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爽的秋风吹动桂花树,簌簌地响,金黄的桂花又落了一地,扫地的童子哀嚎了几声,只愿这风赶紧停了去。
闻着越加浓烈的桂花香,想起紫珊以往常爱做的桂花糕,这辈子,都难能再见她一面,不由得悲从心中来,几欲落泪。
看了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断情,上官苏玺又坐在他身边,看他拿了一罐粉艳娇嫩的花瓣,犹带晨露与清香。
拾了一瓣放入口中,陶醉地闭了眼,发出满意的品味声。
身旁放了降香藤的粉末,不燃已是香气四溢,十分浓烈。
想起启耀川昨日的话,心中一阵惆怅。
“生灵涂炭,你就不管了?”
这没头没尾的话,似从文章中随意抽了一句,她从不担忧他听不明白。
断情叹一声,似是梅花结了霜雪,再看不见他夺目的耀眼娇媚。
“世间万千之物,自有他命定的劫数。我不过是区区一妖,要如何才敢改?”
上官苏玺哑然,是不可随意让他改变这个世界的格局。
一切终有定数。
“更何况,咱俩啊,可是寄人篱下呢。”
第二句,他眼里有了难以察觉的戏谑,一笑,如嫣瑶盛开,万般红尘已不在她眼里。
青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恪守规矩,不逾越媚丝宫半步。
只见她玉唇轻启,道:“公子,姑娘,皇后有请。”
身如杨柳婀娜多姿,没想到声音也是如此不俗,如黄莺出谷,又如泉水轻流,清清淡淡注入心扉。
只是,玉奴找他们做什么?该不会还不死心,硬拉了断情入朝为官吧?
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可以将这样清冷的人困在俗世中?
断情拍了拍她的头,“又在瞎想些什么?”
上官苏玺悻悻一笑,她才不管,到时,她就拉着断情跑,再也不来这地方。
来时,只见青鸾殿中,启耀川与玉奴坐于木椅上,中间置了杯不知什么茶,怪香的,而下方站了一男子,身躯挺拔,冷不丁地透出一股阴暗。
玉奴给两人赐了座,端坐在一旁。
“这位是究极楼的闻人弥。”启耀川煞有其事地介绍道,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的神色,不肯放过一丝细微的表情。
是那个举世闻名的间谍组织吗?上官苏玺抬起头来瞧那紫袍男人,不过三十上下,想不到如此年轻。
他有着不符职业黑暗的秀气脸庞,偏又稳重,应是见多了大风大雨,见了启耀川,无惊无惧。
据说是个孤儿,估计他爹娘想不到他会走上这条路吧。不然,也不会给他取白鹿这个温婉的字。
闻人弥看了一眼两人,又环顾四周。
上官苏玺心知肚明,起身欲告辞。
启耀川伸手留住兄妹两人,又对那人道:“无妨,说吧。”
不知启耀川留他们下来是何用意,上官苏玺提高了警惕。
“据探子来报,留墨已立林雨蝶为后,只是三年未过,不敢大张旗鼓,封锁了消息。”闻人弥一拱手,低头说道。
此话一出,上官苏玺握紧了拳头,面露凶光,断情死死地按住她的手,示意她注意启耀川的神色。
见上官苏玺望过来,启耀川移开了目光。
无异常,他们到底是来自哪里?难不成是傲冥吗?
“哦?这么快就忘记旧爱了么?”
启耀川的心思重新转移到这事上,让上官苏玺松了一口气。
林雨蝶?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传言,她是欧御的心头宝,身怀绝技。
“罢了,你且下去吧。”
“在下告退。”
他不属于任何人,只要有足够的钱,他可以为任何人打探不为人知的秘密。
除了留墨王朝,他的族人,就是死在那儿。深仇大恨,此生不报,如何为人?
(要说来,也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有兴趣的留言……咱还有番外嘛。)
启耀川瞥了一眼闻人弥那幽深的背影,蓦地想到墨纱,整个大陆居然都找不到这一号人,当真是奇怪,人还能凭空捏造不成?
玉奴又瞥见上官苏玺难看的神色,不禁心生疑窦,这事真与他们有关?
“皇上,皇后,舍妹前些日子染了寒气,至今未好,而今日也该是时候吃药了。”
“快些去吧,可别耽搁了。”玉奴心知这是谎言,可并没有半点证据,也只得若无其事地说着。
看来,这两人真不如表面上的那般简单。
玉奴的心太细腻,他们的处境有些危险了。
上官苏玺已经不能再控制自己,她心中隐藏的仇恨在此刻尽数迸发,越演越烈。
若不是她,她如何会失去龙若?
若不是她,断情又怎么会牺牲自己千年的功力去救自己。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两年后,他如何才能躲过这天劫?
断情若死……
不,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享尽荣华富贵,宠冠六宫,怎么可以轻易原谅!
上官苏玺的心里顿生熊熊火焰,烧得五脏六腑都疼。
断情站在身后,手里端着一杯水金龟,如梅般香得清冷。
她饮一口温茶,神奇地灭去心头那抑制不住的怒火。
他幽幽地道一声,“你又何必如此?”
声音带了无限地惋惜,原本他以为她已忘却。
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本事吗?
她转过身来,眼里闪着灼灼的光芒,“我原本是真的不与算计,与你四处走走,看尽天下繁华。”
“可是,那样的人,怎么可以若无其事地享受原本不该享受的生活?”
“她夺去了我的一切,然后心安理得地坐在那个位置上,抢去属于我的宠爱?”
“更何况……她……她害你朝不保夕,还害死了龙若……”
说到最后,已泣不成声。只用袖口捂住了唇,任由硕大的泪滴无声落下。
断情只是心疼她从此又过上勾心斗角的生活,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她。
但是,只要她愿意,他便无所畏惧,随她生死荣辱。
他将她揽入怀中,抹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当真要回去?”
“你不允?”
我说过,你想去哪儿都行。
除了复仇,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吧。
为她失去性命,他无所畏惧。可要她一生幸福快乐,他可能做不到。
百里影墨,你今生何德何能。
上官苏玺抬起头来看他,心中五味杂陈,却痛骂自己不识好歹,不能将感情倾覆于他之外,还一次次贪恋他的温柔。
她直骂自己不是人。
可这一切,都已成定局,他甘愿沉浮。
“你今日劳神劳力,又动了怒火,想已疲倦,快去歇息吧。”
上官苏玺点头,遂离去。
这时才发现墨纱的身影,她慵懒地倚靠朱红柱子,看了一眼断情,道:“你竟情深至此。”
天下女子多的是,又何必苦苦纠缠?
“她于我,无可代替。”
墨纱心头一凉,却虎视眈眈地看着断情,心知无法抵达他心里,哪怕一丝一毫。
但她是那样的不甘心,明知他的心早已被一个叫上官苏玺的女人牢牢占据,可她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打从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她便可以为这男人去死,真的。
断****离开,墨纱双手张开挡在门前,问一句,“我于你,究竟能是什么人?”
断情抬头看一眼,风轻云淡地吐出三个字,“陌生人。”
对待上官苏玺,他无比执着,为她喜而喜,为她忧而忧。
一生只为一人倾心,至死不渝。
墨纱心像是被利刃狠狠刺了一刀,你听到了吗?
那滴滴答答的声音,是我的心头血啊!
她一手扶住门框,身如弯弓,似要匍匐在地上,另一手捂住心口,看他决绝的背影,苦笑一声,“你真是好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