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抄起书包,站在门外等陈嫣,透过走廊的窗户,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对面的学生食堂还有些光亮,我忽然觉得肚子里咕咕地叫。
徐明,从黑漆漆的教室中传出一个温柔的声音,你在吗?
等着你呢,我朝渐渐走出来的陈嫣说,
陈嫣走出来,郁闷,怎么就停电了?
我说,我有点饿了,咱们吃点东西去吧。
陈嫣说,行,那咱们快点,我回去把卷子做完。
楼道里一片漆黑,人们都匆匆往回走,不知道是从哪个班级传出来几声刺耳的歌声,让我觉得胃里更加不适了,走到楼梯口,陈嫣拍了我一下,扶着我好吗?我有点怕黑。我伸出胳膊,她扶着我,我们就这样一步一步的顺着楼梯往下走,陈嫣身上清香丝丝入鼻,我险些踏空了。
明天,中午记得来教室啊,陈嫣说,
一定忘不了,我说,哎,对了,昨天我碰到你妈了。
哦,是吗?那你怎么说?我能说什么啊,你妈又不认识我。
那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妈啊?她饶有兴趣的问我。
呵呵,和你长得特像,一眼就看出来了,比你可漂亮多了。我故意这么说。
讨厌吧你,她轻轻捶了我一下。
我说,小心楼梯。
陈嫣赶紧抱紧了我。
我哈哈哈的笑得肚子都疼了。
不理你了。陈嫣扶了一下书包。
全楼顿时一片光明,终于又来电了。哦耶。我大叫了一声,还有****台阶,我一步就迈下去了。就这样,我残疾了。校医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得好好休息三个月才能好,然后给我那只肿得像个馒头似的右脚涂了些红药水算是治疗结束了。我妈心疼的说怎么就不小心点,一个劲的怪我,我爸板着脸说,男孩子嘛,不受点伤吃点苦怎么叫男子汉呢,可老爸背后还是天天给我煮骨头汤。我笑嘻嘻的说,没事没事的,就是肿起来有点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的。他趁我不注意,试探性的轻轻碰了我一下,我疼得哇哇大叫。
因为要考试的缘故,往远了说高三越来越近了,我也不希望我就这样一直在家待到考试那天,于是我坚持回到了学校,只是每天穿衣服时苦难点儿,而帮我打饭的重任就落在禽兽和三丑的身上,这两小子每天轮流给我打饭,这一段时间,我过得滋润无比。
陈嫣说,这段时间楼道里安静了许多,猪头,您辛苦了哈。
我一脸郁闷。
最近我每天中午都在班里度过,因为每次我中午吃完饭走回去时,就差不多又该往回走去上下午的课了,陈嫣每天吃完饭就直接来教室了,然后坐在坐位上跟我一起复习功课,我有什么不懂的都会问她,我看得出来,她给我讲解得很仔细,我有时甚至希望自己的脚永远的肿下去。
这个想法让我欢喜让我忧。
当伟大的马丁路德金喊出I have a dream时,全世界的黑人们都振奋了,当牛逼的徐明喊出那句哦耶的时候,全楼都震动了。只有小半年时间,我的体重竟由一百二十斤的标准体重长到了一百四十斤,我妈因此还挺高兴,说装养这么胖真不容易啊。如果这句话换成禽兽或是三丑说的,我肯定会给他一闷棍,我渐渐地有了一种想运动的冲动,而且欲火中烧。
天气预报说寒流会席卷我国大部分城市,望广大市民做好防寒准备。老师说,下周第一个期末考试,这次考试尤为重要,题型接近高考的难度,考试的具体安排我过几天会贴在黑板上,大家过几天好好复习,希望大家都取得一个满意的成绩。
我看见陈嫣聚精会神的听老师念着复习提纲,心里有着强烈的抵触情绪,不是对老师,而是考试。老师讲话的声音不小,可是我一句也没听到。我脑袋里传来不断的响声,咒骂着该死的考试,这个班主任一字一句很认真的给大家讲课,我抬起头看到也满头黑线中突兀的生出一缕银丝,她的额头上渗出几滴汗水,她不时用袖口抹去,偶尔长嘘口气用她那沾满粉笔末的手摸了摸课本。
春天到了,花放在哪都会开的。
我知道明年的我也许还在意犹未尽的体验着我的高中生活,为考试,为陈嫣,整天奔波乐此不疲。而你,我的班主任,我从来没有决定作为一个人民教师有什么义务或是责任使你们伟大,我也不认为作为一个老师又什么高尚,老师也不过也是一个职业,但是对于你,站在这个讲台上,我知道了高中的考试会是一场怎样的斗争,做人应该真诚。
高中,是我一生的完美的生活,是我生命中时光漫步。
想到这里我有点怅然若失,而墙上“能者为师”墨迹依然如新。
好,这道题就是以上六种解法,大家下去互相交流,善于总结更好的方法,我们现在讲下一道题,大家注意听讲,别盯着墙上看。
陈嫣捅了我一下,意思是说老师说我呢,我回过来来,默默翻书找题。
你有病啊。陈嫣说。
没事,听你的课吧。我打断她。
你。陈嫣刚说了一句话,我从桌子里掏出一包薯片,陈嫣立刻闭上了嘴,很失风范的从我手中抢过,塞进她的书包里然后对着我暧昧的笑着,后排的人低声笑了。
周末回家时,我妈给我套了件厚厚的毛衣,还强行往我书包里塞了条毛毯,我说没几天就放假了不想带了。我妈黑着脸说寒流来了小心冻坏你。一下午甚是无聊,做了一道题便看电视去了,除了广告还是广告,只有一个频道正在放着令人作呕的《还珠格格3》。
尔康,你真的爱我吗?
我爱你,我愿意在这一刻为你而死去,我的心今生只为你跳跃。
我靠,我心里暗暗的骂了句,关掉电视躺在床上,看着窗外蔚蓝色的天空,是那样的清澈。我忽然发现窗台梅花已经有几个花骨朵,娇小得像是还未出闺的女子。我缓慢的移动着肿大的脚,舀了杯水浇在花盆中,电话在这时响了,我接起来那边却没有了声音,我喂喂喂的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人说话,我挂掉电话郁闷不已。电话又响了,我又接起来,那边仍然不说话,我愤怒的把话筒摔在话机上,心想,谁这么无聊啊。
这一夜,突降大雪,气温急转直下,我给陈嫣打了个电话让她注意身体,走路时小心,等我回学校的时候,地面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雪了,几个低年级的小屁孩冻得跟个猴似的仍然富有童趣的打雪仗,学校广场的一角,有对小男女很浪漫的堆着一个雪人。我叫司机师傅把车停在了宿舍楼门口,便付了车费打开车门一跳一跳的回到宿舍,经过一楼的开水房,从里面冒出的蒸汽弥漫在整个楼道里,跟浴室似的,宿舍空无一人,我用钥匙开门后,颓然坐在床上,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沉沉睡去了。
周日照例是班主任的晚自习,没有太多的事,只是宣布了一下考试时间,周一周二两天,一天三门。不等她说完,一片哗然,怨声载道,每人一脸郁闷。我突然觉得陈嫣此时的表情更像是一只焉了的茄子,样子颇为搞笑。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她拉着我的袖子不停的摇晃,我那件破羽绒服被扯出不少鸡毛。
你扯我有什么用?我反抗道,我有什么办法啊?要不然等成绩下来,咱俩换一下?
我知道每次考试前她都要习惯性发作考试综合症,焦虑急躁易怒,就跟更年期似的,尽管这样她每次都考得很好,成绩单出来,她都是喜欢从前面一个一个挨着找自己的名字,一般情况下立刻就会找到,而我一般是从后面找,看有多少人排在后面。得知道自己的成绩后,一切归于平静,因此每天我提出要求要换成绩时,她总会从头到脚的鄙视我一遍。
我曾问陈嫣为什么会喜欢我这么个家伙,陈嫣严肃的从双唇中蹦出两个字。
真诚。我发现我存着的一点卑微的真诚,是那么的幸福,这也使得我觉得其实自己很富裕的,仅除了真诚,我竟然一无所有。陈嫣,你懂得我吗?
徐明,放假回家准备干嘛?陈嫣问我。
每天都很无聊啊,没什么特别的吧,你呢?
她突然眼前一亮,说,我外婆家那里当然好玩啊,哎,你要不要考完去我们家吧,夏天特别漂亮,漫山遍野的花草,说不定还能碰到一股泉水。
这么牛?那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当导游啊。
呵呵,她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对了,你先过考什么样的大学吗?她居然问我这个问题,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我没有告诉她,我反问她,那你想考哪儿?
陈嫣若有所思的样子,额头前的刘海被小指勾到耳后,她说我想考清华北大肯定也不可能,考个本科就行。
我转头看了看她,对着她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考试前一天,大风刮了整整一天,吹破了某间教室的一扇窗户,吹断了小树林的许多干树枝,吹散了好几本路人手中的书,吹了漫天来源于女生宿舍楼垃圾道中的卫生巾。
陈嫣,你在吗?不要这样好吗?你知道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总是说喜欢我过得好好的,可是我不希望你不开心啊,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难过,我不知道你真的很开心吗?我知道有人说我们在一起不可思议,他们不明白你为什么偏偏会选择我。陈嫣,其实我真很简单的,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相信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的,那种从没有过的感觉真的让我相信这就是缘分吧。你总是说只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生活真的挺美好的。陈嫣,你这样说,我真的觉得很幸福你知道吗?没有你我会很难过的,我离不开你,我求你,不要走好吗?别离开我,求你了陈嫣。
陈嫣。我忽然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我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觉得口干舌燥,一阵阵细小的针刺般的痛楚使我像个大病初愈的人,难过万分,感慨万分。
幸好是个梦啊。望着窗外寂寞的星星,我现在突然特别想陈嫣,已经放假两天了,我甚至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她睡觉时是什么样子的?她此刻在干什么?她在想我吗?
我拿起电话拨通了她们家的电话,现在是半夜三点,电话响了一阵后,有人接起了电话。
我听到了陈嫣的声音。
我想你了。我说。
老大,几点了啊?陈嫣惺忪着双眼说。
我刚才做了个梦然后就醒了。
可是我好困啊。
嘿嘿,那你睡吧,我听到你说话就可以了。
哦,陈嫣挂了电话。
我握着发着忙音的话筒,心里总算是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三丑大清早就给我来了电话,我听到成绩的一刹那,右眼皮狠狠的一跳,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霎时间崩溃掉了,内分泌严重失调。
三丑,你真的看清楚了吗?那是禽兽的成绩吧。我说。
我给和的份,没错的。不过禽兽这次考得很好,二十多名呢,你是怎么考的啊?
我还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靠,我在阳台使劲喊了声,现在是上班时间,大人们都不在,我从我爸在家招待客人时的一包烟中抽出一根,缓缓多给自己点上,火苗迅速窜了上来,一缕缕青烟从烟头处缭绕的升起来了,为了避免弄得一屋子烟味,我在阳台上解决掉了这根烟,完事后又刷了三次牙才使嘴里的味道清新如初,我又把家里所有的窗子打开通了一阵风,这才觉得万无一失了。我突然很意外,我不明白我怎么就抽烟了?
我怎么就抽烟了?我他妈就抽烟了,靠。
我低头看,脚下的伤还是没有好转的趋势,我只能在家里待着,哪也去不了。我的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教育制度害死人啊。我一字一句的说,声音竟然是那么的孱弱无力。
我忽然产生一种力量,便猛然跳起,在录音机里塞了盘磁带,然后把音量开到了最大,我随着音乐甩着我的头发,随着音乐到达高潮,我心里也似乎像是冲破了堤坝的洪水,不可收拾。这个冬天我依然激情四溢,依然充满希望,依然勇往直前。我在密集的吉他声中大汗漓淋全身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