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怜芭蕉,鸾凤承欢。
打此后,上官苏玄就再没出现。
“你却自顾自享受,你可想过他?怎愿意你在别的男人身上承欢?”
听了这话,上官苏玺心里难受得紧,是她太贪心了,是她不对。
清扬院里,百里影墨成了常客。虽居于偏僻院落,却也能听到风声。
很快,她们就会坐不住了。
这天,上官苏玄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手里捧着一株黑色的五瓣花。
“苏苏,苏苏,我回来啦。”
上官苏玺闻声而出,提着裙摆匆忙走到门前,只见他衣衫褴褛,脸颊带伤,心疼得厉害,晶莹的泪水刷刷流下,骇得上官苏玄抛开五瓣花,就要去替她抹去泪水。
“你看你,哭得这么丑,再哭我可就不搭理你了。”
上官苏玺破涕为笑,一抹泪水,道:“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上官苏玄不答话,反倒瞪了一眼墨纱。
“是我硬逼着她说的,与她无关。”
墨纱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反看他一眼,见他脸上细细碎碎,血迹交错,是没来得及收拾就回来了吧,怕她担忧么。
还真是贴心得可怕。
“茜草,茜草。”
“公主什么事?”
茜草蹦跳着跑来,一见上官苏玄狼狈不堪的样子,吓得惊魂失色,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还没等上官苏玺发话,她就赶忙找了希鸠,又拖了受伤的肇阆,飞鹭。
“你瞧,大王伤得这样重!”
“我的姑奶奶啊,你没看我们也伤得很重吗?还扯!还扯!”
肇阆痛得大叫,茜草就像犯了错的孩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抬头。
听闻肇阆的哀嚎,戚戚捂住了他的嘴,“不许这么大声,引了人可怎么是好?”
希鸠被茜草推得手忙脚乱,只得找了个借口支开她。
上官苏玺轻轻拾起五瓣花,只见其脉络七彩泛香,在黑色映照下,星星点点如夜幕辰光,也不过指甲盖大小,当真如此神奇?
上官苏玄经过希鸠一番折腾,已神思疲倦,沉沉睡去。
上官苏玺正盯着它发愣,却被希鸠一把抢去,“你瞧你的手!”
不曾察觉,她的经脉已染了淡淡的黑色,正如急冲冲的水势,迅速蔓延。
“叫你乱拿东西,完蛋了吧。”希鸠哼哼地道,一点也不担心。
看得她这样,上官苏玺也跟她打哈哈,“咦,我怎么看不见?”
希鸠吓傻了,瞎了?不可能,这是良药,不是毒花啊!
她拉过上官苏玺的手,仔细检查一番,却发现她嘴角的一抹坏笑,如雪地精灵的眼藏了一抹难以察觉的调皮。
“你耍我!哼,不搭理你,急死你。”
希鸠气哼哼离去了,剩下几人无奈的脸色,这一天到晚的,也没个正经样。
茜草端着一盆百草露,却只见得希鸠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你们都是坏蛋,尽欺负人!”
知道她心里苦,众人也随她乐呵呵地闹腾。
“可别大声,吵醒了哥哥,就把你丢出去。”
茜草下意识捂嘴,然后蹑手蹑脚地捧着百草露离开,那姿态,笑得戚戚花枝乱颤。
傍晚已至,上官苏玄才悠悠转醒,茜草推门而进,道:“大王,长公主等你用膳呢,都热了好几次,大王睡得可真沉。”
上官苏玄闻言翻身而起,哪知动作太大,疼得他哎哟一声。
茜草跑到床边温柔地将他扶起,道:“希鸠姐姐说,可有些时候才能好呢。”
听到这话,上官苏玄只觉得身上的伤更疼了。
摇摇晃晃,终于走到灵芳斋,上官苏玺看他身影有些不正,赶紧来扶,“早知你伤得这般重,就将膳食搬至留心堂了,省得你走得辛苦。”
“我原本是不疼的,估计是希鸠恩将仇报,将我折腾伤了。”
他原本还能走的!希鸠这个庸医,被她治一治之后,就只能躺床上了,肯定是故意的。
“我以后都不理她了,坏人。”
见上官苏玄像小孩子那样赌气得极其认真,上官苏玺心里好笑,都活了好几百年,怎么就改不了这心性呢?
她夹起一块红萝卜,道:“我觉得自己像只兔子。”
接着又戏谑道:“这饭菜,应该给子介吃。”
“他才不吃这个沾了荤油的。”
同样的,他也不吃。
没有任何人通报,百里影墨就这样突然出现在灵芳斋,杀他个措手不及。
只一会儿,他便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像在自己家里那般招呼着百里影墨。
他狐疑地看着上官苏玄,“你这伤……”
“还不是我这傻妹子给闹腾的。”
上官苏玺一脸无辜,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百里影墨看着他,表示很有兴趣。
“她昨夜里梦了个漂亮的大白熊,今早便闹得鸡犬不宁,嚷嚷要去找,我这不去了吗?”
面对上官苏玄的胡言乱语,百里影墨居然信得真切。
如若不是提及上官苏玺,他是随意的。可为何那时他执着得那样可怕?执意要在这儿,哪怕是如此偏僻的清扬院。
百里影墨想不明白,只盼望他不会惹出什么事来。
“朕会命人送些好的药来,免得留下病根。”
“有伤在身,不能行礼,皇上恕罪。”
场面话还是要过的,那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两个男人以他们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对彼此的憎恨与疏离。
上官苏玄看一眼闷头吃饭的上官苏玺,轻轻地笑,只是为了最爱的人,他愿意低头。
百里影墨心知肚明,这才没再为难他,只当是白养了个闲人罢。
低头见她戴上了约指,脸上划过一丝不悦,看着她诡谲的眼,心神一震,阴沉的脸有些缓和,也罢,很久没去看看离风了,这几天就去那儿吧。
“贤艺国进贡了些新鲜的九纹姝鹿肉,极其难得,妩儿可要尝尝鲜?”
他给她取了个尊号,妩。
她只清冷如月,明明是那样的不适合,却又无人敢说。
她知是为什么,可绝不轻易原谅。
只是原来的名,都像是过了半辈子,再听不习惯。
见她心神有些恍惚,上官苏玄便轻言漫语,抢过话语权。
“皇上的心意,咱只能心领了。我与妹子,都沾不得半点荤腥。”
末了,又补充一句,“荤油都不行。”
百里影墨轻笑,也不为难,只道:“那有多少人间烟火,你是见不得的?”
“杀戮得来的,不见也罢。”
“都说一切万物皆有灵性,杀戮也罢,凡草也罢,哪样没有灵魂?”
上官苏玄一愣,不回答。
看了旁边的茜草,心里的价值观开始扭曲,一路的坚持开始动摇。
动物植物都有灵魂,他说得对,那吃什么,还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在自欺欺人,吃素,植物就没有灵魂,没有生命吗?”
百里影墨的话果然是一针见血,以前从没有人告诉过他有这样一回事。
“什么素不素,只要人活着,就要吃一切活着的东西,这就是弱肉强食的道理。”百里影墨冷笑道,他最讨厌那种自视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都是人,装什么两袖清风,装什么活神仙。
上官苏玺压下心中怒火,道:“时间不早了,皇上也该回去了吧!”
吃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凭什么去管教?难道看着别人毁掉心中的信仰,真的很开心吗?
吃素很好啊,少些杀戮。上官苏玄那样的人,看不得别人为自己而死,不见血流,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拆穿这可以长达一世的谎言?
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也只有上官苏玺一人了。
他也不恼,只起身告辞。
“你也别气,其实他说得很对。”
上官苏玄拍拍她的后背,又道:“反正我是改不得的,这是家族一贯的延续。”
然后,又望一眼茜草,笑得无邪烂漫,“只要茜草不怪我就好啦。”
“大王开心就好。”
“真是个乖孩子。”
饭后,上官苏玄在散步,墨纱跟了上来,藏于心底许久的话,终于找到了缺口,墨纱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起将她刻入心底的?”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剩她颓然低头,站于原地,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