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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陈烨虽然昏迷过去,但迷糊中感到自己还是有意识的。他竭力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风呼呼地在耳边吹着,所有的一切仿佛在眼前消失了。陈烨大声叫道:“大师,周老婆婆,你们在哪里?”没有人回答,只有远远传来自己的回音。这是怎么回事?陈烨努力爬起来,想逃出这黑洞洞的房间,他回忆着门口的位置,向前走去,奇怪的是,那里竟然没有房门,似乎走在一片空旷无垠的大地上。

陈烨定了定神,冷静下来,心想莫非灵隐大师真的在自己身上施展了法力?若果如此,何须害怕?心里这样想着,便一步一步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了光线,迎着光线走去,陈烨终于发觉自己站在一块平原上,月亮正缓缓地升起,月光如水银泻地,晚风轻拂,送来一阵阵醉人的花香,一条大路蜿蜒向前,月光下,眼前的一切竟然是这样美好。

四周静悄悄的一片,陈烨沉思着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忽然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影走过来,走近了,这才发现是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伯,陈烨急忙走上前去,“老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伯打量着陈烨,叹道:“小伙子,你还这么年轻,何故来到这里?”

陈烨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

老伯叹息着,摇着头,没有回答他,加快脚步向前走,很快走上了大路。陈烨急忙追上去问道:“老伯,你为什么走得这么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老伯终于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双脚踏上了忘川谷,走上了黄泉路,还来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烨吃了一惊,“老伯,你是说这条就是黄泉路?”

老伯道:“别问那么多了,年纪轻轻的连走上了黄泉路也不知道,快点走吧!早走早投胎,找户好人家,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陈烨一下子呆若木鸡,不是吧!灵隐那老道搞什么鬼,明明对自己说要给自己施什么乾坤倒移大法,却无端端地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这可怎么办?陈烨急忙转身往回跑,可是整个身子却轻飘飘的像被提了起来,他急忙回头一看,原来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他们一左一右地夹住了陈烨,将他提在半空,白无常道:“跑啊!怎么不跑了?踏上黄泉路了,还想回头?”

陈烨吓得脸色发青,“不是的,不是的,两位,两位兄台,你们请听我说。”

黑无常道:“说什么说,乖乖的给我快点往前走,要不送你上刀山下油锅。”

陈烨急得眼泪都流下来了,苦苦挣扎着,但却无济于事,只好大声叫道:“冤枉啊!冤枉啊!”

白无常说:“冤什么冤啊!快往前走,黄泉路上没有冤枉这两个字,到了奈何桥头喝一碗孟婆汤,你就什么都忘记了。”

陈烨一听到孟婆汤,想起灵隐大师之前说自己是三世人,记起他说要把他的灵魂送回到过去,附在一个尽可以接近周宇源的人身上,终于恍然大悟,于是对黑白无常道:“两位兄台,我明白了,你们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黑白无常听了,松开手,点头道:“明白就好,乖乖的自己往前走,别耽误我们兄弟的时间,我们兄弟还要出去拉人呢!”说完放开了陈烨,风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烨一边走一边想,其实人生一场也不过如此,风光也好,落泊也罢,那怕你在人间受尽万人敬仰,到头来还不是一人孤单上路?

越往前走,花香越浓,月光下,远远地只见前面的路旁开满了火红色的花,鲜红如血,只见花朵不见叶子。陈烨突然想起一句话: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不禁在心里想着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彼岸花?于是走近细细观赏,只见一株一株粗如手指的花茎从泥土中长出来,高矮不一,一朵朵伞形的红艳艳的花就开在花茎的顶端,在晚风的轻拂下摇曳生姿,在月光的照耀下妩媚动人。原来,他远远闻到的花香就是这些花朵散发出来的。陈烨手执一株花朵,放在唇边轻轻地呼吸着它的香味,如痴如醉,心中默念着那句: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这一瞬间,蓦然记起了今生的种种往事,它们就像电影般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历历在目,泪水从陈烨的眼睛里流下来,瞬间他明白了很多很多。

走尽黄泉路,面前果然出现一条大河,忘川河,河水无声地流淌着,不知从哪里流来,也不知往哪里流去,河上果然有一座桥,桥头的界碑上果然刻着“奈何桥”三字。这时月光更明亮,从四面八方走来更多的人,影影绰绰,其中老者居多,青壮年者居少,有的愁眉苦脸,痛哭流涕,只有极少数者面无表情,其间偶见一两个竟然是笑逐颜开。这一刻,陈烨有如看尽世间百态,感慨良多。

走过奈何桥,只见河边一土台之上,无数人影正在登高远眺,陈烨知道那就是望乡台了,在喝下孟婆汤前,走上望乡台再看一眼自己的故乡,再看一眼自己深爱的人,然后一汤下肚,哪管它曾经爱得死去活来,哪管它曾经山盟海誓,从此之后都永不再记起。

陈烨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也走上望乡台看了一眼,但眼前还是明月当空,什么也看不到,不禁有点纳闷,问旁边的一个人:“你真的看到了吗?”

他兴奋地叫道:“看到了,看到了,我老婆正在哭得稀哩哗啦呢!原来她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也不枉了我这一辈子了。”

陈烨奇怪地看了又看,还是什么也看不到,只好随着众人走下台来,走进了旁边的孟婆店。一碗一碗的还冒着热气的汤水已经在长案上摆好,前面排了很多人,有的人付了钱,捧起来一饮而尽,袖子一抹嘴巴就走了,有的人却在左思右想,不知道到底应不应当喝这孟婆汤,更有的人一边喝一边抹着眼泪。忽然,长案的后面站起来一小鬼,对着众人大声道:“快点快点,哥就要下班了,告诉你们,这汤你们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自愿喝的可以少受点苦头,不愿喝的到了十王殿上把你们交给了负责投胎转世的转轮王,你们还是要喝的,到时用铜管穿喉也得给你灌下去。”经他这么一吓,很多不愿喝的人也喝了,长长的队伍一下子呼啦啦地过去了。

小鬼在长案后掏出一根香烟来很享受地吸着,很满意地看着众人。很快就轮到陈烨了,陈烨想不到喝孟婆汤还得付钱,急忙往身上掏,钱还没有掏着,却掏出了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子时正,勿喝孟婆汤,若有小鬼逼,逃往三生石,跳下忘川水。

陈烨心中大喜,心想:这灵隐大师还真的有点功力,幸亏没有找错人。

这时候子时还没有到,陈烨趁着那小鬼不注意,又排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就这样磨磨蹭蹭地快到了子时,偏偏又被那小鬼盯上了,那小鬼看着陈烨,“你磨磨矶矶的干什么,排了又排,爽快点,哥可没有耐性。”

陈烨吱吱唔唔地敷衍着,子时一到,拔腿就跑,队伍里有人剩机捣蛋,那小鬼要维持秩序,不敢追赶,只好掏出对讲机吼了一阵子。陈烨气喘吁吁地跑到三生石前,身旁突然冒出另两小鬼,一把拉着他道:“看你跑到那里去,就快交班了,你还想给哥们捅乱子,瞧哥们待会儿狠狠地修理你。”

陈烨的确是有悟性的,看到灵隐大师的那张纸条上写着要自己逃往三生石,基本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急忙对着那两小鬼道:“官差大哥,你搞错了,我不是有意给你们捅乱子的,我只是觉得我的阳寿未尽,只是走错了地方,我想我有必要到三生石上看看。”

那两小鬼听了,其中一个道:“有这等事?哥当了这么多年差,还没有碰到有人走错地方的。那好,哥们就陪你到三生石上看看,让你死了这条心。”

那小鬼说完,提着陈烨来到三生石前,找到籍贯名字,只见上面陈烨的阳寿竟然的确是九十九有余,不禁看了又看,对着另一小鬼道:“奇怪,你看到没有?难道还真的有人走错了地方?不可能呀!”

陈烨急忙说:“官差大哥,难道你不会怀疑是三生石上搞错了吧?”

那小鬼摸着脑袋百思不解,另一小鬼口里则喃喃道:“这,这,我们恐怕得向上头打报告才行。”

陈烨又问:“官差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们还要打报告啊?”

一小鬼从身上摸出一台阴间用的手机看看,点头对另一小鬼道:“我们得交班啦!这报告明天再打。”然后又对陈烨说:“不过你得跟我们回衙府,明天再调查。”

陈烨道:“好的,好的,明天再调查,不过官差大哥可得调查准确点,千万不要草菅人命。”

那小鬼满面怒容道:“你说的什么话?什么草菅人命?你得给我说清楚点。”

陈烨一面向着那小鬼敬礼,一面慢慢地往后退,边往后退边说:“对不起,官差大哥,你们误会了。”说完转身就往忘川河跑去,那两小鬼还没有反应过来,陈烨已经飞身跃向河水中。

忘川河水虽看似平静,但其实水流湍急,陈烨吃力地沿着水流向下游游去,游出了河中央,回头看时,只见岸上正站着那两小鬼,似乎听到一个小鬼对另一小鬼说:“马哥,我们要不要追?”

另一小鬼瞪了那小鬼一眼,道:“追什么追,我们都下班了,你想加班啊?哥困着呢!由他们下一班处理吧!”

那小鬼听了也道:“唔,这样也好,况且三生石上注明他的阳寿的确未尽,由他去吧!”

陈烨终于松了口气,顺着河水往下游,但体力却渐渐不支了,而且这条河的确很奇怪,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吸力拖着他往前走,他想奋力向岸边游去,但谁知却碰上了一个漩涡,刹时间整个人被吸进去了,随着翻转的漩涡,大口大口的水灌进肚子里,陈烨真的晕了过去。

陈烨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大床上,仿佛大梦一场,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是什么时间,只是透过大床的纱帐,可以看到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柔和地洒落在床前,窗外的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陈烨用力掐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疼,不是梦。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回到了人间,看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心里想着昨夜竟然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但总算是有惊无险,也长了见识,不禁长长地吁了口气,心想活着真好。

屋里走进来一位身穿白纱长裙的妇人,轻轻地哼着江南小调,她虽然说不上很漂亮,但隔着帐子看,只见她肤如凝脂,腮如桃杏,也算是一个美人,她在屋里徘徊了一阵,然后对着窗台的梳妆镜梳起姿容来。陈烨从床上坐起来,对那妇人说道:“请问现在是几点了?”那妇人吃了一惊,急忙站起来转过身用手撩开纱帐,看到陈烨正睁眼睛看着自己,她竟然惊讶得不知所措,吓得花容失色,大声惊叫起来:“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陈烨心想有必要这么害怕吗?又不是见到了鬼。一位很年轻的小姑娘跑了进来,“三奶奶,怎么了?怎么了?”妇人道:“快去告诉老太爷,小少爷醒来了,小少爷醒来了。”

陈烨在心中嘀咕着,醒来就醒来了,犯得着那么大惊小怪吗?他眼神忽然瞟过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那是一套上世纪初的童装,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手脚脚,也“哗”地一声大叫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已不是原来的自己,陈烨的身高本来一米八六的,手和脚都很长,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短了许多,身材也小了。转头一看,正好又从床对面的梳妆镜里看到不但身材变了,容貌也变了,一张原本十分帅气的脸变成了娃娃脸,就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童。准确一点说,陈烨真的是变成了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孩童。陈烨又急又气,心里想那灵隐老道搞什么鬼?无端端地让我到鬼门关跑一趟也就算了,现在又要整我,把我变成一个小童,就算是时光倒流,我找到了那个周宇源,却让我如何去说服他不要犯下那什么劳什子大错?周蕾蕾正躺在医院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他还有心思和我开玩笑?

陈烨正心急如焚,忽然屋子里涌进一大群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戴服饰皆是上世纪初期的款式。陈烨不禁暗自想道:真的这么玄妙?难道时光真的可以倒流,我真的已经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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