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余波
两人在卧房中静坐了大约一个时辰，雷恒在这段时间里彻底地放松自己的神魂，闭着眼充分地享受这种平日里难得的静谧，就连凝聚剑心后自己身上的种种变化都没有去检查。
今天他也是经历了太多事，这一天的劲爆刺激，要超过曾度过的任何一天。
“只是踏上修剑之路的第一天就这样激动人心吗？这可真是开了个好头，让人期待今后的发展啊。”雷恒懒洋洋地想。
休息的差不多时，雷恒听到旁边有衣料摩擦的响动，睁开眼看向旁边，发现徐恒正变换姿势，朝向自己正坐，表情认真。
看出来徐恒想要说些什么，雷恒也转向了他。
“刺客的事……谢谢你了。”
雷恒下意识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举手之劳。”
“这怎么能说是举手之劳，若不是你出手，我已经命丧他手；而若不是陨星剑显灵，你自己的剑心就要出大问题。这份恩情，我必要相报。”徐恒十分认真地说。
雷恒说：“可是我并没有什么事要有求于你……这份恩情你记在心里便好。轩辕陨星分别为你我所得，今后你我二人必然会有无数交集，也会牵动各方。只有你我二人能够守望相助，携手共进，才是最好的未来。”
好好正视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剑眉星眸，脸部线条已经开始变得硬朗的英俊少年，雷恒发觉对方因为凝聚了剑心，气宇变得更加轩昂，身躯之中，似乎有雄浑的气息充斥。如果说最开始见面时对方还有所韬养，此时徐恒的整个精气神都已经焕发出来，任谁一眼看去都能感受到煌煌天子的气势，心生景仰，意欲追随。
雷恒接着说道：“之前与你一见，我已对你青眼有加。因着刺客之事和陨星眷顾，我有了和你对等的立场，你我二人的因缘也更深一层。如今我有心与你结为挚友，而挚友之间又算计什么恩情？兄弟有求，尽力相助，则是情谊；若是计较回报，恩情相抵，那便是交易了。”
徐恒没有料到雷恒是如此回应，愣了一下后，旋即大喜：“初次相见，我也对你印象极深。你的真知灼见，甚至远超许多庙堂之臣，后来又有舍身救我之恩，如今你愿与我结为兄弟，我自是荣幸之极。”
雷恒笑道：“那便这么说好了。”
说着，雷恒伸出手，徐恒会意笑着用力地与雷恒击掌，击掌声在这个寂静的地方十分的响亮。击掌之后，两人十指紧握，四目相交，诚挚地确认了彼此的心意。
两人重新坐好，雷恒想了想，在手腕上一抹，取出了一摞厚厚的书籍，递给徐恒。
“这是？”
“这是《元史》。”雷恒解释道，“就是今日的祭典上被献祭的那部书。此书由经史院集全院之力整理编纂，而我则是核心的执笔作者。”
虽然徐恒不是非常了解编撰史书是多么困难的事，但是一部能在千年大祭上大放异彩的书其意义一定非同小可，而这样一本巨著的作者要有多么深的学识、见地、笔力……他还是能想象到的。这个作者居然是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徐恒发现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挚友的能力。
能够击杀聚气境的刺客，还能够执笔如此巨著，如果自己不是有着皇子的身份，应该远远不及他吧。或者说，这世上还有哪个同龄人能望其项背？
“放心，献祭的应该是第一版终稿。【塔】之后应该会将此书发行至各国。而给你的这个是我自己的手稿。”雷恒继续说。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历史是人族经验所在，智慧所在。你要走轩辕之道，此书对你更是大有裨益。其中除了记载历朝历代各家各国的事迹，各行各业诸子百家之事也有所涉及，更有我对这些人和事的评价。我的许多见解，都记在其中。好好研读此书，便如所有先贤与我一同教授你治国之道，为人之道。人道与皇道是你要解决的终极问题，这本书应该会对你的道路起到非常巨大的作用。”
徐恒满怀敬佩与感激地收下。手指一抹之间，书就消失不见。雷恒瞥到他手上的戒指，看来也是一件储物装备。
之后两人又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
雷恒对和徐恒结为挚友并不是出于什么心计，而是真的非常想和对方成为朋友。在两世的人情交往中，徐恒是唯一一个能够得到雷恒认可的同龄人。他的心智城府，知识见解，也都远超常人。虽然其思想中有着不少时代和立场带来的局限性，但是已经比雷恒见过的其他人要强上太多。
和徐恒聊天，雷恒并不需要担心对方跟不上自己的思路，而徐恒知道的很多当今各国的轶事趣闻也是雷恒从书上无法得到的，徐恒的很多看法，也能够给雷恒很好的启发。
这种朋友的感觉，是雷恒渴望了三十年才终于得到的美好之物。
而身为皇子，在深宫之中步步为营的徐恒，又何尝不是如此。
“对了，”雷恒忽然想到什么，“你知道我们名字里的‘恒’是什么意思吗？”
徐恒不知雷恒是什么意思，迟疑道：“永恒、稳固？”
雷恒这时在徐恒面前已经不再那么彬彬有礼，说到这里直接仰面躺下，一只胳膊枕在头下，另一只胳膊抬起来，用手指在空中虚画出长长短短的一些横线，幽幽地说：“上震下巽，震为阳，巽为阴，阴阳有序，恒定永存；震为雷，巽为风，风雷激荡，宇宙常新。”
徐恒听的一头雾水，雷恒也没有期望他能听懂这个，只是一时兴起想要说说这些华夏古老的智慧。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阴阳八卦。
……
如元家大长老所说，第二天徐恒和雷恒参观了宗庙各处，见到了许多充满上古气息的文物。雷恒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有像是去博物馆参观一样的感觉，心里将这里的记载和写《元史》时搜集的资料相互比对补充，并且和地球上的古老文明互相印证，找到其共性与差异。
而徐恒则是在一些文物前时时出神，似是有所触动。雷恒揣摩了一下，但最终还无法理解徐恒的状态，只能猜想也许是和轩辕剑意，轩辕剑心的作用有关。
在两人与世隔绝不理外事的这两天，外界的热闹却是逐渐升温。
初猎祭本来就会持续整个银狐月，这个盛大的祭典也不是一天就结束的。各种活动在这两天里陆续举行，剑修比剑、铸剑师祭炉……各行各业都以自己的方式来欢庆这一盛事。商业也好，剑道也好，整个大陆上的各种思想文化借这个机会彼此交流彼此激荡。
但是对有些人来说，这几天却并不好过。
“居然失败了？”黑袍女子在轩辕赐心后没多久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开始是不信的，“不仅没能杀死徐恒，还让他得到了轩辕剑心？”
“是，我们的棋子被反杀了，刑部正在到处追查此事。”手下报告道。
“聚气境能被反杀？徐恒他哪来的这个本事！而且就算如此，被耽搁了赐心仪式，他哪里能完成剑心的凝聚？”
“听说……”女子在【塔】的势力不小，很多隐秘的信息都有探子能打探得到，“大皇子没有出手，是他身边的一个人将棋子干掉了。”
黑袍女子一愣：“有别人干预？那人是谁?谁的人在护着他？”
回报消息的属下面露难色：“属下查过了人员安排的名单，那个人名叫雷恒，是经史院的人。进入宗庙的资格是经史院院长给他申请的，但是位置的安排完全是随机的。他的家庭背景更是平淡无奇，和我们没有任何利害关系。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有人安插在大皇子身边的护卫，我们认为是五五开。”
女子没有什么迟疑和埋怨，而是干脆地一挥手：“这件事就当是失败了，按照原定的安排，把这次刺杀嫁祸到水家头上，把痕迹打扫干净。”
水家，正是四皇子的母亲，玄青皇后所在的家族。
“大皇子身边的探子，要加强监视，连徐恒暗中的护卫到底有谁都搞不清，养他们还有什么用！”
黑袍女子迅速地安排完这件事，赶忙询问她最为关切的消息：“政儿呢？政儿的剑心如何？”
下属露出略显谄媚的笑容，躬下腰说：“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少爷天资聪慧，成功得到了灵剑赐心！”
没能得到轩辕剑，黑袍女子很是失望。现在听到总算灵剑的剑心没跑掉，也是稍稍松了口气。她又继续问道：“是哪把灵剑？”
“回主子，是赤心剑。”
黑袍女子这下彻底愣在了原地，嘴里反复念叨着：“赤心剑、赤心剑、赤心……”
下属不知主子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样子，而是这般魂不守舍，只能沉默地低着头守在一旁。
这黑袍女子的脸色变幻了好几变，最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既然政儿如此，我这个当娘的就随他去吧。”
“本来早早地得到了轩辕赐心的消息，有意识地想要培养他的皇道之气，整日地教他道德人伦、仁义礼信……结果他却志不在皇位，而只是接受了其中那些天真正直的理论。”
“最后居然是凝聚了赤心剑心，赤心赤心，赤子之心。这般天真无邪，如何能战胜于庙堂？想来轩辕也没有承认政儿的这份赤子之心能算是皇道。之前还想着他小不懂事，我这个当娘的要为他细细谋划，可是现在看来，这般心思的政儿其实是真的不想坐上那帝位吧……”
五皇子的娘亲挥手屏退了左右：“你们先下去吧，有很多谋划我都要重新调整，过一阵子再找你们落实。”
黑袍的女子在屋中沉思良久，忽然咬牙切齿面目凶狠地说：“就算我的儿子不想当那皇帝。我也不会让那个贱人的儿子坐上皇帝的龙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