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突然化作一道低沉如地狱中传来的幽鬼般的声音,含英只觉得浑身发抖,不忘记把那药塞进内袖,然后打开门,朝外连滚带爬地逃出去。
“王妃,有消息传来董柔儿死在天牢了!”
曾鉴疾进来,额上冒着汗。如今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都觉得慌慌不已,若是王爷在的话,一切都有个安排,而现在,他们发现自己的重心已经转移了,并不仅仅是找寻王爷,而是为了与小皇帝博弈了。
那么王爷怎么办?
曾鉴心急,可是却无法说出口。这种感觉,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等待着一个结果?一个有关于王爷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大家心知肚明,王爷毒发的时刻,那种痛苦,并非常人能够忍受的。在王府里面有所有的药草与大夫的时候,犹显不及,何况这些条件都达不到的时候。
慕芸姿听了他的话,仅是淡淡地点点头,这一切她都料到了。
皇上不会让俞封阳带走董柔儿的,也或许他们的目标本身就不是董柔儿,而是自己,董柔儿或死或放,全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当然,死,却是一件十分利索的选择,而且还没后顾之忧。相对于董丰仁,皇上更不可能顾及,尤其是当初董丰仁还帮过自己的情况下,皇上肯定对他相当地愤恨,如今正好找到机会了呢。
只是曾鉴接下来的话,令慕芸姿脸色一白,“赵至明那里传来了消息,说是连妙彤去了一趟皇宫,甚至从那里回来后去了天牢,董柔儿死于皇宫秘药,看来这应该并非出自皇上之手。”
“难道是太皇太后?”
低喃的声音并未令曾鉴回神,他反而继续说道,“太皇太后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是还计较上次,王爷顶撞她的事情?”
是砍桃花林的事情吧。慕芸姿听着蹙紧了秀眉,如果不是为了她,殷云沂也不可能得罪了太皇太后,如今太皇太后插手了这件事情,那么很明显,她已经与皇上在同一条战线上了,云沂!
“王妃,我想我们该早做准备了。”
曾鉴抬眸,冰冷的目光盯着慕芸姿,无半分感情。
慕芸姿郑重地点点头,她要等殷云沂回来,安全地回来,就必须替他守好这座王府。
连妙彤轻手轻脚地在母亲的院子中走出来,生怕打扰了她休息一样。她心事重重,自从母亲从祠堂回来之后,就一直病卧,不见半分好转。
找遍了大夫,也没查出怎么回事来。
训问平时照顾母亲膳食的丫环婆子,也不见踪影。
这些侍候的人,无一不是她精挑细选的,若是真给那卑妾下手的机会,十个母亲也不够。
那么母亲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了呢,难道是早在祠堂的时候,就已经被害了!
想到这儿,连妙彤浑身泌上层冷汗,转身回就要再进院子中,却被一道冰寒的声音冷喝住。
“连妙彤,你去哪儿!”
她身子定在原地,耳聪目明,自那道威冷的声音哗来,在身后更有很多细碎的脚步声,仿佛是一批看热闹的人,大家跃跃欲试,想要置她于死地。
连妙彤唇圈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怎么,大家是觉得今日,是她的祭日,竟然来得这么齐?
她转过身子后,扬目看到为首的父亲,以及他身边跟着的满脸的怒气冲冲,一副恨铁不成钢态势的魏姨娘;小脸铁青的连璧以及他身后缩头缩脑的含英,还有一众的丫环婆子。
连妙彤还看到前几天,把她给“烫”伤的两个粗使婆子,此刻也掺合在其中,看她们欲语还休的样子,看着自己时,目光中带着怯惧又凛对抗的神情。
“父亲,找女儿有什么事吗?”
连妙彤不慌不忙,含笑走到近前,竟然仰起小脸,朝连城越看去。
然后下一刻一道黑影倏忽罩下来,被整个脸颊刮得火辣生疼的连妙彤,根本就没想过躲藏,硬生生地像根竹杆一样,立在原地,硬生生地挨了连城越这一掌。
左边的脸颊,轰地一声肿得老高,她一边的耳朵也在刹那间嗡鸣不止,仿佛有无数的小蜜蜂钻进来,不断地嗡嗡吵闹不休。
“父亲,不知道女儿犯了什么错?”
连妙彤扯动另一边未挨打的脸颊,试图做出一丝笑意,可那颜色却比哭都难看。
这副磊落不惧的样子,使连城越跟着一怔,内心小小地升起一缕狐疑,难道魏姨娘说错了,毒不是彤儿下的?可是连她身边最亲近的婢子都指证她,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向你母亲下毒,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城越如今真正对这个女儿失了关爱之心,她既失去了宁王的礼待,未成婚前就跑去王府中居,在宁王大婚的当日,还被赶出来,疯傻不知,早笑掉了整个帝都老百姓的牙齿。
谁敢娶她呢?
嫁个小门小户,那是绝对没问题。可她是宰相的女儿,嫁个小官小吏,对他的仕途有何利处?
越是看这个女儿,连城越越觉得她是个废子,既然如此,不如弃之,也少得朝中的官员一提起她来,俱是偷偷掩袖而笑。
“父亲这是说得什么话?”连妙彤仿佛没有听见一样,指指魏姨娘笑道,“我母亲至今病重,的确有被人下毒的可能,魏姨娘活蹦乱跳的,不知你可为自己腹中的孩儿积了阴德,不怕生出个妖胎来?”
这话一出,顿时遭到魏姨娘天大的喊冤,抱着连城越的手臂,哀哀地哭泣,“老爷啊,我是无辜的啊。您也知道,我差点就死在大小姐的毒药之下,怎么可能会害大夫人呢?老爷,您可要为您的孩子做主啊,身为嫡姐,彤儿她竟然咒骂自己未出生的弟弟,这简直是恶毒呀!”
听着她不断地指责,连妙彤只觉得自己耳朵里面的蜜蜂更多了,真想捉住它们,然后一把捏死,捏出SHI来!
可惜,她现在还不能随心所遇。
她想罢,朝连城越整了整神色,缓缓道来,“说彤儿下毒了,你们的证据是什么?人证不会就是她吧?”
她葱嫩的小手,轻轻地朝着连璧身边的丫头而去,那样随手一指却隐含讽意的动作,使含英一下子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她了解小姐的习性,她会这样沉得住气,难道她早已经有了把握,不会的,不会的!
自己走之前,她例出两条道路来的,她不可能翻身的。
自己把所有的后路都想到了,因为小姐把什么都告诉她了。
所有的牌都在自己的手上,大小姐能翻得出去么?
“怎么,你还有说辞!”
连城越目色一冷,盯着连妙彤,脸色已经不仅仅是用阴沉来形容了。
“父亲,”连妙彤温温柔柔地朝着连城越行了一礼,抬起头来时,正好映照着自己一颊侧的红肿,她仿佛浑不在意,依然和声和气地说道,“父亲也许弄错了,含英她早不跟在女儿身边了!”
“什么?”魏姨娘直觉地不能让连妙彤再说下去。
她那张嘴,舌灿莲花,一旦给她机会,以后一定会后患无穷,“老爷,别听她的,我刚刚喝了那药,现在死的岂非是我了,大小姐纯粹是想要推卸责任,故意给自己找借口。老爷啊,若是这次再纵容大小姐过去,恐怕雪儿肚子里面的小少爷都保不住了哇,您可是知道的,当初大小姐叫雪儿母亲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多少孝顺,可是转眼间,她就翻脸无情啊……”
魏姨娘说什么,连妙彤都任由着她说,完全没有半点阻止的样子,相反,她还觉得这卑妾说得倒是很在道理,的确是句句在理呢。
可是她还没有说完,连妙彤便突然横声打断。
“姨娘,若非当初姨娘威胁,若是彤儿不奉您为娘亲,您便要跌一跤,然后怪到彤儿身上,试问这样大的罪过,冒着危害父亲子嗣,彤儿未来弟弟的大罪,彤儿怎么可能不从!”
连妙彤一番话,让连城越不由地看向一旁的魏姨娘,那段时候他确实见证了,彤儿有多少关心魏姨娘,却原来有着这么一回事么?
在魏姨娘又要辩解时,连妙彤微微一笑,那样的笑容,使魏姨娘几乎气结,吐出来的话,被她这样自信而噎人的笑容哽住,只听她娓娓而道。
“彤儿是否早将含英逐出了院子,这件事情非李妈妈和周妈妈最清楚不过了。”
连妙彤说着,带着笑颜,看向如今正站在魏姨娘身边的那两个粗使婆子,她记得这两个婆子亲自被自己逼着向魏姨娘下药。
不过,这两个人,至今并没有真心地归顺自己,看她们跑来一副兴灾乐祸的样子,就能知道一二。
意识到连妙彤竟然自寻死路,魏姨娘心中冷笑,她就在这儿等着呢!
说罢冲着那两个粗使婆子淡声质问,“徐妈妈,周妈妈,你们可知道大小姐把含英赶出院子的事情呢?”
“说错了,老爷可是绝不会容许你们这样放肆的,到时候别怪我不护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