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动也不动。海漂在后突然轻声道:“令,燕夫人。”
宋令箭抬头一看,只见楼上小阁窗户已开,燕夫人披着毛领氅子,头发才挽了一半,望着通往主镇的小巷之道深深看着。
“燕夫人,你的珠钗……”海漂笑着指了指耳边,示意道。
燕夫人茫然回神,发丝缠绕顺丽,髻到一半径自滑散,珠钗勾着发丝,挂在了耳鬓之后。她轻轻地拿下珠钗,紧紧握在了手心。她落默地笑了笑,轻呓道:“是他早了?抑或是我迟了?”说罢退后关上了窗。
海漂道:“你有没有发觉,燕夫人每个月二十都会簪那枝珠钗?”
宋令箭皱了皱眉。
海漂继续道:“我见过燕夫人好多次,她经常站在侧窗看着我们的院子。她平时简发素服,似乎独爱这只珠钗。每个月二十都会戴在髻间——每个月的二十,她都会认真地着妆一番,好像这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宋令箭淡淡一笑,轻声道:“或许每个月的二十号,她都以为自己有一场重要的约会要赶赴。”
两人相视,笑中带悲,都猜到了那约会是什么。
燕冲正恢复记忆后,经常悄悄回来看望他们,或许一开始,刚巧都在二十号,之后二十号似乎就成了一个习惯,每个月的二十号,他就站在荒废无人居住的隔壁院子里,深深看着楼上孤独的妻子。燕夫人或许看到了,抑或许以为自己看到了,自己失踪已久的丈夫游魂归来,相对无言,对望似曾相识,却不知从何说起。
但,燕冲正再也不会回来了,而燕夫人岁岁年年的,还要这样梳起装扮为谁呢?
又是一个二十号,燕冲正已经失约了很久很久,就像十六年前那样,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便再无踪迹,燕夫人看到酷似亡夫的黄善柔,或许以为他又来过了?
燕冲正在天之灵,可知岁岁年年等待的日子应要如何打发?抑或是他的英魂仍在,在某处静静地凝望着所爱之人,永不再离开。
“她一直在等着有天能想起他,而他却再也没有机会了。”韩三笑不知何时已醒来,倚在门后优柔道。
海漂奇怪道:“怎么燕夫人记不得了么?难道她也与我一般,忘记从前的事了么?”
气氛顿时很僵冻,韩三笑装作没有听到似的,走到檐下坐下,问宋令箭道:“云娘的情况,再多一根云针也救不了么?”
宋令箭道:“吸不了血华,再多十根也没用。”
“云娘曾说,云清死在自己的手上,如同严父血。这根云针,是她从云清身上拔下来的吧?”韩三笑悠悠道。
宋令箭皱了个眉,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韩三笑已经问了出来:“你不是说血华可长存在云针之中么,怎么还会变质?”
宋令箭有点迷惑,盯着他道:“这根云针里的血华并不鲜红,而有种陈旧的铁锈之色……”
“什么意思?”
“就是说,云清的血气,并没有正常人如严父血这般干净有力——”
“血华的颜色,会因为人的身体健康情况而有色差?”韩三笑觉得有点好笑。
“云清的血华有颓败之色,云淡也曾奇怪,她锦衣玉食竟然老得很快——云清可能得过什么重病,或者身上带着毒——”宋令箭证实不了自己的说话,越说越没兴趣。
韩三笑摸了摸下巴:“总觉得,云娘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没说完。云清是怎么死的?她们在山上又发生了什么?……”
海漂静静道:“也许她不想再回忆那些事情,把那些她不愿意再拿来伤害别人的秘密,与她一起带到棺材里去。”
韩三笑长长地恩了一声,对于海漂这番注解,也只能表示认同。转头问宋令箭:“你真的没法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