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你把你的耳朵靠过来,我跟你讲,小心被人听见!”我故作神秘地说。
她就微微地侧身过来,我在她耳边“嘟噜”一会儿,“扑哧”一声笑,拔腿就跑;她白皙的脸就绯红了一大片,拔腿就追,就这样我们楼上楼下疯跑了几十回。最后我瘫软地靠在墙上大口的喘气,她追到了就握拳轻轻地擂我的胸脯:“我叫你胡说……”她娇滴滴地说。
我下意识地捉住她的手,一瞬间她鸦雀无声,我们就这样含情脉脉了一会儿,她低下了头在等待着,等待着……
忽然,那一个念头又在我脑海里忽来忽去,我的身子又凉了一大截。
“早点睡吧,晚安!”我正色地说。
我回到我的房间里,思绪起伏,鼻子一酸,视线模糊,眼泪就像念珠断了线一样滚落下来。心想,理想世界和现实世界竟有这么大落差……几个月来,我活得是这么痛苦!我不能在呆在这里了,我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我不能让我的灵魂受这般折磨!
昨晚我考虑了一个晚上,决定明天就离开这里,去投靠远在美国开餐厅的同学。
今天早上,正好我要去忠门送货,而忠门又离湄洲岛很近,顺便也带春草一起去游玩一下。
听长辈说,妈祖是北宋时一位有名的女巫和郎中,可惜她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又英年早逝。连妈祖女神的婚姻都是这样的不幸,更何况是我这凡夫俗子呢!
中午,我们到了湄洲岛公园时,立刻被那美丽的木兰花吸引住了脚步;我看着她看着木兰花高兴的样子,我的心里就很痛苦。
“你喜欢这木兰花吗?关于木兰花有一段故事,你知道吗?”我试探地问。
“喜欢,好漂亮哦!什么美丽的传说,讲给我听好吗?”她好奇地问。
“没有,以后你自然会知道的!”话音未落,我就随手摘几朵送她。
“你快说啊,好吗……”她摇着我的胳膊,撒娇地说。
“我不能说,这是一个秘密。”我悲说。
听我妈说,以前,在忠门那个地方有一对恋人。女方的父母嫌男方家徒有四壁,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和男方交往。后来,这对恋人来到湄洲岛烧香拜佛,两人既为不久以后将要离别感到特别伤心,男友见满山木兰花盛开如此鲜艳,就摘了一枝送给恋人。女友回家后,父母就惊讶问自己的女儿花是谁送的,女儿吓得都不敢说了;后来女方的父母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女儿才说是是男友送的。原来女方的父母昨夜双双做了同一个梦,梦见今天将有一个贵人送木兰花给自己的女儿,那个人将是自己的女婿。传闻妈祖生前最喜欢木兰花,嫁到湄洲岛后,就把木兰花从家乡巷里带到岛上,种在自己家的门前。现在我们去湄洲岛旅游,都能看见满山的木兰花非常漂亮。
“你啊你就是这样,说一半,留一半。“你那天跟我说‘我——爱——’后面也没说完。能不能再对我说一遍,好吗?好不好?”面对这么娇媚的女孩子的请求,我什么会无动于衷!我迟疑了片刻,看着她:
“那你听好了,我说了。
“SodeepismylovethatIamcontrolledbyenotinginsteadofreason。”
说完,我鼻子一酸,眼里噙着眼泪,我赶忙仰起头收敛痛苦的情绪,生怕被她看见我的窘态。
“你明知道我不太懂英语,还要用英语说给我听!”她撅着嘴,埋怨地说。
“好吧,我明天再告诉你!”我声音哽咽地说。
“你什么了,你今天什么了?干吗流泪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焦急地问。
“没有,我只是有所感触,不用担心!”
我勉强地笑了一下给她看,她才稍微有点放心。
她看着满山的木兰花:“这个地方好美丽哦!我们明年再来吧!好不好阿龙?”
“好”我沉痛地答道。
傍晚,我们回到了莆田,我请她吃了最后一顿晚餐。
第二天,天未亮,我来到她的房间,在她的床前流下了一封信。看到她熟睡的样子,我百感交集不禁落泪。
在去美国的飞机上我开始有点后悔了……
玩火游戏
1
程语和颜欢的第一次见面,或许就是命运安排的局。海南的五月,阳光炙热而多情,空气里带着丝丝的潮气,颜欢穿着泳衣懒懒的躺在阳伞下面吸着一只椰子,离开那个西部的暧昧C城,心情舒畅多了。眯着眼,脚底细细的沙子摩擦着皮肤,她感觉马上就要去见周公。
哎呀!突然脚上一阵剧痛袭来,颜欢差点跳起来。你你你……干什么你!没承想抬头撞上一张帅气的面孔。
实在对不起,好久没见过海太兴奋了,你没事吧?帅男眼睛弯弯的,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大部分阳光,看起来只二十出头年纪。
嗯,这个……这个,看在本姑娘没受伤嘛就算了吧。颜欢向来对帅哥没什么抵抗力,何况这一只还有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呢。
一个人吗?不如我们一起去游泳好啦,嗯,我保护你吧,全当刚才的补偿!帅男的眼睛更亮了,对她单身出游的情况尽收眼底。
颜欢心里突然冒出了很多奇怪的念头。一场悬念迭生的救赎和一段死里逃生的私情、甚至一段二泉映月的泣诉,它们混杂在一起,悸动着想要出逃。
没有犹豫。她说好啊帅哥,咱们一起去吧,玩儿个痛快!人影双双、远到无边的白色沙滩,好像一个巨大的油画布面,等待着最后的结局……
2
C城今天下着毛毛雨。这样的天气不讨喜呢。大老远颜欢就看见了老杜。银白色的广告牌旁边,黑衣黑裤,旁边卧着一条狗。她招了招手。
老杜是牵着皮皮来接她的。皮皮是只沙皮狗,是老杜去外地出差的时候从一个地摊儿上买的。样子傻傻的、一层一层的皮肤垮下来,憨厚可爱。见到女主人,皮皮立刻兴奋起来,跑过来亲昵地舔她的脚。
我妈刚走,还问你怎么还不回来。老杜漫不经心的帮她拎着包。怎么样好玩吗?要不是太忙我也想去呢。
颜欢模糊的应了一声。她已经很久没叫过老杜的名字了。他们已经是亲人,如同一个人的左膀右臂,他叫她老颜,她唤他老杜。两家是邻居,从未出生起便玩笑着指腹为婚,一路看着长大、顺理成章的结婚。
从二十五岁到二十九岁。这场婚姻是一面平静的湖水。
颜欢记得快要结婚的时候,她同母亲说,老妈我真的要嫁了吗,这万一要变心了可怎么办呢。母亲沉默了半日,最后说欢欢你要记得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知根知底最重要,你们俩一块长大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当晚躺在被窝里,颜欢想了很多实际问题。车子、房子、收入,轻轻感叹自己仍像未谙世事的少女,初初恋爱便要一头栽进婚姻里。她给老杜发短信,你真的爱我吗,我不会做家务、有小孩脾气,会很麻烦的。老杜回给她一个笑眼眯眯的脸蛋,坚定有力的写了三个大大的是字。
结果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不是没有不甘的,颜欢常常怀疑老杜是不是真的在乎自己。他不送花、常常忘记结婚纪念日,你看他现在那么亲昵地搂着皮皮,似乎忘记了她的存在。
是的,存在感对于幸福来说是一个重要的东西。无论两个男女怎样东奔西走,向对方证明自己的存在其实就是证明爱情。可是他们连电视都分着看,两间房、两条心。
这是一个回归的夜晚,静谧而安详。熟悉的月光和熟悉的一切。她在快被睡意淹没的时候,想起了那个孩子的脸。
3
你真像个孩子。那天颜欢这样对程语说。海南的天空很蓝、云朵像棉花糖一样可爱的飘着。程语说嘿美女,你也不大啊,咱谁也别说谁。
那是夕阳快下山的时候,程语的侧脸在余晖里镀上了淡淡的金。沙滩也已经有了些微的凉意。颜欢没有告诉程语她已经结婚五年的事,样子娇小的她出门常被误认为是学生。她不动声色。是一次绮梦般的艳遇罢了,何必这么认真呢。
第二日又约了一起去游玩。路上到处都是小孩挎着满满一筐的海螺、贝壳叫卖,买一个吧买一个吧,粘住游人便不放了。
颜欢买下有着淡紫光晕的两个贝壳,穿了细细的珠子,挂在程语的脖颈上。抬眼相视,暗叹此男真是生就了一副好皮囊。程语不说话,只是笑,伸手牵住她的手。
还没有问你,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这帅男黑眼睛眨呀眨,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颜欢撒了谎。她说我叫柳絮,我在西部的C城开饰品店,卖各种珠子做的东西,来这儿是为了寻找灵感。她吃惊自己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个柳絮的名字、这样随风而摆的命运,似乎正暗合着某种命运。
他们牵着手走过了三条街,路过了N家商店。风里飘来淡淡的腥、淡淡的甜。最后的最后,两个人在昏黄的街灯下站成雕像。他吻她,含混不清的说着喜欢。
陪君醉笑三万场,不诉离伤。那个有着小小梦想的女子,全当自己醉了。
离别前的那日,程语陪她吃海鲜粥。兀自点了酒。你对我,一点好奇都没有吗,我这样微不足道吗。橘色的灯光晃着两个人的面,程语的声音清澈而遥远。颜欢的指尖在衣袋里有了微微的汗意。是啊,她从未问过他的年龄、姓名、职业这些琐碎的事。
无事不相关。这一场奔赴,原本就是件貌似肮脏的交易。
月亮轻巧的挂在天上,尾随着这对男女同进同出。程语的身姿如白杨般挺拔,还有着草木初发的青涩气息。颜欢不知道怎么了,就像一尾狐狸缠上了身,不断的予取予求,云里雾里都跟随了去。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川大最后一年的八月,你要记得哦。在人流熙攘的机场大厅里,这神情笃定而专注的少年,迎着融融朝日交付了自己的信仰。
最后的握手告别,颜欢手里隐藏了一道秘密。纯白无光、暗藏杀机。她绝不会想到,这个秘密会如影随形般的出现在她后来的生命里。
4
检查检查检查。刚入公司大厅,颜欢就一路小跑冲进卫生间。昨晚熬夜整理资料,害得她消化不良面有菜色,老杜居然说你就睡吧,天哪,他哪会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呀。
最近常这样,上级检查、总结报告,杂七杂八一股脑的事情都堆在了这个当儿。她素有拼命三郎的架势,什么事情总要当个先。老杜数落她是劳碌命,这话当真精辟。
妥帖的制服、精致的妆容、干练的工作风格。这是颜欢喜欢的状态。今日还安排了电视台的采访,记者已经等候多时了。颜欢的七寸高跟鞋,跺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珰珰声。
星星爬上窗台的时候,颜欢到了家。一眼瞅见青花大瓷碗,就知道当家老太太又降临了。蹬掉鞋子,皮皮!老杜!一个棕色的小肉球迅速的跑过来,颜欢抱起来亲它的黑鼻子,老太太从厨房里转出来。
小欢,怎的又这么晚?女孩子家家别太拼命了。世明今天不舒服,休息了,你又不在,哎……
这不有您呢吗,颜欢撒了娇儿。拿开拿开呀,老太太皱了眉、捏了鼻。趁年轻要个孩子多好,干吗养这种脏兮兮的东西。
颜欢早跑到老杜的床边问寒问暖。老杜说是空调吹久了,貌似感冒发烧。你的耳环我已经从修理铺子拿回来了,你瞧瞧。老杜声音柔柔的、厚厚的。
小市民的幸福感和挫败感总是交替出现。自从海南归来,这老杜就如同有了心电感应,变着法儿的体贴照顾。清早上班,挎包里永远有煮好的鸡蛋和瓶装豆浆,纸巾钥匙链一应俱全。
这让颜欢颇有些不适应,就像一支在温水里泡久了的芍药突然暴露在炽烈的阳光底下,连心脏都是皱巴巴的。
倘若老杜知道海南之行的一切……
倘若这件事情最终大白于天下……
她一动不动的发着呆,连皮皮给她叼来了毛巾也没看见。
检查结果出来了。公司副经理周在总结会上给了她大大的拥抱,肯定了成绩、并暗示有升职的希望。颜欢分明看见周围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嗖嗖的从身边掠过。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从公司出来,颜欢一路都哼着歌儿,那么古老的黄梅调,愣是让她唱出流行味道来。可刚过十字路口,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不是别个,正是程语呀。颜欢仿佛看到了鬼魅。她明明将那个纸片扔掉了呀、明明将这整件事情扔掉了呀。天,他怎么能找到她呢?怎么能呢?
连拉带拽,她就被程语拉进了出租车里。她不能思想、不能动弹。小旅馆的暗色窗帘哗啦一下就被关上。
好个柳絮!好个卖饰品的姑娘!你为什么骗我?程语的眼睛红红的,残破的风扇呼啦呼拉的转,像是看着一幕小戏正在上演。颜欢想她真是昏了头,干吗去招惹他呢?那么好一个少年、天天向上的少年,为了这件事情正在痛苦着,她愧疚的落下泪来。
然后她听见自己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找遍了所有的饰品店,就差去贴寻人启事了。幸好昨晚上看到了你的采访,不然我真的要疯了!
看着喜欢的女孩流眼泪,程语一下子从愤懑到乱了方寸。我不怪你不怪你,只要找到你就好啦,别哭啦。可是程语越是这样说,颜欢的眼泪就越多。
她不爱他。她当时只是有一点愤怒有一点无聊有一点淘气。可是这要怎么办呢?事情终归是要个收梢的。他看着她无助的瑟缩的肩、看着她瘫坐在冰凉的地上,默默的俯下身去,用焦灼的嘴唇印上她的颈窝。她最终没有挡住那双解着罗衣的手。
身体的片刻欢愉,总是会带来一些灵魂的契合。可无论是走在阳光下还是躲在阴暗的角落,偷情都是件任人唾骂的勾当。她颜欢也成了一回自我鞭苔的道具。
这乱糟糟的世界,这乱糟糟的世间情谊。鬼魅的诱惑与狐狸的天真,是真的来了。
5
颜欢升职了。从原来的蓝领变成了白骨精。公司内网上加挂了她着规整制服的照片。所有的人都给她发短信祝贺。老杜说给她做了最爱吃的香锅辣子鱼、闺蜜拉拉说一起去使劲儿地shoping吧。可是颜欢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她觉得脑袋被一团莫名其妙的破棉絮占据着,让她既发不了狠也发不了狂,这样的感觉很糟糕。
整整一个月过去。炎热的夏季已经走到了末尾。日头开始变得金灿灿的、空气里有了麦穗的味道。她没有遵守那个诺言。程语说一定要联系我啊,一定要啊。他倔强的眼神好像长了尾巴,成天在她梦里飞来飞去。
那条熟悉的路,一天天的在加长。路口那家TOMATO蛋糕店的老板娘,一看见她就眉开眼笑。抹茶、幕司、提拉米苏,每一样的口味都那样甜腻、那样丰厚。颜欢总是挑一个临窗的位置,小口小口的吃,看着满街的霓虹渐次的闪亮起来,然后在某个恰当的时候,发出那条还在加班的短信。
这样的托词的确很蹩脚。但她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点中,然后发出。她还记得那次香锅辣子鱼,满锅红红的汤水好似油腻腻的血,吃的时候烫掉了她的声音,老杜用奇怪的眼神看她,说你怎么不说话啊这不是你最爱吃的吗。
她不敢穿新买的睡衣,不敢沾染香喷喷的洗发露。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连皮皮睡觉都添了梦游的毛病,清早总是从阳台被滴溜进来。
这天为了这狗,颜欢又迟到了。警卫面无表情的提醒她,请注意您的磁卡。她是没刷卡,500块钱凭什么不让逃啊。劈头盖脸就一顿吵吵,风度涵养全都四分五裂。
飞沙走石的这天。天昏地暗的这天。程语又来。
我要在C城找工作。我要和喜欢的姑娘结婚好吗。谁说少年谈情最斯文?颜欢只觉佛祖给他下了咒,妖精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