是如今才晓得的吧!
而贾若离却是死于那秦暮烟之手的,那秦暮烟之所以会对贾若离下手也不全然是因这缘故,可那缘由却更是让人吃惊不已,那女子竟还活着,如今人就在吴国,在那吴王刘濞手中。
晓得这些事情,自然便能知晓那项浮安为何会与秦暮烟扯上关系了,这项浮安一心想做女君,但她纵使是再厉害却不过就是个武艺高强的女子,再而就是毒术了得,自然是要与人联手的。恰好那吴王刘濞时时的都想着能为他那早亡的儿子刘贤报仇,这般一来便一拍即合了。有了那吴王刘濞的相助,自然便能畅通无阻的进入这汉宫了,而那王夫人不过就是这场阴谋中一颗不知内情的棋子而已。
这王夫人从前本就见过项浮安的,也是因这项浮安她那夫君金王孙才会丢了性命的,她许从不晓得其实那金王孙本不是她害死的。她本以为这些事情是可以掩盖过去的,哪晓得这项浮安出现了,她晓得那项浮安若是要她的命是容易得很,因此便答应了项浮安。
王夫人哪里晓得那贾若离之死本就在算计中,王夫人自然是不晓得贾若离的底细的,也不晓得就凭她想害死贾若离实比登天还难。
秦暮烟是痴人,平日里话少,不擅表达,却是痴情之人,为爱不惜牺牲一切。这般的男子,是女子最好的良人,却不是最好的暗卫。
秦暮烟心仪的那女子叫琴墨,原是那吴王刘濞的细作,秦暮烟当然是不会晓得这些事情的,纵使他人说起,他也是不会相信的。贾若离曾在那吴国做过细作,见过那女子几面。秦暮烟沉迷于那女子,贾若离便毁了那女子的容貌。她想,哪个男子不会在意女子的容貌的,这般比杀了那女子还受用。
可她不曾想到,秦暮烟竟是那般痴情之人,琴墨变成了那般模样,他依旧是不离不弃,那琴墨许也是动了心的,可琴墨与暮烟不一样,她不会因感情便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没有谁天生就愿意做细作的,若不是因那吴王刘濞用她爹爹的性命来要挟,她想她会真真正正的去爱这个真心实意待她的男子的。
贾若离为断了那秦暮烟的念头,便决绝的将那琴墨逼到了青峰崖,琴墨就那般生生的摔了下去。秦暮烟自然以为是琴墨接受不了自己那般的容貌才轻生的,他也曾问过琴墨她为何会变成那般,琴墨自然是不会将事情的原委与他说的,若是说了暮烟不就晓得她是那吴国派来的细作么。
只是谁都不曾想到,那琴墨落下了青峰崖之后,竟大难不死,正好让项浮安给救了。就是因这琴墨,项浮安便与那吴王勾结上了。王夫人不过就是那项浮安用来误导人的而已,因此便让人忽略了秦暮烟,心思全然用在那王夫人的身上了。这棋子,不是王夫人也会是别人,王夫人这般聪明的人都能着了他们的道儿,看来这把柄捏在手中当真是好用。
项浮安入这汉宫,表面上是为了找那地宫,实乃是摸清这宫中的每一寸土地,且摸清这宫中的机关,他日若是攻了进来便是清门熟路了。借着王夫人,借着地宫来扰乱了汉宫,这棋还真是下得高。
或许,项浮安本以为很快就能动手了,可偏偏因九言的出现而打乱了她原本的计划,如今不得已只得离开。可她为何要故意让九言晓得她与龙玉凌是去了吴国呢,难不成这幕后另有其人,吴王刘濞不过也是颗棋子而已?
宣室殿今日是热闹得很,我还未踏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那王兒旬的声音,多是哭闹着说是我对她姐姐下了毒,谋害她什么的。
我款款的走进殿中,微微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刘启不冷不热道:“皇后有何事!”刘启说着这话时,眼睛微微的瞧了那王兒旬一眼,略有些不耐烦,我一贯是晓得刘启的性子的,若不是这般,我亦是瞧不出来的。
若不是因这王兒旬与那匈奴单于有那一层关系,就她这般的闹法,整日只晓得争宠,也不晓得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王兒旬瞧见我来了便怒不可遏的直指我道:“皇后娘娘!我们姐妹二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何要屡次害我们姐妹二人!竟还让人给我姐姐下了药!若不是发现的早,我姐姐就没命了!”
笑话,我与她们姐妹二人无怨无仇,这后宫中的女子谁与谁又有多大的仇了,无怨无仇不同样是相互陷害,今日害那个,明日害这个,不过就是为了争宠,为了能坐上那皇后的宝座,他日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后。
“妹妹,这话说得真是有些奇怪了,本宫为何要去害你姐妹二人!”我含笑道。
王兒旬虽有那么些小心思,却也不过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与她那姐姐差得远,她那姐姐虽是晓得这事情的原委,却不会如她这般给自己自找麻烦。
“皇后娘娘,您入宫多年不受宠!且多年无子!你就是妒忌我们姐妹二人!”这王兒旬此刻俨然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多年无子!这永远是我心中的痛,我微微的僵了僵。
刘启拍案而起,怒看着王兒旬道:“放肆!是不是朕平日里太宠你了!你连朕也不放在眼里了!当着朕的面就敢这般!若是在背后还不知要跋扈成那般呢!整日就只知嚼舌根子,皇后乃是六宫之主,岂容你这般以下犯上!”
王兒旬甚有些委屈,眼中包着泪懦懦道:“皇上,臣妾!”
“以下犯上,禁足半年,现在就回你那合欢殿去,朕不想看到你!”刘启全然是一副君王姿态怒道。
王兒旬梨花带雨的,便奔了出去。
我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淡淡道:“陛下,越发的会做戏了!”
说来,此次对那王夫人下毒,乃是刘启默许的,我自然是不怕她们在背后嚼舌根子的。
刘启抱着双臂含笑看着我:“皇后是越发的口齿伶俐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初见那王兒旬之时,她便是这般模样,入宫不过一年,如今便是时常梨花带雨的。不得不佩服,刘启有将人捧上九重天的本事,也有将人踩下地狱的本事,偏偏踩了那人,那人还能还一心一意的跟着他。
我今日来这宣室殿,自然不是来与他拌嘴的。
“陛下,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我自觉我这话说得是客套了些,后宫不可干政,不过我干的好似并不少。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都说后宫不可干政,可有哪个是安分守己的,真真是安分守己的哪个又能在帝王身边呆得久,若不是遭了他人陷害落得个冷宫孤灯的下场,便是年老色衰失宠于帝王,也和冷宫没什么区别,可若是知晓些朝政,懂得如何去拿捏,即便是失了宠,许还能在帝王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伏案上略显凌乱,刘启向来不喜欢他人碰他这伏案上的东西的,因此这般凌乱自然也是没人收拾的。
刘启此刻正抱着手臂笑看着我:“皇后倒是说起客套话来了,这还真真是有些不像你了!如今这局面你怎么看!”
我忽觉他此刻这模样甚是眼熟,好似从前在哪见过,转念一想,觉我是这几日让那些个事情给搅糊涂了吧,我入宫十余年,自然是看着他眼熟,他就是蒙了脸,我也认得的。
“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这吴国地境好,繁华与长安是不相上下,兵力雄壮,若当真是与其一战,想也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最终不过是两败俱伤,那躲在幕后的自然是最大的得利者。
“皇后的看法倒是与朕不相而谋!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如今看来,只得暂且按兵不动!”刘启总是这般淡淡然的模样,我瞧着就是那吴王当真是举兵造反了,他也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这些年来,我见他当真显露真性情,笼统不过就那么几次,平日里总一副处事不惊,深不可测的模样。
在他人看来,这帝王之位是至高无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却不晓得这背后的辛酸,向来是很少以真性情示人的,就是与自己的母亲,也是勾心斗角的。
如他所说,按兵不动,我暗衬着他是在等时机,等那两虎相争之时,他便坐收渔翁之利。如今这大汉,除去那吴国,最为强盛的便是梁国,梁王刘武早已不是当年椒房殿前唤着亡妻名讳的梁王了,且他素来有贤王之称,却也是为君王的人才,如今自也是有心想登上那皇位的。但若是贸然出兵,必然是伤亡惨重,帝王多踩着无数的尸体爬上去的,但若是能免去这些战乱,又何必去作不必要的牺牲呢!
长夜漫漫,这事算是暂且定了下来,耳边传来刘启均匀的呼吸声,眼睛却是微眯着。他总是这般,就是睡了,也是这般戒备,若是有个风吹草动的便能将他惊醒,身居高位,常常是夜不能寐。
在天宫之时,司命星君曾与我说,行军打仗,两军势力相当,说若是先出手,那便是谁先输。自来这凡尘,我倒也读过不少书卷,说来这凡间的书卷就是不如天宫,皆是竹简,天宫中则是轻盈的纸张。
在天宫之时,闲来无事也会读上一些,约记得那时曾从司命那得一本兵法之道,说是那刚升了仙的孙武君在凡尘之时所著,世人皆道为“孙子兵法”。
那时我是尤其不喜欢这些东西的,我向来没什么宏图大志,不过就想在天宫做个小仙,做个蹭吃蹭喝的小仙。
司命那时数落我没出息,我云淡风轻道:“我本就只是块顽石,你却非要以为我是璞玉,这能怪得了谁!”
说这司命星君难伺候,他却整日被我气的七窍生烟,东华帝君笑说我是这众生第一人,我那时自以为这是一种本事。如今看来,却也是算不上什么本事的,如今这世道,神仙比凡人还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