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冬,小学寒假的第二天,江澈带着媛媛和馨儿来到了方梦娴的墓前;轻声抽泣着的媛媛将手中的白菊花放在了妈妈的墓碑上,开始整理起墓前的杂物;江馨儿则和以前一样,紧紧拉着爸爸的手,小声地问,妈妈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家?江澈总是告诉她,妈妈在天上……
方梦娴走后,江澈在媛媛的学校附近租了间门面、开了个小书店;一方面挣点生活费,另一方面也有利于媛媛和馨儿的学习。他在方梦娴临终前承诺,一定会很好的把两个女儿养育大!
寒风中的墓地显得萧条、冷清!
江澈看着墓碑上方梦娴的照片,眼前浮现起她生前的一颦一笑,两个人的曾经也历历在目!
假如,她还活着……假如……
只是已经没有了假如!
“老婆,天气冷了,记得多穿衣服;我给你带了零食,晚上睡觉饿了,你就拿出来吃。饿肚子睡觉是很难受的。需要什么,就在梦里告诉我,我买给你。家里的滴水观音长得很好,叶子上已经有水滴下来了;你说过那水有毒,我已经很小心不让孩子碰到了。有时间,回家看看吧;媛媛现在懂事了,自己的事都是自己做,倒是江馨儿,睡觉还是不老实,经常蹬被子,昨晚睡觉还滚到床下去了……”
江澈看着方梦娴的照片小声念叨着。
江馨儿好奇地问:“爸爸,你在和谁说话?”
江澈笑了笑,把她抱在了怀里,说:“我在和馨儿的妈妈说话呀。天气冷了,我让她多穿衣服。”
江澈儿问:“妈妈呢?我怎么看不到?”
江澈在馨儿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答:“妈妈在天上。我们看不见她,但是她可以看见我们。”
江馨儿半信半疑地说:“那妈妈知道我在想她吗?”
江澈仰望天空,强忍着快要流出的眼泪,说:“妈妈知道馨儿想她,她也想馨儿!”
走出墓地,江澈来到已等在路上的爸爸身边。
“什么时候回来?”爸爸问。
“三四天吧。”江澈说完,接着对媛媛说:“跟爷爷回老家过些日子,要听爷爷奶奶的话。爸爸去看个朋友,过几天回来。你在老家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
媛媛点了点头,说:“爸爸,早点回来,我和妹妹在家等你。”
江澈答应着,让媛媛先坐在了摩托车的后座,再把江馨儿放在了她的怀里。
看着爸爸的摩托车渐行渐远、消失在视线里,江澈转身走向了车站。
周密走后的几年,江澈好几次都想再去看看他,但最后都因临时有事,未能成行;今年,乘着年前有空,他决定完成这个夙愿!
经过半天的车程,江澈来到了周密生前的县城。
晚饭后,他到超市买了瓶酒,准备明天去看周密时带去。出了超市,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隆冬的街道已变得寒冷,昏暗的街灯下,只有几对貌似情侣的人在勾肩搭背地行走。
“睡觉去吧。”江澈看着林立于街道两旁的宾馆,自言自语地说。
第二天起床后,江澈打车径直奔向了周密的墓地;四年过去了,他还是准确来到了周密墓前。墓碑上,照片中的周密还在玉树临风地笑着,只是他的笑容和墓碑上的字一样,都有了一些泛黄!江澈拿出酒,倒在了周密的墓前;四年没见,来前想好说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
“江澈,江澈。”
接连两声,才让沉浸在往事中的他回过神来;转过头,戴着墨镜、手捧勿忘我的沈心兰正站在身边。
“不认识了吗?”沈心兰说。
“不……你怎么来了?”江澈如梦方醒地答。
沈心兰把花放在周密的墓前,一边用纸巾擦拭周密的照片,一边说:“我每年都会来啊,这是我爱过的男人,不管他在不在,我都会记得他一辈子!”
“周密地下有知,这么多年你还牵挂他,一定会很开心的。人活一辈子,值得他铭记一生的能有几个人?又有几个人会被人一生铭记?”
沈心兰笑了笑,看着周密的照片说:“周密知道的;他知道我会一辈子记住他,记住他爱过我,我也爱过他。”
“你们说会儿话吧,我在墓园的门口等你。”
“好。”
命运是残酷的!当年生龙活虎、意气风发的人,如今在哪儿呢?历经岁月淘沙的老人没了儿子,新出襁褓的孩童没了父亲……
江澈不敢去知道周密的家人过得好不好,想都不敢想。
“两杯猫屎咖啡。”
江澈和沈心兰回到县城,来到一家茶餐厅,江澈对服务员说。
沈心兰笑了笑,说:“记得我们刚认识时,我对周密说,我要喝猫屎咖啡。”
江澈笑着说:“是啊,从认识你们到现在一晃快五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怎么样?现在好吗?”
“还行吧。你呢?”
“还好。”
“对了,你老婆又给你生了个孩子吧?男孩还是女孩?”
江澈笑了笑:“女孩。上幼儿园了。”
“恭喜!”沈心兰笑着说,“你现在还在兰京?”
“不在了。”江澈说,“在老家带两个孩子上学。”
“好男人啊!你老婆呢?她怎么没带?”
“她不在了。”
沈心兰正搅动咖啡的勺子突然停住了——江澈的话让她意外了!
“怎么会这样?”
江澈深吸了口气,把方梦娴生病的事七七八八地说了说。
沈心兰呷了口咖啡,说:“造化弄人啊,看来你和馨儿还是尘缘未了!”
江澈始料不及地问:“李馨?”
沈心兰点了点头。
“你们还在一起吗?她……嫁人了吧?”江澈伈伈睍睍地问。
沈心兰“呵呵”冷笑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反问:“跟你结啊?”
江澈看了看她,苦笑着摇了摇头。
沈心兰望着窗外,说起了李馨:
江澈从兰京请假回家时,给李馨的戒指和信让她以为江澈是躲开自己,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和江澈一样,当时的李馨也生病了——感冒、发烧,并引发了肺炎。在医院治疗期间,李馨的妈妈、哥哥和姑姑都来了;当他们知道李馨为了一个有妇之夫不撞南墙不回头时,都震怒了。她的哥哥当时就打了她两耳光,她的妈妈更是苦口婆心地向李馨哭诉,希望她忘了江澈,以后会找一个好人家把她嫁了之类的……但李馨就是不答应,就在双方陷入僵局时,李馨的姑姑在中间劝了几句;或许是她见过江澈,说的话多多少少地站在了李馨的一边。李馨的妈妈和哥哥终究还是不能接受为爱痴狂的李馨,当他们拂袖而去时,丢给李馨一句话——不和江澈断了来往,以后都别想回家!
李馨出院后,和沈心兰一起去了丽江;在那儿玩了几天,李馨决定留下来发展。她向姑姑借了30万在丽江古城开了家茶楼;或许是为了忘记失恋带来的痛苦,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每天她都让自己活得像个铁人,一个月就瘦了十几斤!那时她常说的一句话是,假如全世界抛弃了你,除了坚强,你别无选择。
“馨儿现在胖了,还买了辆‘TT’。”沈心兰说。
江澈笑着说:“她那么优秀,应该会有个好的归宿。”
沈心兰轻蔑地“哼”了一声,说:“还记得你给她买的钻戒吗?从拿到戒指的那一刻起,她就一刻不离地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你又不傻,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吧?!”
沈心兰说完,鼻子酸酸的江澈端起面前的名贵咖啡喝了一大口;但猫屎咖啡虽好,此刻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它的醇香了!
“馨儿的家人如今已经原谅了她,只要馨儿能幸福,他们不再介意她和谁交往。今年过年,馨儿不会回来;我会在过年之前赶过去陪她,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或者你去陪她过年……”
沈心兰后来话,江澈都没有回答;他感觉心里好难过、眼泪快要流出来!
沈心兰离开时,把李馨的手机号和她们在丽江的地址都留给了江澈;江澈看了看,还是那个熟悉的号码。
虽然当初江澈离开兰京时换了手机卡,也从通讯录里删了李馨,但那个刻骨铭心号码,一直烙在他的心里!
思绪万千地回到虹州,江澈来到了自己的书店;心乱如麻的他,随手拿起本书,站到门口心不在焉的翻着,直到滴滴答答的雨点落下,才让他将目光从书上移开。合上书,江澈出神地看着路面的坑洼处,晶莹剔透的雨点落在积水上泛起的小小涟漪,不经意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神经。尽管只是一个人,每天却走得依然匆忙,或许只有雨湿衣衫时,才会想到身边该有个一同撑伞前行的人。
放下书,江澈呆似木鸡地站着。这些年,他过得不容易,而李馨则更不容易!四年了,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但深爱对方的心都不曾改变。他欠她的,应该还给她,应该补偿给她。
第二天,江澈坐上了虹州开往丽江的火车;经过两夜一天的颠簸,终于在黎明时分抵达了丽江站。
按照沈心兰给的地址,江澈又辗转近两个小时才找到李馨位于丽江的茶楼;那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两层木结构建筑,有着厚重的历史沧桑感,一面迎风招展的大大“茶”字,隔得老远,都能看见。
“客官是吃饭,还是喝茶?”头戴毡帽、手拿抹布的伙计笑着问。
“我找你们老板。”江澈答。
伙计上下打量着江澈,问:“你找我们老板有事?”
“我是她朋友。”
“老板在后院。我带你去吧。”
“你忙吧。我自己去找她。”
伙计迟疑了一下,指着一扇敞开的门,说:“那好吧,你从这儿进去。”
“谢谢!”江澈微笑着说。
后院里,用竹竿支起的低矮架子上,放着一排排盛满茶叶的圆簸箕;刚出锅的茶叶在阳光地照耀下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随着丽江古城温柔的暖风慢慢飘浮,飘到江澈的身上,也飘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如痴如醉!
尽管四年没见,江澈还是一眼认出了身穿少数民族传统服饰、在簸箕旁认真翻弄茶叶的李馨。
“老板,冬茶怎么卖?”江澈说。
李馨停下手里的活儿,怔怔地站在原地,神不守舍地说:“江澈?”
江澈走上前,从背后抱着李馨说:“想我了吗?”
李馨转过身,心猿意马地说:“江总,您老人家来,不只是为了买茶叶吧?”
“我来带你回家!”江澈一本正经地答。
李馨娇笑着,晃了晃手上的戒指,说:“为了你的这句话,我等了四年!上天终究没负我,你也没负我。”
江澈情意绵绵地说:“我在你最美的年华负了你;感谢上天还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赎罪、让我在余生疼你、爱你的机会!”
李馨双手勾着江澈的脖子,含情脉脉地说:“但愿天下有情人,都能成为眷属!”
看着眼前杏脸桃腮、亭亭玉立的佳人,江澈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她的双唇!
“心兰说你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江澈情真意切地说:“想你了嘛!知道你在这儿,赶紧坐火车来了。”
李馨笑着说:“想我还坐火车?多慢啊,你应该坐火箭来。”
江澈笑了笑,说:“忘了。”
李馨笑了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江澈,我是不是胖了?”
看着手舞足蹈的李馨,江澈疑惑地问:“人家胖了很焦虑,你怎么很开心?”
李馨小声地说:“告诉你吧,和你分开后,我常常在想,你为什么不要我……”
江澈急忙打断了她的话:“我没不要你,我……”
“嘘!”李馨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吹了一下,说:“后来我知道了,我们家江澈喜欢臀大的女人。那时我的屁股有点小;为了让你更迷恋我,我决定增肥,变成一个大屁股!”
江澈笑了笑,打量着李馨说:“你穿的衣服太多了,我看不出那儿有没有变大;要不,你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
李馨看了看四周,小声地笑着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耍流氓吗?”
“对啊!”江澈抱起李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