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麻子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床铺底下的那些瓶瓶罐罐可能是整个破阁楼里最值钱的玩意,被制成药粉的草药皆是大麻子的心血,所以小麻子对这些东西十分宝贝,而自己被欺负被小打小闹是常有的事,这些能治伤的东西就愈发显得珍贵。
等大麻子做完了活,回到屋子,俩人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地上的青砖,拿出早已酿好的桂花酒,清香四溢。
瞧见酒坛,小麻子便愈发的想念宋霓裳。
他是西隐神山最小的少爷,本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因为母亲婢女的身份,穿最廉价的布料,没有属于西隐的高级配饰,没有被段天河赐予紫莲,还被冷嘲热讽,一晃就是十六年。
小麻子七岁的时候,宋霓裳便走了,一场大病。
临死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来看望,只有大小麻子陪在身边。
小麻子听说紫气池紫莲能救宋霓裳时,就一步一跪的上那几千级山梯,求段天河同意,可这****的西隐神山没一个人肯站出来。
七岁的小麻子爬到二百九十九层时就晕倒了,被大麻子背回来。
再后来宋霓裳就真的走了,段天河竟过分到连墓都不让立在西隐,大小麻子冒着生命危险出了西隐剑阵,无奈只十里再往外就寸步不前,因为再前一步,便剑气横飞。
小麻子答应娘亲,要亲手为她种下一棵桂花树。
宋霓裳走后几年,是大小麻子最凄苦的几年,小麻子不爱练武,加上从心底怨恨西隐神山,被段天河骂作废物。二少爷纨绔心态,就好仗势欺人。加上急火攻心还需忍受万剑穿心之痛。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也是一样,天空灰蒙蒙的,像龙王爷憋着一口喷嚏,一打出来便要下雨。
大小麻子早准备好应用之物,酒和点心都小心装好,且都做好回来被二少爷打骂为难的准备。小麻子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少爷,去哪的话必会被冷嘲热讽,但不会被拦着,毕竟也没人爱管这俩人的死活。
两人快步行至山门,偏临了山门,来了两匹马,其中一匹马上坐的是二少爷。
小麻子心里一惊,可并不打算停下,充充过了个照面便快速离去。
出奇的是二少爷竟未开口阻拦。
小麻子也惊奇的回头一瞥,却和另一匹马上的女人四目相对。
只刹那一眼,女子一脸清绝,给她牵马的是一个扎马尾着布鞋的中年人。
好生眼熟。
小麻子不再顾虑,一脚踏出山门。
大小麻子自顾自走着,对十里内的剑阵走法早已轻车熟路。
两人一人小心翼翼抱着酒,一人小心翼翼捧着点心,大麻子有些急促不安:“少爷,二少爷那儿……”
小麻子摇摇头道:“不打紧。”
大麻子叹道:“这下又得为难少爷你了。”
小麻子笑道:“能给娘亲上个酒,就算回去被他打死也是值得的。”
大麻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小麻子轻笑:“等这次给娘亲上完酒,我也要十六岁了,这趟我们就不回去了,这几年我画了六十张剑阵地图,我相信总有一个是对的,离开西隐,我们便种棵桂花树,做些酒,做些糕点,弄个小买卖,这辈子就平平淡淡,好不?”
大麻子闻言考虑都没考虑,朝小麻子憨憨一笑:“好。”
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处落寞空旷的山丘。
杂草丛生。
孤苦伶仃。
斑驳石碑刻有“西隐山宋霓裳之墓”八字,小麻子故意不刻那个“神”字。
大小麻子蹲下身,放下酒和点心,小麻子眼睛一酸,轻轻一声唤道:“娘。”
大麻子也红了双眼,没有说话。
宋霓裳风情万种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那墓碑好似在轻颤,有风吹来,像大手般抚过小麻子的脸庞。
小麻子点了三炷香,重重磕了一个头。
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小麻子哽咽笑道:“娘,这次来,是带你一起走的,我酿的酒和做的糕点,是越来越香了,这西隐,太冷清,红牙没本事,让你受多年委屈,这下好啦,我和杨叔叔,已经想通了,咱一起走,有娘的地方,才是家。”
又是重重一个磕头。
而此时,头顶上的苍穹,一道紫雷,嘶啦一声划破沉寂的四周,不偏不倚劈在石碑上,石碑应声而碎,恍若最清脆的瓷器,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想走?”
二少爷,段风央,一身华贵,宝剑悬于身前,紫电缠绕。
一时错愕。
半晌,小麻子双眼通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牙关紧咬,甚至被硌得颤抖,胸中气血翻涌,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口猩红鲜血,表情狰狞的捂住胸口,冷冷盯着段风央,可随后又想到什么,赶忙低下头捡起四周的碎石,慌乱的想要拼凑起来,可都是徒劳无功,小麻子终于跪在地上,手里捧着破碎的石碑,嚎啕大哭,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直隐忍的段红牙,而是一个真正受尽委屈的孩子。
大麻子也眼神空洞,泪水竟也控制不住,望向段风央的神情狰狞无比。
段风央看着小麻子的狼狈样哈哈大笑,随即望见要杀了自己般的大麻子,大骂道:“丑懦家奴!这是你该有的眼神吗?”
那柄悬于身前的宝剑剑身猛然被多道紫电缠绕,二少爷眼神一凛,顺手一指,宝剑风驰电掣。
噗!
宝剑透体,穿过大麻子的胸膛。
大麻子应声而倒,死不瞑目。
小麻子眼神一片空白,不带任何感情,只愣愣的拿手去堵住大麻子不断冒血的胸口,等他发现胸口的洞怎样也堵不起来时,小麻子狠狠握住那柄尚插在大麻子胸口带紫电的剑,血染红了剑。
小麻子仰天狂吼。
天空瞬间电闪雷鸣。
悲鸣声不绝于耳,吼声仿佛盖过了雷声。
段风央皱了皱眉头,抬手想御回宝剑,却发现剑好似和自己断了感应般,纹丝不动,段风央大惊!
小麻子停止了狂吼,握着剑,低声哈哈大笑:“你啊你,为什么可以视人命如草芥!?为什么可以这样霸道!?就因为你是西隐的剑!?”
“啊!!”
小麻子又是一阵狂吼,愤怒的拔起剑,左臂忽然绿光大盛,拼了命大喊:“段风央!我要你命!”
绿光愈演愈烈的左臂狠狠抓住剑身,不管手掌鲜血四溢,用力一拗,竟把带紫电的宝剑一分为二拗短!瞬间黯淡无光!
小麻子死死盯着段风央,绿光缓缓升空。
而苍穹,一个小圆点正慢慢扩大,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开天际。
瞬间天地异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