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放歌的母亲叶小可是出了名的骄纵任性,一张嘴简直像是猝了毒,讽刺起人来丝毫不留情,自从楚放歌的父亲楚云舒生病住院,由叶小可出任最大股东掌管公司事务之后,平均每一小时她就会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至少三名员工说哭,上个月有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被她说得站到公司大楼想要轻生,又被叶小可一个电话骂下来,哭哭啼啼加夜班,简直神奇。
路小灯哪儿敢让叶女士等着自己,三两口把汤吞完,吃得太快隐隐有些胃疼,她实在顾不上,冲回房间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楚放歌正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着看她,调侃道:“看来我妈的面子,比我要管用得多啊。”
她瞪他一眼,踩着小高跟往外走。
没走出两步,就捂着肚子“嘶”了一声。
走得太快,又有点胃疼了。
一双大掌按住了自己的肚子,来回揉了几下,动作轻缓,掌心的温度逐渐漫开,很神奇,竟然真的一点也不疼了。
路小灯有点怔然,她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还学会了照顾人。
以前都是她照顾他,他吊儿郎当翘着腿指挥她:“路小灯,我头疼,给我揉揉。”或者说,“路小灯,我肚子疼,快来照顾我,哎,你轻点儿,还爱不爱我了。”总是那样轻轻松松的模样,将爱与呵护随口挂在嘴边,似乎那些都不过是再稀松平常的事情,她照顾他,爱他,都是天经地义不容置疑的。这一次,她咬牙嫁给他,还以为自己依然扮演从前的角色,一个丝毫不起眼的保姆,没想到,短短几天,衣食住行,全部都是他在照顾她,而且哪一样都比她从前做得,好得多。
那么,他自己已经做到这么好了,为什么还是要找她呢?
难道只是因为领证时说的那句:“我所拥有的,从来没有骤然失去过,路小灯,你是头一个。”
路小灯心中滋味复杂,抬眼看他,他睫毛黑又重,掩盖得眼中神色高深莫测,站得笔直,身体呈现出完美修长的线条,感受到她的目光,只微扯下嘴角,并未解释,一手拎着西装外套,抬着手腕瞥了眼时间,短促地轻笑一声:“妈应该已经到楼下了。”
啊!
她猛地跳起,连忙换了鞋子跑到玄关,回头见他慢腾腾地走,不好意思催,只得频频往外望,以表示焦急。
他见她这样,有些忍不住地又一声轻笑。
笑容漾开,他忽然反应,他这几天似乎笑得太过频繁,不禁摩挲了下嘴唇,看着她的身影,心想,失而复得,的确是……可喜可贺。
——
出了门,路小灯才发现道上空荡荡的,并没有叶小可的车。反而是管家领着几个佣人在开小会,正讨论到除草的事情。她不由顺着管家的话看向那一堆草……萱草?的确,处在这样名贵的花园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可那也是她喜欢的草,俗名忘忧草,忘忧忘忧,人生若能无忧,把酒当歌,该有多好。
楚放歌注意到她的眼神:“怎么?喜欢?”
“啊……也没有。”
“说实话。”
“有……有点吧。”
“那就留着。”楚放歌叫来管家,吩咐下去,管家唯唯诺诺听了,小心地发表意见:“少爷,这花园里玫瑰快要开了,若是不除掉,只怕不太好看。”
“哦。”楚放歌无所谓地说,“那就把玫瑰全都除了,种上这种花吧。”
“啊?”
两个声音一起响起。
楚放歌只将目光投向其中一个:“不满意?”
“不是的。”路小灯可惜地看了眼玫瑰,“这些花……也是很好的。”
楚放歌忽然嗤笑一声:“心还真宽,得陇望蜀,这么些年,你可一点没变。”
他的笑容彻底消失,脸色有些阴沉,不再看她,身上发出些凌厉的气势,竟震得她心头大动,死死地掐着手心,拼命忍住才没有哭出来,没有朝他大吼大叫,没有失去理智忘记处境。是啊,她算是什么呢?在他楚少眼里,肯待她好一点,便已是极致,还敢奢求他的爱,奢求他的尊重吗?她哪里有那种资格!这么多年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的,她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呢?
两个人身上传出的讯息都极为低沉,管家已经讷讷无言,悄悄地对众下人使了个眼色,两分钟内,众人都悄无声息地退散了。
外面突然传来“滴——”地一声。
一辆白色BMW不知何时停在了那里,车窗缓缓摇下来,露出一张极为精致的面庞,正是叶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