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浩一扁嘴,道:“不喜欢,不喜欢。反正我不去上学。”仍是缩是绍华背后,不敢出来。太后的手已经伸出来,可是温浩被她挡着,便又缩了回去。
绍华道:“那浩儿喜欢谁做你老师呢?”
“我要姐姐教。”
太后骂道:“胡闹,姐姐是一国之君,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来教你?”
绍华笑道:“浩儿,对不起。姐姐实在没空。不过如果浩儿乖乖上学,姐姐答应你,一定给你找个你喜欢的老师,好不好?”
温浩不依不挠道:“我不,我就要姐姐教。”
绍华无法,只好用逗小孩子学来的本事哄他道:“好啊,等浩儿你长大了,知道怎么当皇帝了,到时候你来当皇帝,姐姐来当你老师,好不好?”
温浩想了想,道:“好,咱们一言为定。但是我今天不想上学。”
“今天不行。师傅己经来了,你怎么能跟爽约呢?大丈夫,要言而有信。如果你今天好好跟师傅学习,姐姐就准你明天放假一天。怎么样?”
温浩低头小脑袋,手指不停地动来动去,像在权横利弊。稍许,他突然道:“好。”扭头瞧了眼太后,咻得跑了。
太后紧张的望着她,道:“绍华,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绍华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道:“母后,您怎么了?不就是放浩儿一天假吗?学习要张驰有道,才能事半功倍。”
“我不是说这个,是说你让浩儿当皇帝的事。”
“有什么问题吗?浩儿是父王的亲生儿子,为什么不能当皇帝?”
“那你呢?”
“我呀,我喜欢把三两个朋友,聊聊天,逛逛街,听听别人的闲话,偶尔还生一下闲气。要是再找一个人吵吵架就更好了。书上说,吵架有助于发泄心中恶气,我太久没吵架,快要憋坏了。”自从无缘无故做发这个皇帝,她一言一行都得收敛起来,话不能轻易说,笑不能轻易笑,气不能随便生,哭更是与她绝了缘。
太后神情凄凄,眼里装着无限的慈祥,低声道:“苦了你了。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也不用受这份委屈。”
绍华道:“我身为温氏子孙,自当有责任肩负起这个国家,又哪来的委屈可言?”她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感到心中萌生出雄雄斗志,她一定要把这个国家治理好,方才不辜负上天安排的这次奇遇,更不辜负她身边关爱她的人。
太后倍感欣慰,轻抚她的额头。母亲关爱女儿,这在寻常百姓家是常事,但在礼教森严的宫廷,却好比那高高在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她久久不能放释然。
昏暗的天空,乌云渐飘渐近。碎石铺成的丈余宽官道上,一辆囚车,在十余名官兵的护送下,滚滚前行。两旁葱郁茂盛的树叶上沾了一层厚厚的尘灰,看样子,是久不下雨了。
囚车关押的是名汉子,三十来岁,一身白素囚衣,面色黝黑,嘴唇干瘪,长发杂乱,胡须荏苒,即使如此,仍是难掩其英才猛锐之气。他双手被人用铁链紧紧绑在车顶的木栏之上,双脚亦被尺长镣铐锁着,随着车轮滚动发出咣咣当当的声响。
这官道原本便不平整,囚车又是疾行,车到之处,尘土飞扬,呛得跟在车后的士兵不住咳嗽。
那汉子依旧双目圆瞪,对扑面而来的尘土全然不惧,昂首望着天边飘过来的乌云,叹息道:“哎,乌云盖顶,何日才见光明?”竟带有一丝凄凉与无奈。
他身旁一骑马军官,听他这翻话,勒马与车并驾而行,转头望着那人,也是一声叹息:“宁将军,苏某职责所在,对不住将军了。”这人不必说,便是柔城守将神威将军宁裕。而这骑马军官,正是刑部第一总捕苏明。
原本押解犯将之事不应由刑部负责,可这次事关左右丞相,不得不慎重行事。
“苏捕头不必自责,宁某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是通情之人,绝不会无故怪罪于你。”宁裕埋头,用手理了理遮住眼神的头发,道:“一叶障目容易去,一恶蒙心却难除啊。”
苏明知他心事重重,无力劝说,回头大声喊道:“快下雨了,大伙快些赶路。”
宁裕道:“苏捕头不必慌张,这雨一时半刻下不下来。”
苏明知道,宁裕是一圆智将,对天文地理知之甚深,他说不会下便不会下,一扬手,速度又慢了下来。
囚车行至三岔路口一家名叫风雨客栈的地方,天上乌云滚滚,豆大的雨点哗啦啦砸下来。
苏明翻下马来,躲到屋檐底下,哈哈大笑。
宁裕被两名捕快拉下车来,正要上手拷,苏明大手一挥,让两人退开,道:“宁将军,咱们一起畅饮几杯。”
宁裕爽朗一笑,抬步走到店里最中央的一张四方桌上坐下,大声喊道:“小二,上酒菜。”苏明跟着入座,并无半点低人一等的态度。
小二忙不迭地跑过来,冲苏明道:“客官点些什么菜?”
宁裕道:“小二你可真是势利眼,明明是我叫的点菜,你却冲他问,怕我付不起账吗?”
苏明甩出一锭银子,道:“只管捡好的上,最重要的是来两坛好酒。再给那桌的兄弟弄桌好菜。”甩手一指旁边那张座着十余名兵士的长条桌。
“两位请稍候。”小二收起银子,飞快往后院奔去。
不消片刻,热菜三道,凉菜三道,清心润肺汤一道,外加两坛好酒送上桌来。
苏明替他满上一碗酒,道:“能有幸与名动边疆的神威将军同桌而饮,苏某三生有幸,先干为敬。”仰头饮尽。
“阶下之囚,苏捕头抬爱了。”宁裕也端起碗来喝尽,道:“苏捕头一身好武艺,若是征战杀场,定能扬名天下,又或是闯荡江湖,也可有一翻惊天动地的作为,何故要做这一方捕头,仰人鼻息呢?”
苏明听他这话,甚为不悦,只是他如今乃是阶下囚,不好驳斥,道:“苏某不似将军大才,能做这小小捕头,余愿足矣。”
宁裕并不理会他这话中之愤愤之情,继续道:“大丈夫做事,但求畅快。人生苦短,何必要用宝贵的生命去事奉那些蝇营狗苟之徒?不如驰骋沙场、荡剑江湖来得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