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是我朋友，来这里也很长时间了，林若葵，你多久没有回家了？！”
“哦，不好意思，我以为……”
“没事，我也喜欢当发型师啊。”我笑着说。
她点点头，然后转面跟一梁聊起来。
我跟旁边另一个女孩搭讪，她看起来就二十一岁左右，长头发，深蓝色T恤加上牛仔裤，颈上戴着一个黄色水晶珠。从她有点害羞的谈话中，得知她叫肖妮，与若葵是同事，遇上若葵回来探家，她就跟着过来玩，当成一次无意的旅游。一梁与若葵像久别重逢的老情人，滔滔不绝，竟然将我与肖妮当成透明物体，也好，我们自有我们的话题。反正我也是一个陪客，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周围的客人渐渐多起来，来这里的客人好像都不喜欢坐到酒吧里。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摆上七八张桌子，已经坐有一半客人，酒吧里也有一部分客人，也许外面的环境比较开阔，周围的墙根都种有七里香，散发出一阵阵淡淡的清香。肖妮好奇地往院子四周观望，时而注视一梁与若葵投入交谈的样子，心情愉快，她突然问我是哪里人？
“一个临海的地方，亚热带，很多棕榈树和椰子树，你能猜到是哪个地方吗？”
“临海的地方都差不多是这样的环境啦，我去过海滩度假，印象深刻。”
她的脸立刻浮上往昔的记忆，陶醉其中。
“第一次见大海吧？”
“嗯，很大很大的海，望不尽头——”
“与看到沙漠、草原一样的感觉吧？”
“不知道，我没有见过沙漠、草原，不过，应该差不多吧，很辽阔，与天边连接一起，应该差不多的感觉吧？”
“嗯，差不多。区别在于海水、沙子、草子……这些重要吗？它们的共同点都是辽阔，你想想，这些都是关于视野的……”她打断我的话题，接着说：“你真能吹啊，但是我不明白你说的这些，不就是大海吗？还有沙漠之类，这个小镇也不错啊。”
我突然觉悟过来，我的语言有问题，将自己对自己的说话方式跟她交流，太粗鲁！
随着，感觉脸升上一股温热，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她完全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然后，她说：“是了，还有沙子，海滩上的沙子，你无法想象的那样洁白，还有仙人掌，沙滩上长着仙人掌，很大一扎，可能只是一棵仙人掌，比人还高大……”
她再次投入那次度假中，时而闭上眼睛回忆，时而点点头，然后跟我认真地描述起来，我不忍打断她，这是她珍贵的回忆，而且慷慨跟我分享，我就当一个耐心的听众。
“天是蓝色，海也是蓝色，椰树林是绿色，沙子却是白色，我们躺在树荫下吹着海风……这一年，他离开了我，丢下一些钱就消失。搬到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他辞职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避开我？我是那么令人讨厌吗？”
说完后，她抬头望着我。
一时，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爱情这种事情我真的不大清楚，而且又是这么突然的提起来，在我脑海，或者以另一种比喻来说，我想说全球每天发生将近一亿次性爱，怀孕与失恋机率差不多。但是，我始终没有说出口，一来她肯定不理解；二来还真的让人难以理解。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回答她，她还是注视着我，似乎一定要从我这里得到一个让她感到心安的答案，我随口便说：“放开他。”
她听了，想了想，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笑，点点头，咬一下嘴唇，然后说：“如果像你所说的那么容易？”
“难道就要这样下去吗？像无尽头的大海……或者像沙漠、草原……”
“噢，我恨你……与这些意境联想起来太恐怖，你好残忍。”
“我……”接着她流下泪水，但不激动，也不说话了。
这种气氛的出现太突然，甚至惊动了一梁与若葵，他们俩转过身来看看我们，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倒是若葵快速反应过来，说：“肖妮，怎么啦？又想起那个人？”
肖妮点点头，若葵接着说：“不要紧，她失恋了，没事，小女孩终要长大的。”
然后，她又转向一梁，一梁才回神过来，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我们，他们继续叙旧。我不知道如何说话来安慰她，她左手就在我右手旁边，纤细白皙的手指扶在椅子的扶手上，食指与拇指在揉着。不一会儿，她的手滑落我们之间的缝隙里，她依然那么悲伤，她怎能将悲伤暴露在这个环境呢？如果是我的话才不会这样，太难堪了吧。而且，大家都不是很熟悉，况且……
“不好意思，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她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振作一下，笑了笑，看着我木讷冷静的表情。
然后，一分钟后，她又恢复了刚才的悲伤。
说实在的，我真的不知道怎样跟她说些什么，安慰她或者说些事实，我说：“你刚才的样子虽然算不上体面，也不至于梨花雨般糟糕，还有那么一点风度吧。”
“你还是那么残忍嘛！”
说完，她的情绪平复了一些，接着她细声说：“你可以抓住我的手吗？”
我想也没想就伸手到桌底，抓住她的手，她也紧紧抓住我，一股冰冷传递过来。我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算是怎样的意思？可以肯定的是我出自本能，假如能让她不再悲伤，能快乐起来。她说：“你的手掌好柔软，你是好人。”
当然，我不了解“好人”这个概念，也不想去探究，我们都没有说话，将注意力转向一梁与若葵，他们似乎都关注对方的神情与语气，惺惺相惜。
“后来，我辞职到了另一间公司，老板还算老实，没对我怎样，原来那个老板太色了。”若葵说。
“可能是你的形象导致这种后果，你看你今晚穿得这么性感，是男人都会动手动脚啊，我也会啊。”一梁说完哈哈大笑。
“女人的装扮是女人的命啊，如果连自己喜欢的衣服都不能穿，那不是很悲哀。”
“性感，会引起男人荷尔蒙剧增，证明你有魅力，也证明现在这个老板对女人不敏感，他可能阳痿了。”
“傻，他有老婆子女的！”
“那就是性冷淡了。”
“这就不知道了，每个人都不大相同吧。”
“可能吧。”一梁说着向我们转头过来，我们在桌下手拉手，他看不到，但是我们坐得非常靠近，肩头几乎碰在一起。这时，肖妮说：“看什么？经常听若葵说起你，这个镇最好的理发师梁一梁……你喜欢看小说！”一梁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然后望着若葵，说：“是你出卖了我！”
“哼，你又不是绯闻明星和贪污官员，人家在称赞你。”
“我倒是希望成为他们其中之一啊。”说完，大家一起哄笑，接着他又说：“不过，还是多谢你多年来给我寄来的书。”听了我猛然明白，原来若葵一直给他寄书，怪不得他们谈得这么密切。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夜越来越深。
我松开了肖妮的手，她眼睛眨一下，算是默认。
抽出自己那只两个人手汗交织的手，用力捏一下，有点麻木，有点疲倦。她轻声说了一声谢谢，我点点头。然后，径直入去酒吧寻找洗手间，向着一块写着“洗手间”的荧光牌子走去。酒吧里没几个客人，他们散布在大厅的每个角落，聊天或者静坐，这里没有猜酒的场面，音乐正在播放Eddie Jefferson演绎的《body and soul》。经过吧台，一个女孩微笑着向我点头，算是打招呼，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昨晚那个给我们送酒的女孩。从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我想与她交谈几句，可是始终没有实现，于是，我直接回到酒桌。
今晚，我们都不怎么喝酒，两支酒喝到现在还没有喝光，事实上我又喝了饮料，所有酒都是一梁跟若葵喝了，肖妮简直滴酒不沾，我只看到她喝了几小口，一杯酒还剩下大半，却喝掉一大杯奶茶，接着她问我洗手间在哪？我说就在酒吧里面，大门进去往右边看到一个蓝色牌子，沿着入去就是。她听了便起身往酒吧大门而去。
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是边良，我接起来，他问我在哪里？
我说与一梁一起在角落酒吧，他只哦一声就挂了。
我感很是突然，难道他觉察昨晚是我砸碎窗子的玻璃？然后，我对一梁说边良可能会过来这里，他说好啊，接着他又跟若葵聊起来。我想起昨晚的事情，有点诡异，边良怎会无缘故给我电话，然后只问我在哪里？完了，他一定过来这里，就算他发现是我砸了他的窗子又如何？谁知道他会怎样想？我忐忑不安地等他过来。
肖妮返回时我都不觉察，问我怎么了？沉思的样子。
我说没事，可能我的朋友会过来一起喝酒。
她说好啊，多认识几个朋友。
她怎么知道我此刻所想呢？
我下意识地将椅子拉开一点，让我们之间留下一个明显的空间。她并没有留意我这个动作，说要跟我喝杯酒什么的，接着与她连续干三杯。我说不要喝得太猛，还有漫漫长夜呢。她笑了一下，可能估计我不大会喝酒，就不再勉强。
今晚，我觉得越来越没意思，我讨厌交际场所，老想起与小凡的两人世界，不知我的菜园怎样了？就两天而已，仿佛离开她经年那么漫长，她现在干什么呢？睡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