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郁闷。毕竟是人生第一次的告白,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收场方式。
理论上,小说中,电影里,同学们传授的失败大全上,种种拒绝的借口我都设想乃至憧憬了一遍。可这位号称班花的小姑娘,完全就是一股清流。
讨厌,不理你了——这就是云朵拒绝我的话。
这话说完了,人家姑娘就跑出教室了。年轻的同学们送出了一圈哄笑,什么上啊,追出去啊,你怎么不死啊等等祝福的话语随机弹出。
他们都认为这叫成功了。
我也以为成功了。于是放下没有分发完的牛奶,追了出去。
高二的小女孩,德智美美美全面发展,她能跑多快。我轻易地追了上去,用能够拧钢筋的手拉住了人家的小胳膊。
脑中搜寻了一下霸道总裁拉住白痴文员时那侧漏的表情,眼神中充满疼爱与欣喜,期待着人生第一次壁咚的快意,一把将云朵按在了墙上。
云朵被拍晕了。
我被赶了出去。
此时此刻,我郁闷地坐在校门口那秃顶的石狮子边上,抽着烟,研究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掐灭烟,进了保安室,保安见是我,咧嘴微笑。焦黄的大板牙,牙缝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段韭菜,透着可爱。
可爱的保安大叔少女心激荡,用手机看着最近大热的凄美虐文《哥哥,不要嫌我短》,一会摸摸肚子,一会摸摸脸,也不管我用那作为监控的电脑玩着初级扫雷。
玩得兴起呢,却发现烟盒空了。走可爱路线的保安有偶像包袱,自然不会抽烟。我拿着火机,急杵捣心,心急如火,火急火燎,燎……
“杨西霜,你给我出来!”云朵的班主任走到保安室门口,对我吼道。
“先给我一根烟再说别的。”
点上烟,看着班主任头顶上那还在挣扎的一缕发丝,心疼地拍了拍石狮子那也不知被哪尊大神摸得锃亮的脑门。
“我和你们领导说了,你以后不用来了!”班主任对我吼着,“你赶紧滚!要是我的班长还有什么后遗症,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我手机响了。
接起了电话,那头的经理骂声传了出来:“校领导和我说了,你以后不用来了!你赶紧滚!要是他们学生还有什么后遗症,你自己想办法去!”
班主任推推眼镜,捋了捋一头的秀发,不屑地说道:“最底层的渣子还妄想着找女朋友?那群小子玩弄你呢,你看不出来?”
怎么叫玩弄呢,50块钱顶我一天的工资啊。
目送那销魂的发丝摇曳着进了校门,我叹了口气,去和这一个月玩的不错的保安大叔告别。
保安大叔咬着嘴唇,一跺脚,哀怨地,带着哭腔说道:“你竟然喜欢女孩子!”泪珠滑过脸庞,带走了至死不渝的羁绊,带来了惆怅与不安,和一缕没控制住的鼻涕。
我忍着翻江倒海,急忙跑到了站牌下,失落地等着公交车。当然,我的失落不是说辜负了一位保安的爱意,而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没了。摸摸口袋,想着拿出一块钱来,却摸出了一百。
再翻翻,是刚才同学给我作为大冒险奖励的五十;接着摸索,又是一张一百。手握着这二百五十元,心中不是滋味。
正儿八经的一块钱都没有。
重点高中,校门口没有商店,又不能和刚辜负了人家的保安去借。难道人生第一次逃票要来了?
我的计划是,混在人群里,偷摸地上了拥挤的公交,司机肯定不会发现。
我四下看了看,就我一个人。
这就很尴尬了,更尴尬的是公交车来了,最尴尬的还是车上也没有几个人。
我想了一会上还是不上这个深度的哲学问题,和司机那催命的眼神对视了一下,红着小脸儿,走了上去。
我拿着二百五,羞涩地走到了司机面前说道:“不好意思,忘带零钱了。”
车上人不多,司机有充足的时间和我对峙。他盯着我,我盯着他,含情脉脉,相忘于江湖。
“嘀!老年卡。”
第一次觉得这机械的女声比波多老师的声音还要美妙。我顺着收回的老年卡望去,一位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的阿姨心疼地看着我:“现在的年轻人在外闯荡也不容易,出门忘带钱不是什么大罪过。小伙子不要灰心,不要放弃,不要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相信阿姨,相信奇迹,总有一天绽放生命的美丽!”
我刚准备挤出眼泪,司机麻木地说了句,老年卡不行。同时熄了火,喝了口水,做好了和我打,碰我瓷的准备。
“怎么不行了?”阿姨怒道,“我素质高就喜欢助人为乐不行?你赶紧开,你耽误我与‘舞法美妪’的掰头了!你信不信我躺在这里?”
司机急忙发动车,一路火光闪电,秋名山附体。
我这票还是逃了。刚准备坐下,阿姨又对我说:“来,小伙子,阿姨也没什么事,你工作辛苦,坐我这里吧。”
说着,阿姨站了起来,坐到了她身后的空座上。
让座了你敢不坐?
我乖乖地坐了下去。
距离前公司有七站,距离我租的房子还有二十九站。这座小城一点也不拥挤,学生们课间操的时间段路上没几个人,司机又沉浸于被碰瓷支配的恐惧中,速度七十迈,心情是,自由自在……
所以给我决定要不要回一趟前公司的时间,只有5分钟。
我用了4分58秒思考了人生,用了两秒叹了口气,望着“特么苏奶品”的招牌,挥一挥手,什么都没带走。
这一路也没什么值得描写的,我到了小区前的站牌。阿姨对我么么哒,比了个摇一摇的手势,我不忍心拿出诺亚基,飞快地跑上了楼。
这时间,合租的朋友们都在奋斗着,被开除的我终于能一个人享受这三室一厅了。
掏出了钥匙,在门把手那里发现了居委会大妈分发的“子孙满堂牌”计生用品。
我这么有担当的男人,是用这个的人?
我看楼道里没人,赶紧装进了口袋。
进了属于我的十平米,脱了外套,打开电脑,登上北极熊公司新出的OO聊天软件,升级到1976版,满怀欣喜地期盼着责编大大给我的回复。
这个“滚”字用的好啊。
看着我那写了76亿字还没有签约的书,翻出一盒烟,点开作家专区。删了吧,免得丢人。
删个屁啊。最后一章是第二百五十三万三千三百章,我删到国足进世界杯也删不完。
躺在了床上,想起了口袋里私藏的计生用品,拿出来打量着。
我也没地方用啊……
可不代表我不能用。用女朋友打开了盒子,掉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绿意盎然的小可爱。
在女朋友和小三的合力下,我终于见着了这陌生的玩意儿。
原来这东西长这个样子。
哈哈,竟然还会自己动呢,好神奇。
嗯?
这东西慢慢圆润了起来,逐渐变大,比我还大——我的意思是它真的比我本人还大。
慢慢地,在那透明的身子上逐渐浮现出了五官。眼睛缓缓睁开,很是灵动。头顶那鼓起的小包,满满的懒狼狼的既视感。
它开口说道:“年轻的樵……朋友啊,我是套神‘杰士冈本?多乐感?蝶?杜蕾诺斯’,你可以叫我小思思,啾咪~”
它没有手,所以没有剪刀手。
毕竟失业了,我心情很不好。我知道此时的心情不应该是这个,可我就是心情不好。
它见我不说话,可爱地说道:“我是神,我能给你一项超能力,你想要什么呀,欧~尼~酱~”
比我还粗犷的嗓音酱你个舅姥姥。
“我不想和你说话。”
“叮咚。赋予完成!恭喜你获得超能力‘我不想和你说话’~”
我愣了一会,终于意识到这事情不简单,急忙把想重新钻回包装的它给拉住,蹭了一手黏糊糊的东西暂时忽略,我问它这超能力怎么用。
它被我拽疼了,摆出一副宝宝不开心的状态。
我哀求了一阵,它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用。”
“那你告诉我怎么个设定吧?”我连忙问道。
“怎么设定就看你后面怎么写了。宝宝累累,宝宝要碎觉觉,哼!”说着,它逐渐变小,变成了正常大小,变成了捐躯后的形态(不要管我怎么知道的)。
单身男青年的床上出现了计生用品的尸体,怎么想对我这光辉的形象都是一次打击。我慌慌张张地把它捡起,冲刺到洗手间,按了一下按钮。
北半球的逆时针漩涡,此时可爱的无以复加。看着它逐渐消失的身影,我想都没想地把手伸进马桶中,准备挽留它。
最远的距离是什么?你在我身边我却看不见?还是悬崖边上,那手指轻触却来不及握紧的生死诀别?
整理了一下思绪,我认真地思考了这所谓的超能力。
“我不想和你说话!”我对着马桶说道。
马桶没炸,时间没静止,地球该转还是转,鞋刷子也没有战斗形态。
我没变绿,也没有代表月亮消灭谁。
哈哈,这是梦,睡一觉,醒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