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看到了他的眼泪,却装作没有看见,垂头撒开手中衣服的时候,脸上竟带着微弱的笑意。
“这是燕飞给你做好的衣裳,说是要等天冷了再拿出来给你。前几天放在院中晒,她忘了收回去。天冷了,你穿上吧。”
海漂怔怔地看着这衣裳,昏暗中看不清楚是什么颜色,只知道滚边都用了他喜欢的枣红,领口与袖口都与宋令箭的衣裳般加了皮草,看起来温暖极了。
宋令箭专心地将衣裳披在了他肩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这是她眼病之前,最后缝制的一件衣服。”
“她向来,都待我们极好。”海漂怔怔看着宋令箭,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么温柔?又为什么突然不敢正视他的脸?
“所以,你要保护好她。”宋令箭慢慢地为他整理着衣裳,快而有力地在他胸前衣襟对扣上打了一个结,像是在交待一个使命。
衣已穿好,非常合身,她退后一步,黑与暗红相配,自有一股贵气威严,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新衣,突然目光焦着在了某处。
那是一朵黑色如莲的绽放之花,暗红底边,黑色绣线,娇而诡异——
燕飞怎么会在给他的衣衫上绣这样的花形?
这时有人飞快跑进巷子,响着身上更锣的声音,人未到,声先到:“宋令箭!醒着没?出事了!”
韩三笑已跑了进来,见院中站得很近的两人一愣,没心思打笑,直言道:“黑俊那老小子又出事了。”
“什么事?”宋令箭退离海漂两步。
“刚游了一圈地府回来,你快来看看!”韩三笑拉起宋令箭就往外走。
宋令箭突然停住了,转头看着海漂,他正用力地拉着她的手,眼神冰冷地看着两人:“我也去。”
韩三笑一怔,一下子没了话,不知道方才这两人半夜三更在院中发生了什么事,竟使得海漂有这种眼神与语气。
“自己跟着来,跟丢了自己就回来。”宋令箭甩开他的手,最先向外奔去。
韩三笑转头看了海漂一眼,不禁心中生凉,海漂的眼神太过冰冷无情,甚至还带着憎恨,像是另一个灵魂附着在了他体内,他干嘛用这种眼神看他?
几人飞快到了黑俊家中,仍是由蔡大叔守在旁边,柱子蹲在房间一角收拾着什么东西。
蔡大叔他一见到宋令箭进来,马上就虚开了位子,他知道宋令箭素不多言,更不喜欢别人多言,只是一脸愧疚地看了一眼后面的韩三笑。
黑俊气若游丝,极尽疼痛地呼气吸气。
宋令箭打开他脏污的外衣,黄旧的里面血印斑斑,这些血印淡而泛黄,似乎是从骨头皮肤间渗出来的,全身并无明显外伤,全伤在了里头。
“要不是他在挣扎的时候打翻了油灯,我刚好又挑完猪回来经过,可能,可能现在就是在给他收尸了。”蔡大叔也不知是在自责,还是在庆幸。
“你怎么知道是打翻了油灯而不是别的?”
蔡大叔摸了摸头:“当时我听到嘣的一声,肯定是什么瓶子打破了,一开始我以为是酒瓶,但我仔细一闻,有股灯油的味道,就知道是灯油打翻了。还好烛灭了,要不然定要走些水了。”
“那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当然是油灯打翻的声音一响起,我马上就进来了!”
“那你有见过凶手逃跑么?”
“没有,黑俊吊伤之后,我怕他醒了出去外走,也怕别人进来,就把院门从外面栓上了。我进来的时候院门还栓得好好的,拔了栓子进去后没见到任何人出来,只有黑俊一个人倒在房里不醒人世,似乎被谁掐得住了只喉子,双眼都突出来了——”
“是我的错,爹吩咐过要多留个心眼,那时我刚好出来解个手,当时我还很小心地将门栓上了,没想到还是出事了——”柱子立在一边自责。
“从你出来解手,到中途蔡大叔进去,大概多少时间?”
“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有。我刚进自家茅房,就响起爹在对院大叫我的声音了。”
“就是说,有人在很短的时间里摸进院子,把黑俊掐个半死,然后就在黑俊打翻灯到蔡大叔开进门来的时间里逃得无影无踪?”连韩三笑自己都不相信这是人能做出来的。
“发现的时候,他昏倒在哪里?”一直站在后面沉默的海漂突然问道。
“就在柱子站的这地方,油灯边上。”
海漂盯着油灯,再看着黑俊,不再发话。
柱子显得很恐惧,他不停盯着海漂又转开视线,显然昏暗中海漂那对闪着幽光的碧眼让他感觉很诡异。
没过一会儿,宋令箭打破沉默道:“气顺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不过连续喉管受创,已经影响到发声,如果再受什么损创,失声事小,没命事大。”她刚想起身,突然发现黑俊头下的枕布在浸红。她快而轻地抬起了黑俊的头,轻拨开乱发,只见他脑后在微弱渗血,但却没有明显伤痕。
“怎么会这样?刚才没有发现他哪里受伤?怎么头在流血?!”蔡大叔惊道。
“快去准备一些纱布与热水。”
蔡大叔慌忙出去了。宋令箭冷静地在给黑俊处理渗血。
韩三笑看着柱子收拾的东西,那油灯黑不拉几的,弄得柱子一手的黑油:“这就是黑俊打破的油灯?”
“应该是的。”柱子一直垂头收拾着油灯。
韩三笑似是在自言自言道:“这么短的时间,人是不可能消失无踪的。难道真的是鬼杀人?”
柱子猛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