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用多长时间,伍旭就回来了。
“咋样?医生咋说?”伍哲关切地问。
伍旭先是看了看又睡着了的伍父,然后轻声地对伍哲说:“医生说从CT片子上看,脑梗塞面积比较大,有些渗血状况,算是比较严重的,傍晚的时候安排做一个磁共振再看看,如果这两天观察下来情况没有进一步变坏的话,那就会慢慢好转了,但是这病恢复就是慢哪。”
“得多长时间能站起来走路啊?”伍哲问。
“这医生也不敢说啊!”伍旭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病灶也不一样,反正医生说首先得是有精神头儿了才好,爸现在这么爱睡,不好!”
“嗯,还爱打哈欠!”伍哲说。
“有精神了,不那么爱睡了,然后是能坐起来了,能坐住了,完了才是站起来走,都是一步一步地,一点一点地恢复的。”伍旭说。
“咱就这么一直住在医院观察么?”伍哲问:“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措施了?”
“医院能做的就这些,营养神经、消炎,血管现在已经是塞住了,只能是等它自己慢慢通开了。”伍旭说:“有些彻底堵死了的,通不开的就只能通过康复训练,激活别处的支配神经让肢体活动了。”
“咱们就一直在医院等着看结果么?”伍哲问:“还没有个具体期限啥的?”
“不是,过一周或者十天的以后就属于康复期了,那时候就可以出院做康复训练了。”伍旭说:“反正这病要想恢复就的动,勤锻炼。”
“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有可能恢复到原来那样么?”伍哲问。
“医生也不敢保证,不过他说现在爸的左腿能动,完全康复应该没问题,就是左手还不行,他到现在还一点儿都不能动,怕要留下点后遗症了。”伍旭说。
“康复训练怎么做?”伍哲问。
“爸这么个情况可以去康复中心也可以回家自己锻炼,反正不管怎么练身边都离不了家里人跟着伺候。”伍旭说:“妈一个人肯定不行,这二十四小时的,用不上一个礼拜咱妈就得倒下。”
“那我跟着吧,你回大连去照顾生意。”伍哲说:“那边离不开你。”
“这一跟你知道得跟多长时间么?”伍旭问弟弟。
“这病至少也得一年半载的吧?”伍哲说:“爸这情况,就是快也得半年哪!没事儿,哥,我行,也没办法啊,再也没谁能跟着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伍旭说:“你家里有李萱她爸妈照应,饭店有我跟姐夫就行了,现在看着情况,还就的你了,在家陪爸妈一段时间吧,这期间我有空就回来替你几天让你回家看看。”
“行,哥,没事儿,”伍哲笑着说:“爸身体不错,可能完全恢复好,还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呢!”
“再有一个就是费用问题。”伍旭说:“咱爸这次住院怎么也得三万左右,他那医保就给报85%,这里边用的丁苯酞还是不给报销的,一瓶700块,一天打两次,咱这起码得先打一周。”
“那还行啊,不贵。”伍哲说“我手头还有三万现金,卡我带来了,一会我就去取。”
“这事儿要是一次两次的话,这点儿钱咱几个谁都能拿了。”伍旭拦住伍哲说:“但我怕爸这下整不好是常年累月的,咱不能不想一个长远的辙。”
“好了就好了,回家了以后也就是多注意点儿,好好养着行了呗?咋还长年累月的?”伍哲问。
“出院之后咱不能回家自己养,爸得做康复训练,咱自己做得不专业,怕给耽误了。咱得找家康复中心把爸送进去疗养,多长时间还不一定。”伍旭说:“康复中心咱住的时间就得长了,那里费用也高,而且这部分钱是没人给咱报的。”
“多长时间,大约得多少钱?”伍哲问。
“说是第一个月是最佳康复期,我觉得怎么也得住三个月完了看看再说吧?!”伍旭说:“费用这块儿的话,我还没去打听,我觉得三个月怎么的也还得个五万到八万吧。”
“那就几家凑吧,怎么也得治啊!”伍哲皱着眉说。
“治是肯定得治啊,但现在咱三家钱都紧张,我要跟你说的不是现在就让你拿钱,我告诉你,这钱咱们还是从饭店里出吧。”伍旭说:“爸这情况康复中心咱也不能不去,第一个月是康复的最佳时机,错过了就弥补不回来了,我今天一会儿就让姐夫从店里先挪出五万块钱来,这一个月的康复中心咱肯定得去住。完了就再说,看看恢复情况再定吧。”
“嗯,就这么办吧!”伍哲说:“从饭店出也行,让姐夫按三家均摊那么走账吧!”
“那你就别管了,以后日子长着呢,得有个长久的办法,钱怎么走账都一样。”伍旭说:“这么整的话那咱几家的收入肯定就又得降了,你家里那边怎么安排反正你心里有个数,要不就跟李萱说实话吧,反正你家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家那边没事儿,我老丈人他们过日子仔细,而且平时他们还总是给我们搭钱呢。”伍哲说:“我没啥,别管我。”
“钱的事儿暂时先别跟妈说,”伍旭说:“我一直都跟他俩说大连的生意挺好的,其实就是告诉他们实话也没用,还是让他们少跟着操心得了。所以等会儿回家我也跟妈说,爸看病的钱不用她操心。”
“嗯,好!”伍哲说。
“妈那儿,咱就走一步告诉她一步就行了,啥都往好了说,往没事儿上说,让她一心一意地就照顾爸就行了,别让她操别的心了。”伍旭说:“爸妈手里没有多少钱,这部分钱咱不能让他们出,手续啥的我去办,妈就别让她管了,她啥都不管啥也不知道最好。”
“嗯,对,妈爱上火,别再把妈给病倒了,咱家就彻底乱了!”伍哲说:“反正事儿已经这样了,咱该咋办就咋办吧!”
“事儿就赶到这儿了,能咋整,大家就都得克服点儿了。”伍旭说:“咱跟妈就啥都不用说那么多,就说爸啥事都没有,好是肯定能好,就是爸年纪大了,需要慢慢恢复就行了。”伍旭说:“跟咱妈就得走一步看一步的说话,别一下子告诉她梗塞面积大,渗血,康复训练啥的,她该跟着上火了。”
“嗯,这我知道,”伍哲说:“行了,哥,这儿不用你了,你赶紧回家吃口饭睡觉去吧!”
“嗯,行,今天等二叔老舅他们来了之后你去楼下租一个急诊车来,爸得躺着送去做磁共振。”伍旭说:“晚上等我来跟你一起送爸去做。”
“行,我知道了。”伍哲说。
白天的护理工作很是繁琐,除了要不停地给爸爸按摩、时不时地帮他翻身或者挪动四肢,还要伺候爸爸吃喝拉撒,还得应酬来探病的亲朋好友,几天下来,伍家兄弟俩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消耗很大,哥俩都感到疲劳极了,但是为了不让妈妈忧心,伍哲跟伍旭一直都在妈妈面前表现得很有精神很有耐心的样子。
伍父的脑梗塞状况没有更恶化,住院的第三天便显见着有了精神了,不再嗜睡,五天后便已经可以借助床边护栏勉强地自己挪动身体了,左腿也可以勉强站在地上支撑一小会儿,现在只用一个人就可以扶去卫生间了,脑梗塞的状况渐渐好转起来了,只是恢复的进度非常缓慢。在医院住了七天之后,伍旭看着医院这边也没有更有效的治疗措施了,便跟伍哲商量了办理出院,准备开始下一步的康复训练。
伍爸爸坐还是很难坚持得久,所以还是雇了救护车子,躺着把爸爸接回到家里,伍旭为了爸爸在床上翻身方便,特别去买来一个二手的病患床搬来家里给爸爸用。
然后就是出去四处找康复中心,只是小城市里,这方面的医护发展并不完善,伍旭跑了几家都不合适,便回来跟伍哲商量着,要挪去大连的康复中心。
“我去看了那些康复中心的训练设施,也没看出来啥技术含量啊,我看他们那些东西咱自己在家也都能做了,这边还是不行啊。”伍旭说:“爸,要不就你们跟我们去大连得了?那边康复中心的条件跟水平比咱家这边肯定强。”
“哎呀,我可不去!”伍家爸爸说:“我到那儿去干啥,要锻炼就搁家练呗,咋还非得上那去,到那儿我谁都不认识,那不得憋死我了!”
“去养病,还用认识谁啊?”伍家妈妈说老伴儿。
“养病我也得心情好啊,到哪儿去除了你们几个就没别人了,这几个孩子还都挺忙的,去了也是给他们添乱,那我这心里多不舒服啊?!”伍家爸爸口齿倒是清楚不少:“这儿有你叔你老舅他们,天天来陪陪我就挺好了,我哪儿也不用去,锻炼我就搁家自己练呗,一样!”
“在家自己练肯定不行,咱自己护理得不专业,而且训练动作也不规范,整不好就留下后遗症了。”伍旭笑着说:“那走道姿势就得跟‘隔壁吴老二’似的了,拐了拐了的。”
“那我也不去,我去康复中心干啥呀,不就是锻炼么?搁那儿不一样练?我上那去找罪受呢?谁我都不认识,我还不能动,他们还不得拿我当动物似的又横又没耐心地对待啊?我可受不了那委屈!”伍家爸爸说。
“就是去康复中心家里也得有人跟着伺候着,委屈不着你!”伍旭说:“咱在家自己练,整不好再给你整伤了,事儿也容易给整反了,不就麻烦了么?”
“你不是没找着合适的康复中心么?”伍哲问伍旭。
“我同学给我介绍了一个,我还没去看呢!”伍旭笑着说:“我这不是想看看能不能劝动爸跟咱去大连治么?他俩要能去大连那俺们几个不就方便了么?”
“大连长途跋涉的,太折腾了,还是就在这边治吧!”妈妈说:“你爸这身体经不起折腾!”
“反正就是各有利弊,就在这边养吧,别折腾了!”伍哲说:“这边条件就是再差,也肯定比咱在家做的效果好。”
“那我明天就去我同学说的那个康复中心去看看吧,就是离市区远点儿!”伍旭说——
近郊,冷清的马路上,安静地一前一后行进着的一大一小两辆车。天有点儿阴沉沉的,风不大,但外面干冷干冷的。
父亲还是不能久坐的,所以伍旭还是雇了一辆救援车,用担架把爸爸躺着送来康复中心了。天很冷,他们用棉被把爸爸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头跟脸也不管伍家爸爸的抗议,都让伍旭给包严实了,只露出两只眼睛来,也只够瞪瞪儿子而已。伍旭跟着爸爸一起坐救护车,伍哲开车带着妈妈在后面跟着一起往康复中心驶去。走过一片低矮的平房,远远地就能看见一处独立的七层小楼立在一块空地上,那小楼后面是一片荒地,荒芜的杂草跟积雪里埋着些建筑材料跟工具。
这里就是伍旭找到的康复中心了,车子转进一个挺宽大的门,门柱上挂着“三棵柳疗养院”的牌子。
伍哲停好车,打开后车门,把妈妈扶下车,然后跑过救护车这边来要帮着接爸爸的担架。伍旭先就从救护车的后门跳了下来,拦住了伸手要拽担架车的伍哲,说:“你别动,你不知道咋整,你让他们弄。”司机跟另外一个救护人员一起,把担架从车上拉下来,担架一脱离了车厢,从下面自然地就伸出了四个轮子支住担架,他们推着病人走进楼去。
楼里很暖和但也很老旧,这里的门都还是老式的带玻璃的木门,墙也是刮了大白刷了绿色墙裙的很简单的收拾,伍哲感觉这里的装修就都只是能用而已,并没有预想中的疗养院的优雅跟舒适的环境装饰,不过到处都还是挺干净整齐的。伍旭给定的房间在三楼,电梯很大,担架车是可以推进去的。
“哎,这可真方便哎!”伍家妈妈惊叹着说。
“是,我看了,就这家设施方面算是最专业的了!”伍旭说:“就是不知道医护人员水平咋样!?”
“应该也能差不多!”伍家妈妈说。
房间是317号,伍哲跟着担架车走了进去,这里是一个独立的房间,房间正中央有一张带护栏跟输液架的单人病患床,床的右侧有一张白色的矮柜,左边靠墙跟这一张床成直角放置的还有一张陪护床,正对着病床有一个矮桌,上面放着一台不大的老式电视机,电视柜旁边靠墙有一个两扇门的衣柜,另外还有两张不大的椅子,整个房间的家当也就这些了。房门对面有一扇大窗,窗台很宽,倒是很方便的手扶或者放置东西的,窗旁边还有一扇门,伍哲推门走出去,原来这里是一个宽大的露台,天气和暖的时候病人是可以从这里散散步晒晒太阳的。对于需要康复疗养的人来说,这里已经是很舒适的了,唯一的不足是这房间里没有卫生间。
雇来的救护人员把伍家爸爸稳妥地放到病床上之后,接过伍哲递给他的两百块钱,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伍旭是隔了一会儿才走进病房来的,手里推着一张轮椅。
“嗯?搁那儿整来一个轮椅啊?”妈妈问。
“这里的,他们每个病房都给配一台轮椅。”伍旭说。
“嗯,想得真到,这回有它就方便多了!”伍家妈妈喜悦地说。
“要不咋叫疗养院呢?!”伍旭笑着说:“都得有这个!”
“房间咋不带卫生间啊?”伍哲问。
“老楼,房间里都没有卫生间。”伍旭说:“厕所在走廊,楼梯旁边,我看了,还行,挺大的,里面给收拾得挺方便的,护栏、扶手、挂吊瓶的挂钩都有。”
“行啊,这就不错了,能把你爸治好比啥都强!”伍家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