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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细长的利爪破风而出,一把掐住了司空逸的脖子,只稍稍用了些力气便在那细嫩的皮肉上留下了几道血痕。

“狡猾的猎物就要趁早解决掉。”吞吐着长舌,说出令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凉的话语,微侧着头颅,随着手臂的抬高而渐渐抬高,将司空逸腾空拎着。

脖子完全无法承受得住整个身体的重量,咽喉被牢牢掐住,呼吸变得困难起来。司空逸只觉得胸腔被无法呼出的气体涨得生疼,血液不断翻腾,脑部充血的感觉越来越清晰,血丝爬上了眼球,所见之处渐渐笼上了一层猩红之色。

张口想要呼叫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连一个清晰的字符都无法吐出,身体不断的挣扎,双手奋力得想要解开紧扼着脖子的利爪,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那细长的利爪纹丝未动。

“弱小的生物总是喜欢做无用的挣扎。”那声音像是在千里之外传来,飘渺模糊,缓缓回荡在司空逸脑中,因为大脑充血和缺氧的缘由,眼前之景犹如拉下帷幕的电影,被黑暗占据。

‘死得这么窝囊啊我.’放弃了挣扎,脑子一阵自嘲,原来人死之前的感觉是这样的,像是被封闭在了一个不见光的密闭空间,五感都变得毫无用处了。

“嗷~~”一声有些像是野猪的嚎叫声响起,司空逸只觉得掐住自己脖子的利爪一松,整个身子破布般掉落在地上,一股劫后余生的快感席卷而来,顾不上去想出了什么事儿,只蜷缩着身子,双手扶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地咳嗽着大口喘气。

那怪物彻底愤怒了,双手握拳仰天长啸一声,一侧目,双眼泛着红光,直勾勾地盯着那突然出现趁它不备将它撞翻在地的东西。

那是一只体型肥硕的野猪,或者说豪猪更贴切一些,此刻正龇牙咧嘴,口中不断吐出一些声响像是在警告着,怒目瞪着那怪物。

司空逸躺在地上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之前差点就失效的五感也慢慢恢复,眼前的景象由一片漆黑变成了模糊的泥土之色和大片绿,最后凝聚成精细的画面,一头体型肥硕的黑皮野猪正和那怪物各据一边,大眼瞪小眼,看不见的电光火石充斥着周围的空气,紧张凝重的气氛,一触即发。

‘抢食的?还是内斗了?’不得而知。

依旧躺在地上,神色紧张地望着,双手双脚以及其微小的动作将自己的身体远离那块危险区域,心里还想着最好让它们拼个两败俱伤,无暇顾及自己。

“嗷嗷~~”黑皮野猪首先吼叫起来,粗短而壮实的前腿一下一下有力地刨着地面,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那怪物随即也发出了类似的吼叫声,似乎是想在气势上盖过去,有风吹过带动着树叶发出沙沙声响,落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飘摇而下。

“在那边!”梁静月身手敏捷地绕过一颗颗大树,跨过灌木丛,直奔司空逸所在之处,从刚才的声响听来,已经非常接近了,也许绕过这棵大树就能看到!

“嗷~”凄厉的惨叫声穿透云霄,空气中弥漫着血的味道,并且越来越浓烈,一阵阴森之感从心头涌出,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阴魂的感觉?这有些怪,可当下没空去多做他想,脚步加快了。

不是司空的,梁静月皱着眉头,这血中带着一丝野兽的味道,并不是司空的,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下,抬手将阻挡在面前的一人高的灌木丛推开,委身一跃,起身抬头才发觉豁然开朗,眼前一小片空地上,一只野兽被拦腰斩断,身子撕裂成两端横陈在那里,如最艳丽的颜料将草地、泥土浸染成骇人的红。

视线接着向前望去。

“司空!”不远处一个瘦削的身影半躺在地,一个高大的人形怪物正逼近,梁静月大叫一声,将怪物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半躺在地,双手撑着身子仰视着那怪物的司空逸,忽闻耳边一声熟悉的叫喊,扭过头望去,夜色下那姣好的身姿被描刻得生动清晰,一时间竟让人觉得无比高大神圣。

‘学姐!’司空逸喉头颤动,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和喜悦,终于有救兵来了么,可为什么是她!瞬间的喜悦过后,又开始担心,自己一个大男人都毫无还手之力,梁静月又能如何?

“蝼蚁之辈来再多也是死!”被一次次打断享用猎物的怪物,口气相当的愤怒,擎着利爪便向梁静月扑去。

不等司空逸再多想什么,那姣好的身影便动了起来,踩踏着泥土的声音伴着风声,形如蹁跹的蝶之精灵,在星光下留下一道道美好的剪影。

‘好身手!’司空逸大惊,这般的身手他也只有在武侠作品中看到过,虽没有那些武侠片中那么夸张,可也是步疾如风,身轻似燕。

“谁死还不一定!”梁静月轻喝一声,抽出背着的伞状长物,一把扯去包裹着的布,其中之物闪烁着冷冽的光芒,竟是一柄长剑!

那怪物一惊,虽不知那剑究竟是何名头,可光从剑鞘中溢出的冷冽剑气就能感到此剑并非凡品,心中不免有些慌了,这女人到底是谁?不但身手很不错,竟还带着这样一柄神兵利器!

即使心中有惊慌,可面上却不能表露出半分,像是给自己打底气般大笑:“即便你有神兵在手,也是无法杀死我的,女人!”

梁静月并未被这一笑所动,神色严厉,稳稳立于树干之上,“噌”的一声拔剑出销,只见一团光华自黑暗中绽放而出,几乎掩盖住了星月光芒。

持剑在手,脚尖轻踮,一个纵身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剑锋直逼不远处的怪物。

“噌!”剑刃被利爪挡下,崩绽出丝丝火花。

“傲因[注释1]。”薄唇轻吐出两个字来,对面而立的怪物浑身一震,双眼中透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梁静月握剑的手一紧,又加了一分气力,那怪物有些底气不足,撤开利爪,整个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就算现在我杀不了你,也能让你生不如死。”嘴角轻扯起一个弧度,寒如修罗的话语从那张极具古典美人气质的脸庞中吐出,夜色下那持剑的身影亭亭而立,却让人心头一寒。

那怪物身形略缩了一下,似有些迟疑。

梁静月见它有退逃之意,暗中轻笑一声,提剑作冲刺状,那怪物一震,慌忙退后数步,急急转身,双腿一跃消失于深林之中。

“司空!”收剑回鞘,梁静月三步并两步跑到司空逸身前,伸出手来将他从地上拉起,“你没事吧!”

司空逸轻摇头颅,不慎扯动了伤口,轻咳出声来。

“你脖子受伤了?”透过星光清楚地看到他颈脖之上狰狞的伤口,还未愈合,有鲜血溢出,身手掏出一方手帕便要帮他包扎起来,却被司空逸阻止了。

“怎么?”这孩子吓傻了不成?给他处理伤口也不要。

司空逸眉头紧皱着,神色十分沉重,侧目望着怪物逃窜而去的方向。

“小安他们,被那怪物抓走了.”

梁静月一惊:“那几个跟你一起的?”

司空逸点了点头。

“怎么会?我明明只算到你有劫难.”梁静月像是对着司空逸说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算到?”司空逸不解。

梁静月摆了摆手,并不打算多说,将手中的剑背在背上,不顾司空逸的疑惑,抬手将白色的手帕严严实实地扎在了他的脖子上。

“走吧!”望了望天,夜色正浓,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学校大本营那边也该有些动静了,校长那老狐狸想必会找些什么理由将这搪塞过去,哼,他不是一向最擅长这么做了么,想当初柳诗的死也是被这么掩盖过去的。

司空逸却望着那怪物逃遁的方向不愿动:“小安他们.”

“我说你不动一下,怎么去救那几个人?”梁静月白了他一眼,这袋子还是那么死脑筋,想我梁静月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么?

‘既然选定了道路,我就一定会全力走下去。’握紧了拳头,在心中暗道。

“诶?”司空逸一时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梁静月拉着手臂朝着那怪物逃遁的方向奔去。

“还有体力跑吧?可别扯后腿哦!”侧目看了一眼司空逸,想要缓和一下这低迷的气氛,有些开玩笑道,脚步却没有停下。

“我,我可是男人。”涉及到男人的自尊,司空逸一脸认真,不由加快了脚步。

“能找到吗?”大约飞奔了一刻钟左右,跟着梁静月跑跑停停,司空逸心中很是没底,而且还有一堆的疑问想要问清楚。

梁静月忽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回转过身来。

“有很多疑问?”

司空逸点了点头。

“想知道?”

司空逸又点了点头。

“学弟啊。”梁静月嘴角微微扬起,伸手轻拍司空逸肩膀,“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并不好。”

“可我想知道。”

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梁静月禁不住笑出声来,果然很可爱啊,忍不住让人想欺负。

“好了好了,等这事儿结束,不用我说你自会知道的。”收回抚在司空逸肩膀的手,笑容也隐匿了去,回头望了望百米外的几块耸立在林中的巨石,“现在呢,你只要知道这几点就行了。”

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把小刀和一个打火机,递给了司空逸:“这小刀你拿着,可以防身用,至于这个打火机,一会自有妙用。”

“这怪物名为‘傲因’,你是民俗文学系的学生,应该有从一些古书上读到过吧?”侧过身子背靠在一棵大树上,望着那巨石的方向。

“古代人形妖怪,舌头很长,喜欢吃人脑,手是利爪,穿着破烂衣服。”傲因此怪他当然有读到过,此刻脱口而出,说罢还略有些得意的望了望梁静月。

“哼,知道傲因的在这些特征,你也没认出来。”梁静月如何不知道司空逸的小心思,立刻泼了一桶凉水。

司空逸的脸霎时变得有些难堪,咬着唇不甘:“当时那种情况怎可能冷静地想那么多啊,而且.我哪知道这世上真有真么多鬼怪。”这些可都是传说中的妖怪啊,对司空逸来说,一时间还很难将他们融入现实中。

“民俗文学里大部分的东西都是现实存在,并存在了很多年代的。”梁静月面色凝重,不知想起了什么,“呵.我有什么资格说你呢,以前的我不也是不愿意接受这些认知么?”低头轻摇着无奈一笑。

“学姐?”

“我没事。”梁静月没有回头看他,只望着那几块巨石兀自说着,“傲因,普通的方法是杀不死的,只有用烧烫的大石头砸它的头,才能彻底杀死,那边的巨石下恐怕就是它的巢穴,一会我在前,遇到傲因之后我会想办法和它周旋,你就趁机用打火机烧烫石块,之后就由我来处理,你去找那几个家伙。”

手指着不远处的巨石,梁静月将背上的剑取了下来,放在手中轻抚。

‘你一定会帮我的,是吧?所以,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是吧?’看着手中之剑,在心里问道。

像是要给她回应一般,剑身轻轻颤动了一下,梁静月的嘴角扬起了自信的笑容,回头向司空逸招了招手,小心翼翼地向傲因的巢穴行进去。

‘爸爸,我现在是不是成为你的骄傲了呢?’望着稀疏的星,梁静月紧了紧手中的剑,加快了脚步。

夜色正浓,天空有飞鸟掠过,一切才刚刚开始。

************************************88

注释1:傲因——类人,穿着破烂衣服,手为利爪。袭击单身旅人,喜食人脑。舌头暴长,有时伸出盘在地上休息,用烧烫的大石掷之,可杀。《神异经(西荒经)》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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