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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教官目不转睛地盯住眼前的卷子,不久后他怀着遗憾的心情走开了。交完卷,三个人走出教室,王哲急切地询问他能不能及格。张庆海说你们就擎好吧,下周咱们开始跟教练斗法了。张庆海果然没说大话,他们都通过了理论考试。当晚狂欢到了深夜。

正式学车的日子到了,王哲坐方炜的车到了驾校,张庆海焦急地跑到车前。王哲问他是不是到早了?张庆海说咱们到晚了,预约大厅里早就人山人海了,今天恐怕没车开了。方炜说没事,约不上就去劲松吃饭。王哲说还是先买烟吧,有备无患。方炜莫测高深地打开后备箱,里面有五六条进口香烟,就像一个小型军火库,他说这些都是别人给的,就是全送给教练他也不心疼。

张庆海的话是可信的,预约大厅像煮饺子的大锅,里面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维持秩序的声音透过高音喇叭在空中飞来飞去。大厅里的温度让人窒息,张庆海拿出一条粉色手绢,擦拭脸上的汗水。方炜则拉着王哲挤进去。

几个窗口都排着长龙,所有的教练车都约出去了,学员们只能在窗口前枯等。方炜走到一个窗口前,出其不意地将王哲推到第一个,他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公愤,抱怨声一浪高过一浪,方炜充耳不闻,不急不躁地示意王哲向工作人员约车。

预约小姐白了方炜一眼,然后对王哲说现在只有一辆教练车回来,方炜朝预约小姐点点头。张庆海和方炜慨地把这个机会让给王哲,他俩笑嘻嘻地跑到大树下面打扑克去了。

王哲拿着预约单走到停车场,三辆大鼻子东风汽车怪兽似的并排停着,王哲查对车号,他约的车在最外面,驾驶室里没人,教练可能去小便了。

王哲爬进车内,第一次坐在卡车里感觉良好,比方炜的皇冠车视野好多了,像坦克车似的。驾驶室很简单,方向盘比烙饼还大几圈,上面缠着黑色的胶布,线头已经脱落,像垂下来的丝瓜。换挡杆的长度大过三个擀面杖,顶端系着一块飘逸的红布,只可惜上面有些污迹,就像大白馒头上的黑手印。主仪表盘比闹表圆,红色的指针如筷子般粗细。前车窗挂着一个金黄色的铃铛,毫无疑问,它会发出闹心的声音。

教练咋还不回来,前列腺?

王哲挪到驾驶员的位置,手扶方向盘,目视前方,全神贯注,脚踢踏板,嘴里模仿着发动机的声音,脑子里想象着三环路的街景。他要把车开出华北地区,去祖国的大西北,去支援边疆建设,为社会添砖加瓦,为改革抛头颅洒热血……

“干吗呢!你,给我下来。”

王哲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杀人声音吓坏了,他连滚带爬地跳下车,一个高高瘦瘦、留着刺猬寸头、身穿蓝色制服、脚蹬黑色步鞋的家伙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睛比方炜小,脑袋比张庆海大,面部表情比包青天还严肃。

“学车。”王哲壮着胆子喊道。

“有预约单吗?”他问。

王哲从车里拿出预约单给他看,他笑了笑,说:“原来是新兵蛋子,这下可省事喽。”

王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省事,还没容他开口问,教练就催促着上车。他把东风车开到皇冠车的速度,王哲手扶车门,准备随时跳车。

东风车离热闹非凡的教练场越来越远,最后干脆停在一棵大树下。教练跳下车,隔着玻璃对王哲说:“你来开吧。”

王哲的血压刷地一下直线升高,车前是大树,难道让我往天上开?他把东风卡车当成航天飞船了?王哲大声抗议,甚至说要到校长办公室投诉他。教练员轻描淡写地说:“你到国务院投诉我也不怕,新学员的第一堂课就是原地挂挡。”

看到他强硬的态度王哲预感到是自己理亏,只好沉下心来学习挂挡。教练员转到副座的位置,手把手地教授。驾驶室的温度能孵小鸡了,王哲脖子上的汗一直流到尾巴骨。教练员蹲在大树下乐呵呵地看着王哲,一如万恶的纳粹分子看着毒气室里无辜的犹太人。

糟糕!王哲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居然忘了给香烟了,怪不得教练员让他原地挂挡,如果拿到烟,教练员或许会开车带他去月球上兜风。

王哲扔下方向盘,跑到他身边,有些紧张地从兜里拿出烟,像做贼似的。教练员看看烟又看看王哲,然后明知故问地说:“啥意思?”

“孝敬您的。”王哲皮笑肉不笑地说。

“为啥不早拿出来?”教练员厚颜无耻地说。

“我没经验。”

教练员扑哧一乐,说:“你小子倒是挺实诚的,把烟收回去吧,我心领了。”王哲愣在那不知所措,教练员看出了他的心思,说:“我跟其他人不一样,你放心吧,不收烟我也一样教你。”

王哲感动得热泪盈眶,接下来他热火朝天地挂挡、摘挡、挂挡、摘挡,这辆可怜的东风车快被他拆了,教练员可能看出了苗头,他说时间到了,回停车场吧。遇到好人不容易,王哲打算明天继续约他的车。教练员说:“你最好早点来,我可是紧俏产品。”

临下车王哲知道这个好人姓靳。

回到院内,方炜和张庆海正为一张牌争得面红耳赤,两个人已经挽起袖子准备随时动手了。

王哲问:“你们怎么不学车去?”

张庆海说:“约不上,唯一的机会让给你了。”

王哲不信,他估计这两人一上午就没动过地方。

张庆海问王哲学得怎么样。王哲把刚才的经过简单描述了一遍,方炜说你运气真好,刚来就遇到了好人,连香烟都省了。

当晚三个人都住在劲松,不到九点就洗洗睡了,凌晨四点王哲准时把张庆海叫起来,把他叫醒费了一番周折,他那杀猪般的嚎叫打扰了左邻右舍的美梦。

张庆海沉着脸刷牙,沉着脸穿衣,沉着脸下楼,显然他在生闷气,王哲早就听老人说过:你宁可去杀人也不能影响胖人的睡眠。他现在觉得这句话太有道理了。

他们到驾校的时候公鸡才叫头遍,预约大厅里只有保洁师傅在弯着腰扫地,三个人风风火火走进去时他全身一抖,估计他以为是神仙下凡了。

王哲如愿地约到了靳师傅的车,张庆海和方炜也各有斩获,三个人的眼睫毛上挂着露珠,恍恍惚惚地离开了预约大厅。方炜说一个月后张庆海能减二十斤。他们在路边小摊吃了一顿拙劣的早餐后,在停车场暂时分开了,王哲走到靳师傅车前,看见他正拿着墩布擦车,他连忙跑过去抢过擦车布,靳师傅说:“下次你早点来,别等我擦完才出现。”

上车后,王哲递给靳师傅预约单,他叫起来:“一天都是我的车,你小子想省烟钱吧。”

王哲说:“实话告诉您吧,这个月的烟钱我都想省了。”

靳师傅把车开进教练场,王哲换到驾驶座上,挂挡,起步,大鼻子车缓慢地行驶在仿真的公路上,转弯,加速,教练车稳健地融入车流之中,像是潜伏在猎物中的大灰狼,镇定自若地等待着超车机会。

“你以前开过车吧。”靳师傅对王哲的表现十分意外。

“我只开过自行车。”王哲谦虚地回答。其实王哲这点小成绩是开方炜的皇冠车撞飞了两个垃圾桶,吓傻了三只野猫换来的。

“过‘井盖’吧。”靳师傅笑眯眯地说。

王哲看到正前方有三个井盖,它们立在柏油马路上,非常不规则,如二战时期的地堡,里面藏着残酷的机枪手。王哲把车开过去,教练车剧烈地颠簸三次,他俩在驾驶室里像打嗝似的不由自主地跳了三次。

“还行吧。”王哲自鸣得意地说。

“行什么!”靳师傅愤怒道,“谁让你压过去的,掉头重来。”

王哲郁闷地调过车头,在三个该死的井盖中穿梭了若干次,上午的课时结束时,王哲被那三个莫名其妙的障碍物彻底激怒了,真正的马路上哪有如此丑陋的井盖?

靳师傅乐了,他让王哲去交通管理局投诉,最好把设计者拘留。靳师傅说:“你别惦记去找你朋友飙车,今儿一天就练井盖。”

肚子如闹表一样准点报时,该吃午饭了,王哲想请靳师傅到饭馆吃饭,他说驾校有食堂,既好吃又便宜。王哲说:“干脆我在食堂里请你吧。”

他摆摆手说:“不用破费了,我有饭票,咱们各吃各的吧,丰俭由人。”

为了让肚子少受些折磨,王哲快步走向餐厅,一路上他尽量躲避返回大院的教练车,因为那些驾驶者大多是分不清油门刹车的愣头青。还没到餐厅门口,就远远地看见张庆海和方炜正在急赤白脸争论着什么,王哲直接走进餐厅,两个人随后跟了进来。点完菜王哲问他们刚才吵什么?方炜说他想换一家餐厅,但张庆海不同意。张庆海说这家菜馆不错,为什么要换。方炜说张庆海自认为女老板对他有意思。

这应该是黑色幽默吧,王哲本想说女老板喜欢张庆海纯属扯淡,后来他眼珠子转了转改了主意,把那句伤自尊的话连同茶水一起咽下肚。

为了避免尴尬王哲换了一个话题,问他们的车学得怎样。张庆海抢着说:“一切顺利,我刚开了一百米教练就让我停到路边,问我是不是会开车,我说自己每天都开车到学校,教练说那还练个啥,我说小时数不够没资格路考,教练说这好办,咱俩找地睡觉去,我照常给你签字不就行了,我说好主意。随后教练就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我俩足足睡了一上午,我们商量好了,下午接茬睡。”

王哲心疼地说:“烟算白给了。”

张庆海摆摆手,说:“教练很讲理,临下车又把烟退给我了,说睡完觉还拿烟太亏心。”

方炜骂了一句,看来他早晨遇到了窝心事,喝掉一瓶啤酒后他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

方炜拿到预约单后心情格外压抑,张庆海帮他约了十四号车,方炜问他约了几号车,张庆海不说,方炜出其不意抢过他手里的单子,是十八号。方炜要求调换,张庆海坚决不同意,他夺回单子苦口婆心地说别太迷信,这只是编号而已。

方炜找到第十四号教练车,一个瓜子脸、三角眼、下巴上长着老鼠须的家伙接过预约单,他上下打量方炜,懒洋洋说:“你先打桶水,车太脏了。”

方炜擦完车,教练员把车开出停车场,方炜把香烟塞进储物箱里,教练员扭头瞥了一眼,遗憾地说:“才是五块的。”

方炜冷冷地回应:“你以为我家是印钞票的。”

从那一刻起,驾驶室里充满了火药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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