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最初开始交往的时候大多都信奉“缘分”这两个字,其实说到底,缘分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一个概念,我们很难界定得出这个据说就像是手掌中纵横交错的纹理线一般能够影响到一个人走向和命途的东西是否真实的存在,只能说缘之深意,归之于人。但对于正在沉浸于相爱的深深恋情而无法自拔的小情侣们而言,他们倒是宁愿选择相信这种东西的真实性,缘灭时,你只看到他在一群人里;缘起时,一群人里你只看到他。
正如此刻的苏紫依,由于路上堵车,过来稍晚的她看着已经下班的沸沸扬扬的人潮,焦急的四处环顾想要尽快找到那个令她朝思暮想的身影,不经意的一个回眸,然后她的目光便穿过人山人海中攘来熙往的人流定格在了那个面带微笑正奔自己而来的身影上面。
她如同一朵完全开绽的芬芳百合,嫣然浅笑着迎接那个男人的到来,世界那么浩大,周围如此嘈杂,但在她的眼里这世间此刻却仿佛独独只有一个他。
飞奔过来的陈玄韬看着站立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娴静似娇花照水的丫头,这个打第一眼看到他便毫无怀疑坦言认定他誓要与他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傻丫头,心里没来由的涌升起一股阔别已久的感动。
他走上前去,张开双臂以一个大大的拥抱把眼前的伊人狠狠的搂在了怀里,将头抵在她柔软的肩膀上,闭眼浅嗅着她柔软的秀发间散发出的缕缕馨香,心中的躁乱犹如落到火苗上的雪花一般迅速的消融了下去。
湖边那个浑身充满野性魅力而又妩媚艳丽的女人转头看着他们两人的拥抱,眼光闪烁了一下,跳上那部价值不菲的流线型跑车轰鸣着转眼间便已驶远,只留下了一溜狭长盘旋上升的气流在原地不住打转。
苏紫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她一抹红晕立即在脸上泛开,像极了一朵初绽的桃花,双颊绯红,羞涩可人,毕竟这是她和异姓的第一次拥抱,并且还是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的公众场合。虽然害羞,但她只是微怔了片刻便义无反顾的也张开了双臂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胸背。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竟会让这个向来不把悲伤轻易外泄于人的男人突然间变得如此的脆弱,但让她欣慰的是,他肯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毫无掩饰的在自己面前表露出来那就说明他对自己并无设防,这是她小小的私心,也是她所希冀渴望的,另一方面也说明他已接纳了她,认可了她,所以她在感同身受的心痛之余也倍感到无比甜蜜的幸福。
他抱的是那样紧,那样用力,她甚至都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胸部被他臂膀挤压时所产生的酸痛,但她却依旧不动声色假装毫无所觉的面带微笑。
看着他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躺在自己怀里安静汲取温暖的可爱样子,苏紫依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以这种肢体上的特殊动作和这种润物无声的细致关怀默默表达着对爱人的理解与抚慰。
过了好久,陈玄韬才放开怀中被他唐突的佳人,看着自己面前那脸色红润娇喘微微的小丫头,意识到自己粗俗举动的陈玄韬细心而饱含歉意的把她那略显凌乱的衣衫矫正,然后轻轻牵起她那双软若柔荑的芊芊小手紧紧握住。
过往种种,经年幕幕,这一切记住或记不住的爱恨情仇,这所有释怀或不释怀的肝肠寸断,皆在你爱念无边的款款深情里烟消云散荡然无存。
不管我心里翻涌起多少愤世嫉俗的怨念,无处排遣,只要看见你,就像是看见了光,是你让我心中所有微小的声音都在外部的世界找到确切的落点,如此真实,如此笃定。
看着恢复如初重新焕发出那种淡泊而内敛自信并且眼中柔情更盛的陈玄韬,苏紫依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笑意荡漾,手指很自然的反握住那双牵住她小手的温暖手掌。
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的很紧很紧。
“走,带你见个人。”
陈玄韬拉着苏紫依在这夜色迷蒙的街道上漫步前行,道路上绵延闪烁的街灯和往来车辆上大开的尾灯交相辉映的混在一起交织成了一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这儿虽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景致可言,但和心上人在一起的苏紫依却依旧快乐的合不拢嘴,心里泛起的幸福光芒比天上最迷人最闪亮的那颗星星还要来的璀璨。
别人的热闹那么拥挤,我有你肩并肩手牵手,安安静静正好。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一座被五光十色霓虹装饰的美轮美奂的夜店前,处在外围还未走近的陈玄韬抬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门口身材魁梧的高大青年。
那个目不斜视正看向前方的年轻人在看到来人是陈玄韬后忙迎着跑过来,原本一脸板正的严肃表情也变的柔和憨厚了起来,很亲切的喊了一句。
“韬子哥!”
陈玄韬微笑着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对身边同来的苏紫依介绍道:“这是我兄弟,虎子,咱们昨天见到的那位老人就是虎子他爷爷。”
一声兄弟一生重,陈玄韬平时很少会对身边的人用兄弟这个词来称谓,但此刻他却非常干脆的把兄弟这个字眼重重的说了出来,这情谊,不是坦诚相交或者在心里占据极大分量的人绝不会让他如此珍视。
苏紫依看着面前质朴老实的青年,落落大方的伸出手臂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苏紫依。”
面对苏紫依迎过来要握手的架势,虎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站在原地嘿嘿傻笑,眼睛不经意间看到她和陈玄韬牵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的他马上扯着大嗓门喊了一句让陈玄韬满脸错愕的话。
“嫂子好!”
不动声色的一句话把苏紫依逗的眉开眼笑,虽然有些娇羞,但她看向虎子那憨态可掬可爱模样的目光顿时就亲近了许多。
陈玄韬看到她眼神里流露出的那喜羞掺半的艳若桃李表情,不由得一阵感慨这女人当真是听觉上的动物。
和陈玄韬一样,虎子也给人打工,凭借身体上拥有的先天优势在这家夜店当保安,他那将近一米九的身材配合上身上一块块结实的肌肉八风不动的站在那里确实能给人一种视觉上的巨大冲击力。
今天穿着一身棕灰色保安制服的虎子显得精神抖擞,陈玄韬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上翻的衣领,问道:“最近没出什么乱子吧,原来那些个小混混有没有又过来闹事?”
“没有,放心吧韬子哥,就是一个想吃霸王餐的地痞流氓而已,上不得台面,那小子竟然敢在我值班的时候过来闹事,自从上次被我提溜着扔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敢来过。”虎子颇有些自豪的说道,也不动,笔直的站在那里任由陈玄韬帮他打理,淳朴的笑容里深藏着不为人知的感情。
“那就好。”陈玄韬点了点头,转头看到苏紫依这妮子正满脸含笑的侧耳聆听着他们兄弟俩的对话,他拍了怕她的小脑袋,精神一震对搂着的虎子道:“饿了吧,等你下班以后咱们去夜市转转。”
距离这家夜店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由来已久的小吃街,复古的老街广场虽然说和堂皇气派沾不上边,也没有青瓦白墙那样的雕栏玉砌,但融汇了古都苏州传统建筑特色和市井文化的小店铺鳞次栉比的排列在一起却也显得错落有致,别有风韵。
除去特色的风味小吃外,这里一些旅游纪念品和民间工艺品也颇受往来客人的欢迎,吸引了不少前来观光旅游的游客。现在虽然是晚上,可这里的热闹程度却是丝毫未减,耳边传来的富有特色的吆喝声和空气里飘扬的饭菜香气使这里的氛围显得愈加热闹,一行三人沿着街道一边慢慢前行一边欣赏周边琳琅满目的商品。
这里是陈玄韬和虎子这两兄弟经常来光顾的地方,虎子长的人高马大,胃口自然也是不小,再加上晚上有夜班,到了这个点上多半已是饥肠辘辘,虎子虽然没说,陈玄韬却也心知肚明,所以经常带他到这里就近来吃些东西,实惠,也方便。
“这糯米糕不错,皮脆馅甜,粘香适口,虎子,你也尝尝。”苏紫依咽下嘴里的糕点,打了个饱嗝,对旁边的虎子道。
苏紫依禁不住诱惑,一路走来买了不少路边难得一见的小吃,可她每次都只是浅尝辄止的尝上一尝,有时候陈玄韬也会尝上一两块,剩下的都给了虎子吃,即便如此,不但她吃的饱饱胀胀,就连平时一向大胃王的虎子也难得的有些撑胀。
“这灌汤包制作的好精致啊!”在灌汤包的摊位前,苏紫依望着那一笼新出炉悬如灯笼的的小包子惊叹道。
“提到灌汤包,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开封第一楼的灌汤小笼包,因其汤汁醇正浓郁、入口油而不腻而驰名中外,我虽然没有过去到那里吃过,可这儿的灌汤包外形看起来小巧玲珑,皮薄馅多,却也未必要比开封逊色多少,还要不要尝尝?”陈玄韬暗忖着她吃不下了却依旧恶趣味侃侃而谈的怂恿道。
“不了不了,再吃就该把肚皮撑破了。”她摸了摸自己那圆滚滚的肚皮,颇有些无奈,这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眼见有这么多的美食可吃却再也吃不下。
她一扭头,看到陈玄韬脸上那一副调侃含笑的幸灾乐祸表情,很是不忿的立即撅起嘴角道:“哼,好啊你,竟然敢嘲笑本大人,虎子,咱们走,把他丢后面,不管他了。”
虎子摸着头顿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看苏紫依,又看了看陈玄韬,满脸的迟疑不定道:“这样不好吧,要不你和韬子哥先走,我在后面?”
苏紫依被他憨厚的动作逗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轻捶了身旁的陈玄韬一拳,眼神嗔怪的像是在说都怪你不好。陈玄韬这个始作俑者摸了摸鼻子,嘴角也微微勾起,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虎子虽然不知道他俩为何发笑,可他看着他们那欢乐的表情,却也感觉高兴,也跟着咧起嘴角,笑的真诚。
“紫依,是你吗?”
正当他们嬉笑一团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略带疑惑的喊声。
回头看去,一位青年正从半开的路虎车门里向这边望来,墨镜半摘,一脸的错愕神色。
“宋杰,怎么是你!”苏紫依看到那青年后惊讶道。说这话的时候,她还略显紧张的朝陈玄韬这边看了一眼。
“紫依,真的是你啊!可是有些天没见到你了。”那青年有些兴奋的跑过来,神情之间难掩那一抹压抑不住的激动,“有几个朋友恰巧过来,我正要陪他们一起去玩,有两个你也认识,就是小时候经常被你捉弄的那两个鼻涕虫,一起去吧。”
“不了,我也是陪朋友过来玩。”苏紫依挪动身子向陈玄韬旁边靠了靠,生怕他多想,处于恋爱期间的女孩子难免总是紧张兮兮的患得患失,见他脸色平静,她才微微放下了心。
那个叫宋杰的青年眼神捕捉到她做的这个细微动作后,脸色顿时便一沉。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苏紫依的娴静可爱可谓是人所周知,大家公认的芙蓉美人,就算剔除容貌不计,单单是她那非同一般的家世便能够引得无数人的艳羡觊觎,因此暗地里对他倾慕的追求者可谓数不胜数,可即便如此却也没见她和哪个男生单独出来玩过。而今天她竟然能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出来,并且两人之间的关系貌似还不一般,这就不得不让早已经偷偷把苏紫依当做未婚妻来看的他脸色难看了。
“我是紫依的朋友,宋杰。”
他不知道和苏紫依在一块的这个年轻人是何方神圣,并且那人背后还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块头野兽一般对他眼神不善的虎视眈眈,仿佛只要自己稍有动作,便会立即遭到对方的致命袭击。虽然心里不痛快,可他却很有礼节的伸出手来自我介绍。
“陈玄韬。”
言简意赅的报上自己的名字,陈玄韬同样的伸出手来和他浅握了一下。没有想象中针锋相对的剑拔弩张,别管私底下如何的诋毁诽谤如何的硝烟四起,至少表面上,至少在苏紫依的的面前,那叫宋杰的青年表现的很绅士很大方。
“请问陈先生如今在哪里高就?”宋杰看似很随意的询问道,平静的表象下却是一派波涛汹涌的暗流涌动。
陈玄韬还没来得急回答,便被苏紫依抢先说道:“宋杰,你不是要见朋友吗,赶快去吧,我们就不耽误你了,再见。”
说着便拉起身旁的陈玄韬便向前走去,也不管陈玄韬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和宋杰那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喂,紫依……”宋杰刚想追上去,可一对上虎子那给人极具压迫力的身材和那凛冽如冰雪般的眼神,他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一脸的不甘。
眼神落到苏紫依那挽着陈玄韬的手臂上,使他那本就不好的脸色愈显阴沉,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他吩咐道:“给我查查一个名叫陈玄韬的到底是什么人。”
见终于甩开了那个讨人厌的家伙,苏紫依这才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觉察到旁边的陈玄韬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她略显担心的小心翼翼问道:“你看出来了?”
“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苏家和他宋家是世交,往来不断,所以我们打小也就认识。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的,他虽然喜欢我,我却一直对他没什么感觉,并且我之前压根就没想过恋爱这回事。”她有些忐忑不安的解释道。
“我知道,不必解释。”
陈玄韬扳过她的肩膀来让她正面看着自己,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柔声道,“看你说的,我都快变身十恶不赦的大恶狼了,我们依依有那么多的追求者,这本身就说明了她的优秀和美丽,可她非但没有选择那些气宇轩昂门当户对的高官权贵,反而傻乎乎的对我这样一个全身一无是处的癞蛤蟆青眯有加,我捧在手心里疼爱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不高兴?”
见他柔情含笑的样子,苏紫依抬起头来歉意道:“还有,原谅我没有对外宣称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是担心我爸那儿不会同意,要是传到他耳朵里的话,我怕他会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来。再等几天,几天就好,到时候我会向全世界宣称你是我的男朋友。”
看着她一脸的坚定神色,陈玄韬扬起一个温柔的微笑道:“傻丫头,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吗?只要咱们自己生活的快乐,又何必庸人自扰的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至于岳父大人那里,我自己会想法子让他安心的把他的宝贝女儿交给我的,相信我。”
苏紫依脸色微红的轻轻点头,小脸上洋溢着醉人的幸福暖笑。这世上最好的感觉,就是有一个人真心呵护你的所有,并用温暖的胸膛为你撑起一片晴空,从此,不惧风沙,无畏浪啸。
三人沿着依旧热闹的街道又逛了一会儿,看时间不早了才决定回去,送苏紫依坐上车以后,陈玄韬和虎子这两兄弟也结伴回去。临分开的时候,平时少言寡语的虎子停下来对陈玄韬说道。
“韬子哥,嫂子人不错。”
虽然虎子在外人眼里总是那种傻里傻气的模样,但陈玄韬却知道他细致入微后心思缜密的那一面,听他这样说,陈玄韬哈哈大笑道:“何以见得?”
“我虽然笨,却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在乎你。”只有虎子知道,陈玄韬那看似不羁的笑容背后,不知暗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晦伤痛,所以他是真心希望有个人能抚慰一下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多情自古情难全,感情这东西,谁又能说得清呢?正所谓缘由天定,看造化吧。”
陈玄韬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默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停顿了一会儿,他拍了拍虎子的肩膀露出一个微笑道:“不早了,先回去吧。”
虎子微微点头,眼神微动,似是少了一份在常人面前的木讷。
看着虎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又在那里呆立了片刻才转身回去。
回到家,陈玄韬枕着手臂仰身躺在床上,微一侧头便看到了正对面墙壁上所悬挂的那幅画。
苏紫依嫌这面没有丝毫饰物装饰的墙面太过单调,缺乏美感,于是就弄来了这幅画挂在了那里。
这是一幅意象主义的水彩画,远处高山峰峦起伏,林木葱绿,一派自然的生机秀美,自这青山重峦间,一条碧绿的小溪顺着渐缓的地势缓缓流下,一直蜿蜒到山脚下茂密的丛林里。溪边,一位少女蹲在岸边兀自在呆想着什么,脸色红红,一头长发搭在肩前掩住了大半个容颜,看不清表情,有意思的是清澈的溪水中倒影出来的并不是那个女子的身影,而是一个模糊的少年的轮廓。
从绘画的细腻和勾勒的痕迹上来看,陈玄韬猜测得出这大概是苏紫依她自己的大作,可他追问着这妮子问了好几次这幅画是不是她画的,画中的女子是不是她本人,却都被这丫头以“无可奉告”这四个字娇笑着给推脱掉了。
对于这幅为房间增添了不少气韵的绘画,陈玄韬当然看得出这画里另藏的深意,正所谓心如明镜,心里想到什么便会在镜上映画出什么,如果那个女子是苏紫依的话,那么那个形象模糊的男子毫无疑问便是他陈玄韬本人,简言之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她心里有他。
“真是一个细腻且心思玲珑的丫头,也许,这会是个不错的开始呢!”
陈玄韬喃喃自语着顾自露出了一个微笑,少了一些平日里难以觉察的苍寂,而多了一丝温和中潜藏的柔软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