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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到了银弟子家的时候,傍晚了,西边天上现出五彩晚霞来,给夏收在望、稻秧遍地的田野笼罩一派淡淡的红光。真让人高兴,明儿一定是好天,后天一准要开镰收割大麦了,到时满田野的人啊,割的割,挑的挑,真是夏收夏种大忙季节,忙得心里面整天的又紧张又快乐,人萎得倒下来就睡着。

银弟子的家四边没别的人家,单独一户在一个河拐子上,是闲人走不到的地方,倒是有利,光是河边上种点儿四季瓜豆,也能有不小的收获,河拐子这里放养一趟鸡、养几只鸭和鹅,跑不掉,也不妨碍别人。

吉弟子说,这是大姐夫他爹当生产队长的时候,把这地方作为舍基地指定给他儿子的,要不然,哪里能这样单独、特殊?当时就搭建了这个顶头舍子给他们两个结婚成家。我家里同意这门亲,也因为当时大姐夫的爹爹当生产队长,而且是老队长啊,没有权哪里能指定这么好的地方做舍基?她听了只有“嗐”了一声,心中又不满又无奈又遗憾,还有着说不出的压抑,但大姐的一切就这样儿了,已经是不可更改的现实。

顶头舍子就是两间屋朝东,大门却是开在朝南的山墙上,而人家一般都是三间屋朝南,大门开在正中。顶头舍当然就是比较简单的屋,小两口能过,但人口多了,就不像个家了。大姐家现在是两个大人,三个细人,这顶头舍子,真是很不适应了。看样子大姐他们已经在做弄屋的准备,那墙脚上有一堆以前没见到过的红颜色的大瓦,是崭新的,似乎在预示着大姐家未来的屋子是三间瓦屋,弄起来至少也是土墙瓦顶,那就不一样,好得多了。但是不知他们哪天能把好屋弄起来?她心里还不太相信他们。

二猴子民顺儿看到了她们,赶紧跑回门口,朝里面说,三姨、小姨来了!接着就朝她们跑来,拉住了她们两个的手,亲亲热热的,还笑迷迷的。这细猴子才讨喜呢。

大姐银弟子出来了,苦相笑着,把她们迎进屋,很抱歉的说,坐的地方也没有,你们这会子咋来的?吉弟子说,来跟你谈谈心呗。她说,米粉给你磨好了,二十斤。大姐接过米粉,说,难为你给我磨好,要不然,我哪有空磨它?她说,我跟妈妈到老贵明家里为你们两个忙了半天,围着磨子转,膀子要推,腿子要跑,歇不下来,萎死人了,磨了四十斤,分给你们两个!我到现在还没有见过驴子呢,只在画儿上见过,妈妈说,驴子围着磨子转,要给它戴个眼罩,它以为是在走路路,要不然它也会头晕的。我的头为你们两个真是转晕了!爹爹给你们筛了半天,筛下来的米头子就不给你们了,留给我们做粥吃,算是你们给的工钱吧。大姐可怜地说,你小时候我们还抱过你、领过你呢。三姐说,嗳,一把屎、一把尿的!她瞪起眼,说,你可有好话说呀?大姐说,我们是把你当事呢,老妹妹嘛,生了你以后,爹爹就去结扎了!三姐说,嗳,又不是的呐,你真是拾得来的呢。她说,反正小的吃亏,我说不过你们。

玩话说过了,玩话里头都含着真话。银弟子说,你们来了,吃甚的呢?她说,吃粥呗,你想拿甚好吃的给我们吃?银弟子说,总要弄些小菜呀。民顺子在一旁说,炒蚕豆,放水煮,扑两瓣大蒜!她们都赞成,说,嗳,民顺子以后会过日子呢。她问,你们家还有老蚕豆呀?民顺子说,不是老蚕豆,是剥的新蚕豆晒的。她揭开锅盖一看,锅子里是空的,没有洗,锅底上还有锅巴印儿。她说,这么晚了,你们锅里还是空的呀?中饭吃得光光的,连锅巴都吃掉了?银弟子苦笑着说,他们爷儿三个把锅巴都吃掉了,我一块也没有尝到。吉弟子说,赶紧拿米啊。银弟子就取了淘箩,拿米去。她问民顺儿,你爹爹呢?国顺儿、秧子呢?民顺儿说,他们都跟爹爹到棉花钵子田里除草去了,马上就要家来。她问,你咋不去的?民顺儿说,我是在家里帮妈妈弄菜地、栽芋头的。吉弟子说,嗳,这二猴子以后有用呢,我就喜欢这二猴子。

银弟子把米淘来,倒进锅,放了水。她坐到灶门口去烧火,说,二猴子,大人要谈心,你到门口去望风,不要有闲人来。民顺儿应了一声,就很听话地到外边去了。她说,三姐,你把事情跟大姐说。

甚事呀,这个样子。银弟子苦相地笑着。

吉弟子说,我们想让你出去。

啊?我是有三个细小的人了!银弟子吃了一惊似的。

吉弟子说,别怕,这回不是要让你一个人走,是要让你一家子都走。

到哪去?

我能让你到哪去?跟我弄船,跑运输去。

银弟子叹口气,说,你说得容易,你是人家有现成的船让你上去的,我呢,一块船板也没有。

吉弟子说,不要紧,我介绍你们先到人家船上帮忙,人家发你的工资,你也不要想工资有多高,先把嘴混下去就行了,你们主要是去学怎样行船、怎样装货、怎样跑码头。以后你买一条船,跟在我们后面跑。

我自己买一条船?我甚时候能自己买一条船?

你不要怕嘛,人都是从无到有,到时候我们也会帮你的忙。

我一家人都去,两个大人,三个细猴,船上哪有这么大地方住我们一家人?

我有办法。你和大姐夫,带上一个小的,二猴子或者是秧子,三个人先去,就在我的船上和他兄弟的船上帮忙,国顺儿带着一个小的留在家里先过着,以后再上船。这样不就行了吗?你们先跟着学个半年,我们听着哪里有小些的船要转让,就凑钱给你买下来,你就有自己的船了,跟在我们后面跑,不费事的,跑个几年,你有钱了,也懂了,那时候你想换大船,就把小船转让掉,买大船。你资本多了,就把留在家里的都带去,过个几年,国顺儿也成人了,你再买一条船,给国顺儿单弄,给他结起婚,给你生孙子。以后呢,就这样给二猴子也买一条船,也给他寻个人,也给你生孙子。秧子大了,就让她出嫁,嫁到船上也行,嫁到岸上也行。你的日子不就这样过起来、好起来了么?省得一年到头在这几亩田上苦扒,能扒到几个钱?你说呢?

大姐听得将信将疑,没信心似的,说,我没得主意,等你姐夫家来,问他。

她见银弟子这样,就有点来气,说,大姐,不是我说你,你一世也不曾放个响爆竹,又遇上这么一个老憨皮,你要靠他拿主意,三年也拿不出来。我看你就听三姐的话,两个大人带上一个细人,就是二猴子吧,这细小的聪明,能顶用,先去忙半年试一试。现在把麦和菜籽收起来,把稻秧和棉花栽下去,家里也就没有大事了,就交给国顺儿,带着秧子在家。

吉弟子说,对,还是小英子有决断,等你把夏收忙掉,我的船就来接你们。

她说,这个顶头舍子,你有甚丢不开、舍不得的?你看三姐,她上船才几年,小船换大船了,人也过得快快活活的。

银弟子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去,就怕你姐夫他不肯。

她立即说,他不肯?我来说他!我倒不怕他老憨皮呢!

吉弟子笑道,老妹妹你别急,你让他们考虑考虑,就这么个家,要不是有三个细猴子,真是拍拍屁股就走路,有啥舍不得的!

银弟子抹起眼泪来。

她也不由得为大姐难过,说,大姐,你真苦死了。

大姐夫一头进了屋,问,哭甚的?

三个细小的站在大姐夫后面,很疑问的看着她们姐妹三个。

吉弟子说,我们不哭甚的,我们谈到你们种田苦,心里就有点难过。

大姐夫说,嗨,难过甚的?有甚好难过的?好过丑过都是过,哪个人不是一天天的就过下来了?有天大的家私也活不过一百岁。你们想怎样过?农民嘛,就这样过。田里面出的是庄稼,永远都是这样的。

她和吉弟子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她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说,大姐夫还是个理论家呢。

大姐夫不答她的话,揭起锅盖,说,粥好了,吃晚饭吧,肚子饿几回了。说着拖个小凳坐了下来。

大姐说,豆子还没炒呢。小锅烧火!

大姐夫就掏出香烟火柴,有模有样的抽起烟来。

她给小锅烧上了火。

屋子小,家里好像都没地方让三个细小的进来了,国顺儿在门槛上坐下来,民顺儿和秧子两个在外面玩起了游戏。

豆子下了锅,大姐执铲“哗啦哗啦”的炒,她在灶下也闻到了蚕豆香。

吉弟子说,大姐夫,我和小英子来,是想跟你们谈个事的。

谈事?有甚事?你说吧。

吉弟子说,刚才我们已经跟大姐初步的说了,看着你们带着三个细小的种田,过是过得下去,但是人苦、钱少。我们想,你和大姐,带上一个小的,先跟我到船上去混些时,熟悉熟悉,以后我们帮你买一条船,跟着我们跑运输。你在家里种田,哪里能比跑运输?到时你就晓得了。

她说,哪里要“到时晓得”,现在看看三姐不就晓得了吗?

大姐夫不说话,闷着头抽烟。豆子的香味浓了起来。大姐舀水往锅里一倒,“嗤啦”一声,焦香四溢,大姐盖起了锅盖,接着就去抹桌子。

吉弟子说,你家的碗啊筷呢?

国顺儿说,我来我来。说着就听见在盆里洗碗洗筷的碰撞声。

真没想到,大姐夫往起一站,香烟头掼在地上,溅出火星来,说,好,上船,就这样!

她感到意外,说,大姐夫,你倒干脆呢!

大姐夫说,放个响爆竹,走!

大姐却软弱了似的坐下来,又抹眼泪。她的火也烧好了,她跨出灶口,走到门外去,呼吸了一口清凉新鲜的空气,对民顺儿、秧子说,你们别玩了,把手洗洗,吃晚饭了!

围坐着吃着晚饭,吉弟子说,我们来的时候,跟妈妈说了,妈妈也赞成你们跟我到船上去弄些时看看。我呢,有你们去,也不孤单了。在外面,总是家里的人越多越好。我上船到现在,太太平平的,没碰到甚不讲理的事,不过,也好在他们弟兄两个傍在一起,遇到事情,别人无形中也就让了三分,你们去了,就更好了。凭你们两个这样的劳力,好好的跑几年,一定能跑出来的。行船也不难,到时也不是你一条船跑,我们几条船都在一块儿的。

国顺儿说,爹爹你和妈妈先去,家里有我。

秧子说,我要到船上去,我要跟妈妈去。

民顺儿说,你小呢,过江的时候,一个大浪下来,你就掉到江里去,****一口就把你吃到肚子里去了。

秧子说,我已经会游水了,我不怕。

国顺儿笑起来,说,细老豆子,你两个细腿子划水,能划多远?****往前一窜,就咬住你一只脚,再往前一拱,就像这样,你看……。国顺儿把一个豆子丢进嘴里,瞪着眼,夸张地嚼起来。

我才不怕呢,它不敢来,它来,我就逮住它,这样!秧子瞪起眼睛,做着手势,好像她把****逮住了。

大家都笑起来。

吉弟子说,大家都去,但是要分两批,第一批先去,以后第二批去。

我就第二批去!秧子举起她的小手臂。

大家又笑起来,说,好的,小秧子真听话!爹爹妈妈民顺儿三个是第一批,国顺儿小秧子是第二批。

假如我们都去了,家呢?田呢?小秧子问。

她听了心里一酸似的。

你说家里怎么办呢?吉弟子问小秧子。

家锁起来,大门泥起来。把田租给人家种。小秧子这样回答。

说得对,你倒是懂呢!又是一屋子笑声。

嗳,小秧子咋晓得把门泥起来的?吉弟子问。

银弟子说,她是听我说的,我也是听妈妈说的,从前的农民,秧栽下去,就把家里门关上,用泥草泥起来,出门混生活,做工、做小生意、讨饭,收稻的时候才回来。

大姐夫微笑着说,从前老沤田,一年到头田沤在水里,庄稼只种一季,秧栽下去以后,就由它在水里长,不管它了,把门泥起来,就出去了;老沤田里旱田作物不好种,沤改旱以后才大面积的种麦子、长棉花,方整化,沟渠配套,大田才这么好看,棉花是前几年才推广来的,从前多数人连棉花长在田里的时候是甚样子也没见过。不过,老沤田也有它的好处,鱼啊田螺啊,老是有得吃,不费事。

吉弟子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国顺儿小秧子在家里守住田、守住家,田里头薅薅草,治治虫,管管水就行了,反正也不是你一家,看人家做哪些事了,你们就跟着做哪些事。大忙时候我们就家来帮助收麦、收稻,忙好了田就出去行船,两不误。

大姐夫说,对,现在反正是承包单干,人绝对自由了,可以这样安排,不需要一家人都死守住田。

大姐夫今天显得很有主张,有点令她惊讶,因为在她的印象上,大姐夫真是闷声不响的一个人,何曾听他这样有板有眼成成文文的说过话?

对,大姐夫说得对。吉弟子又及时支持了大姐夫的话。

想不到事情谈得这么顺利,而且越谈越明确、坚决,好像就等着收拾上船了。

忽然,在门口玩的民顺儿跑进来问:我上学咋办呢?

是啊,这咋办呢?她们竟然没有想到。

你上到小学五年级了,能识字算账了,够了,以后再说吧,学上多了又有啥用?凭我们这样的家庭,能上出啥名堂来?国顺儿和小秧子既然暂时留在家里,学就照上,上到哪算到哪,现在哪个也说不清以后的事。

大姐夫这样决断地说,大家也说不出更好的主意,只好沉默。民顺儿不免有点怏怏地退到门外去。

这顿晚饭虽简单,总的来说,谈出了她们所希望的成果。她和吉弟子就往回走了,银弟子起身送她们两个。

西边天上有点亮,云间初月隐约可见。四边只听得青蛙“呱呱呱”的一片叫声,前面的田野愈远就愈隐没在夜色里。

吉弟子说,大姐嗳,你可晓得,小英子马上要去当女兵了。

大姐马上惊叹,啊?好啊!这下子不用愁了!

她马上说,啥不用愁!还要等通知去查身体呢,也可能连通知也等不到。跟你们说吧,到了那里,站在外面的女娃儿听到喊名字,一个一个都进去过了,包括秀香也喊进去、又出来了,我和桂花两个到最后,还站在那里等着,过了一会儿还听不到喊我们,外面已经没有别的人了,我们就自己进去,负责目测的人把名单一看,上面没有我们两个的姓名,也没说啥,就给我们补了上去,问了我们几句,就结束了。所以,一切都还算不得数呢,而且有点蹊跷。

大姐说,邱主任鬼大呢。

吉弟子说,又不是的呐!这事情如果是这样,还要等着看看呢。

她说,随它有还是没有。

大姐说,当然还是有好啊。

她说,哪个不想有,要有得来呢!

一时大家都沉默了。

她说,大姐夫今天一点也不憨皮,要是以前,你问他十声,他也不答一声,把你急死。吉弟子说,是的,今天大姐夫一点也不憨皮,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谈到哪都有主张。

银弟子说,你们不晓得,今天他恨煞了,把地恨个洞。

啊?出了甚事?她们问。

银弟子说,我们住的这地方,是他爹爹当队长的时候指给他的,那时不曾有人出来反对。搭了这个顶头舍子我们结的婚,当时其实也是一块没有人注意的荒角落,国顺儿都长这么大人了,从来不曾有人说我们住在这河拐子上有甚不对,不曾有人说过河拐子这一角荒地对集体能有啥大用场。可是今天,中饭之前,村主任,就是有德,就是老王毛胡子家的二绝寿……

他呀,我记得瘦猴儿似的,当主任啦!吉弟子想了起来。

她想不起这么个人,她只是听着。

银弟子说,你大姐夫的爹爹当队长的时候,做过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噢,我晓得了,吉弟子说,王毛胡子的弟媳妇,跟大姐夫的爹爹相好,好得两个人公开一起过,王毛胡子的弟弟就自己到野田里搭个舍子,住了出去,让他们。王家有人不服气,就到公社告“队长霸占妇女”,大姐夫的爹爹就被宣布撤职。大姐夫的妈妈死得早,大姐夫又结婚成了家,老头子一个人单过,既然外面有这么个要跟他的女人,他就索性把人家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霸占了别人的窝。

啊?有这样的事!这人家的男人就一点血气也没有吗?她问。

哪个晓得呢,反正他就自己住了出去,只当那个家不是他的,与他无关。

嗨,这还算个人吗?

怎么不算人,分田承包也有他一份。

别的人也不管他们吗?

这种事,别的人不好管。

我不懂。她说。

我也想不通,但情况就是这样的。这个女人就这样把大姐夫的爹爹引到家里来过,还跟他生了两个细小的。外面说起他们的故事来,难听死了。两个细小的现在也长大成人、有自己有家了,算是银弟子的小叔子呢。

我们没来往。死老头子搭了这个顶头舍子、让我们两个结了婚以后,就甚事也不管我们了,只管他那一头,好像你大姐夫跟他没关系似的。

大姐夫的爹爹现在还在吗?她问。

在。病了,不出来,外面看不到他人。

那个婆娘呢?

伏侍他,听说伏侍得可好。

不能怪,跟她生过两个娃儿,而且都领大了呢。吉弟子说。

那个婆娘咋样?有甚特出?她问。

倒也看不出有甚特出,骨里心狠、拿得下意来吧,要不咋会这样?银弟子说。

大姐夫像他爹爹吗?

像是像的,不过人小了些。一代不如一代。他们加起来算是弟兄三个,三个也不及老头子一个。银弟子说。

大个子门前站,不做也好看,这是爹爹夸大姐夫的话。吉弟子说。

银弟子不好意思了,说,夸他甚的呀,我这一辈子就被他害煞了。

你不要这样说,当初叫你跟桃红妈妈走,你不肯,留下来又给他生两个细小的,儿子姑娘都生全了,这算怎的一回事呢?吉弟子拿这句话反问。

在小英子面前说这些话做甚的。银弟子说。

说说要甚紧?吉弟子说,让她听听也好。

啐,我才不要听这些话呢!现在王毛胡子家的人当了村主任,就存心来找岔儿、报复你们,是吗?她问。

就是报复!要我们搬家,说是村里规划要用我们这块地方。拆屋重砌是容易的吗?我们这顶头舍子,你不动它,它还能让你用几年,你拆掉它,它身上甚有用的东西也没有,墙是土墼的,木料又小又老。如果我们拆了这个顶头舍子,算算再过三年也砌不起屋来,只有搭个棚子住,不晓得要苦几年才能把屋盖起来。

村里真的要用你们舍基这块地方吗?吉弟子问。

哪晓得它真的假的,现在只有他们有嘴。

所以一说上船,大姐夫就同意了。

是的,要不是村里说要我们这块地方用,他不会这样有决心,人家说有的人三棒打不出闷屁,他呀,八棒也打不出。今天他放这么个响爆竹,真是从来不曾有过。人被逼急了呀。

对,把国顺儿、小秧子两个留在家里,看他们对两个细小的能有甚办法!三姐他们的船就在大河边,我看你们现在就可以走。她说。

不急。明天就可以收大麦、收菜籽了,再过个十天,要收小麦,他们不见得这个大忙的时候来逼你们拆房子。野田里,有甚了不起的规划,又不在城边儿上,又不是国家要建设。吉弟子说。

对,有理没理,也要等大忙过去再说。银弟子说。

这个小王毛胡子当了村主任,就来报复人,是他家老毛胡子教他的吧?

这个哪里要人教?吉弟子说。

这个细绝寿也不是好人,他自己有家有婆娘,别人家大姑娘的床上还有他一个枕头呢,当了主任就敢这个样子,有权啊!银弟子说。

啊?这种事虽不能算是奇怪,她听了还是觉得惊奇。

以后再跟你们谈,我要回头了。大姐说。

别忙,甚情况,你简单说说嘛。吉弟子说。

简单说,他有权,给人家舍基划得大大的,位置也好,就跟人家大姑娘睡觉,人家不但不吱声,还帮助他掩护,相处得比一家人还亲,外人哪个去管这种闲事?唉,以后再说吧。你们看着路,慢些走。银弟子说。

好吧,上船的事对外面暂时不要说啊,到时说走就走。吉弟子关照。

晓得。银弟子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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