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条巷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曹南被韩三笑的“有事相告”这四个字引诱,陪他走了半天的更,也没见他说出什么事来,心中恨得牙痒,却又不好发作。
韩三笑嘻嘻笑道:“才走了几巷,你就受不了了,我可是天天这样日复一日的走,走得我连巷中几块石子都能数得清了,就这么不待见得与为兄唠唠家常,并肩走更呀?”
曹南皱着眉道:“你能不恶心我么?不知道情况的以为我跟你有什么断袖怪癖,我虽无娶妻,却也是个正常男人。”
韩三笑抖了一身鸡皮疙瘩道:“你能不自作多情么,我若真是有断袖怪癖,要挑也不挑你这黑脸瘦个的,看了都叫人倒胃口。”
“你再人身攻击,我可就走了。”曹南拔腿要走。
“什么耐心!上次还不是老弟你跟为兄打听了一些事儿么,为兄一直放在心上。现在不是给你报讯来了么?”韩三笑一口一个为兄,讲得曹南脸一阵青一阵白。
“我何时托过你什么事?”
韩三笑亲密地挽着曹南的手道:“为兄带你去见黑俊么。”
曹南一惊。
“曹老弟你太不厚道了,你是衙门中人,想来早就收到风声黑俊要回来,却一直瞒着我们?”韩三笑先发制人责问道。
“我知道他要回来的时候,他人已经失踪了。——况且是大人要他回来的,要说也应是他跟你们说,我只是个办事的而已。”曹南解释道。
“失踪?”韩三笑放慢了脚步,“你是说,黑俊回镇后失踪了?”
“是回镇前。说在后山上突然发起疯来,就失踪了。我猜测他会不会自己回了镇上,所以才随口问起你有没有见过。”
“发疯?可是我听燕飞说,黑俊虽然长年酗酒,人疯疯癫癫,但却从来不会乱发疯,不具有任何攻击性。”
“你问我,我问谁?这么多年的流放,就算是兔子都能练成狼,更何况是个本来就没有理智的疯子?”
两人边走边说,走到主镇时天已黑。曹南顺便还提起了方才与朱静在院中套出来的话,韩三笑听得津津有问。
曹南突然问道:“你这样天天一个人报更,半夜三更大家都在睡,你报的更也没什么人会在意,你不会无聊么?”
“再无聊,也总得有人做么?况且有什么不好,大半夜的谁也不会管你,我只要报完了更,爱干什么干什么。”
“夜路走多了,你怎么没遇上鬼?”曹南对这个脸皮厚到家的男人又恨又忍不住信任。
韩三笑端着肩膀阴笑起来,转脸看着曹南,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股迷怪,掐着兰花指放在脸边,尖声尖气道:“客官你没听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道理么?”
曹南被韩三笑这突然跟鬼附身一样的表情吓了一吓,微愠道:“大半夜的,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韩三笑哈哈大笑,拍拍曹南肩膀道:“开个玩笑嘛,来来来,前面路拐完了,咱哥俩去喝个小酒取取暖去。”
“咦,下雪了。”曹南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天,灯笼柔光下,雪花旋转着从苍穹深处扬洒而下,落在脸上,温而微凉。
大半天的晴天飘雨,衬着灯笼的确异美非凡,但却偏偏是跟这个黑臭脸的大男人一起看,想想都有点反胃,韩三笑感叹了一句道:“燕飞最爱看雪了,可我现在边上呆着的,却是个大老爷们,好不杀景!”
“我宁愿跟鬼看,都不想边上站着的是你!”曹南反唇相讥。
韩三笑又嘿嘿笑了,他正要说些气曹南的话,突然看着远方道:“咦,大半夜的怎么还有人赶路?”
“什么赶路?”曹南转头看了看,巷子里头的,除了他们什么也没有。
韩三笑道:“我在这儿说,你还真在这儿看。外面!”说罢快步走出巷子,一出巷子,马车轱辘的声音就明显了,从远到近,慢而沉重,不仔细听,还以为是谁家茶水烧开了,才这样咕噜噜作响,可见这马车声十分安静。
曹南眯眼看了看,只见雪花漫转的不远处,几盏灯笼慢慢靠近,马车应是漆成黑色,在夜色中没有半点轮廓,只有灯笼概出了马车的大小与行动的速度。
马车越走越慢,也靠得越来越近,韩三笑看了个清楚,马车果然全身漆黑,连同前面拉车的四匹马都是黑色,车子很大,应分了三格,最里一格应是主人呆的,中间一格是随身奴才的栖厢,最外面一格只是简易地挂了蓑布,一般由车夫乘坐,冬夜冰寒,蓑布都已放下,从侧面看不见掌车的人。
马车后还跟了六个仆从,均是骑了马,看来这队人身家不错,普通人家是供不起仆从也有坐骑的。
这时车里响起了一个冷淡的女声:“小武,走慢点,已进了主镇,当心撞上路人。”
“这大半夜的,哪来的行人呀,况且咱们车上有灯,路人看见了自然会避让。”一个清脆的女声回道。
话是这样说,马车还是放慢了很多,几乎是在挪动。
韩三笑心道,看来这家子人虽排场奢侈,但却也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