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
鬼藏师的眼角余光瞄到两道暗黄色身影穿过树林。他放弃继续审视蓝色骸骨,转过头,赫然看见从参天大树走出的影子。树枝在风中微微悸动,落叶如小雨般纷飞落下。鬼藏师张口想出声警告,言语却冻结在喉头。
“大人,我们要逃跑吗?”流希儿朝下方喊,“大人,快醒醒!再犹豫我们都会没命!”他突然提高音量,试图吓唬吓唬这两位不速之客,并随手抽出腰间佩戴的匕首。
时至黄昏,太阳还没有落山,丘陵吹过最后一缕暖风。但流莹儿却冻得颤抖地举起树枝充当防卫的武器,身体渐渐靠向哥哥。“哥哥,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一道阴影突然自大树暗处冒出,站到花花面前。它的体型十分高大,霸气威猛的虎脸,额头显而易见有个‘王’字,戴着无数骨牙串成的项链,全身覆盖浓密的黄毛。它穿着人类的盔甲,由于肌肉特别发达,显得那般格格不入。它每走一步,手中短小精悍的弯刀,就愈发呈现压迫性的气势。
虎人居高临下的俯视花花,落在三人的眼里颇为滑稽,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远不止有虎人,它的伙伴正从它身后阴影里冒出来,与它体型相仿,手握钢刀,却生得威风凛凛的狮头,如初雪的鬃毛覆盖全身......流希儿清楚感觉伴随它们而来空气里掺杂的嗜血异味,但他饱尝腹部伤口的影响,无力抵御这两头来势汹汹的兽灵,也无法做到剧烈跑动,只能墨守这块给他倚靠的青岩石。
鬼藏师的面色由先前畏惧转为轻松,毕竟应付神魔妖兽是他理所应当的职责。然而现在他却小心翼翼地往后退,右手再次握紧金蟾法杖。“两位施主,请问你们是选择泯灭或者轮回?”他尽量保持冷静的问。
凄厉的弯刀陡然出击。
臣鬼将法杖横在身前迎敌。当金蟾与弯刀交击,发出响亮的金属碰撞,擦出阵阵火花。近在咫尺的虎脸,乘势宣扬两颗堪比利剑的獠牙,恨不得立马咬断这颗鲜活的脑袋,侧露的腥臭口水让刀尖之下的青年男子几近作呕。臣鬼挡住第二道凶悍的攻击,接着是第三道,他因不敌虎人的力道,而再三退步。然后在刀光剑影之中,他再次后退。
狮人抱着玩味的眼神,玩转手中的钢刀,向着兄妹俩走来。对它而言,他们简直就像是待宰的羔羊,根本逃脱不了它的掌心。不过,在这之前,它得抽出时间解决总叫个不停的讨厌小狗——花花。
“花花,回来!”少女失声叫道。
犹如离弦之箭,灰白幼兽果断勇往直前。狮人咧开嘴,显露两颗惨白的獠牙,依旧悠闲散步,等待小狗前来送死。“嗷呜!”花花猛地跳跃,迎面扑咬兽灵。结果并不怎么理想,别忘了狮人可是历经千年修行的莽荒野兽,论速度、论力量、论凶猛等等,它早已超凡脱俗,非寻常野兽所能比拟,轻而易举一巴掌拍飞小狗。
“花花!”兄妹俩齐声大喊,眼看灰白幼兽不屈不饶誓死阻挡狮人脚步,一次又一次被拍飞,他们心如绞痛。
狮人明显不耐烦,没等花花翻身,便快如风跑到它的面前,朝它愤怒嘶吼,用实际行动教育它这才是强者的威严。随后毫不客气将其一脚踹开老远,说到底,它并不想伤害同类,尤其是年幼的小家伙。
流莹儿揪着哥哥的衣袖,前所未有的紧张情绪由心而生。“哥哥,我好害怕。”她低声喃语,另只手止不住颤抖的举起粗树枝,朝着转瞬跑到近前的狮人,一通乱挥,尖声喊道:“滚啊,滚啊,不要伤害哥哥!”
嘎吱。树枝应声折断,没了武器的少女,更加惶恐地贴近哥哥,好似只要有他在,万事都不会变得可怕。遇到这般恐怖的怪物,谁不会感到害怕?流希儿也是如此。很多时候,他并不像妹妹想象中那般勇敢、那般近乎英雄的色彩。但因为有妹妹,所以他必须鼓足万分勇气,尝试和几乎快贴近他的脸的怪物交流,“那个......”
“你想说什么,小子。”狮人竟然会说人语,虽然发音有些不太准确,但这又何妨算是让他在绝望中找到了一缕救命草。
“求求你,放过我们。”
“放过你们?你认为伟大的兽灵之子会放过到嘴的食物。可笑至极。”
“雄狮大人,我们无意闯进您的领域,我们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吧。”少女哭红了眼,躲在哥哥不算宽阔的后背,只露出半边侧脸,可怜楚楚地说。由此可见她是有多么害怕,不敢直视这张无比真实的狮子脸。
“大人?”狮人冷笑,獠牙愈加亲近少年稚嫩的脸庞,“那些整天喜欢用蓝料装扮自己的奉蓝人,也曾过跟你们一样的话,连语气都是如此相似。然而却无一成为我们的晚餐,虽然他们的确不好吃。”
流希儿屏住呼吸,尽量表现得不在乎扑鼻而来的血腥气,但近乎炙烈的气味使他忍不住咳嗽几声,偏偏引得狮人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嘿嘿,比起那些又矮又丑的奉蓝人,我还是比较喜欢你们俩个干净纯粹的小娃娃。”说着,狮人缓缓举刀。
有一柄匕首却以毫厘之差,率先插入他没有受到铠甲保护的脆弱部位。
“既然你够残忍,那么我也不会客气的,大人。”流希儿趁兽灵捂住流血的腹部跪下时,随手搬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眼角有刀疤的狮子脸。“跑!”然后他抓住妹妹的小手,疯狂向溪水另一边跑去。
“那小子真他妈贼机灵。”鬼藏师苦于对付爆发极强的虎人,余光注意到这一幕,他自己都被少年的这般果敢感到钦佩。这便是荒芜森林的生存法则,弱者要想活命必须得有股敢于斗争的热血。
狮人仰天咆哮,惊动栖身枝头的鸟儿慌乱飞走。“小杂种,你成功勾起我的兴趣了。”他咬牙切齿,钢刀握在手中,像变魔法一般,凭空多出了另一把。随即他便朝着少年少女逃跑的方向掷出两把血之利器,自己则是两手落地,奋力用四肢开跑。“狩猎的时候到了。”他阴险的笑了几分。
“快跑,哥哥,他追来了!”流莹儿紧紧牵着哥哥的手,本该是由哥哥带她跑,可因为哥哥的伤势愈加严重,最后就变成了她带动他。
旋转着的两把钢刀,凌空追来。离他们不足米远时,陡然降至地面,碾压一切绿草,转瞬即至。关键时刻,流希儿看清钢刀即将冲刺而来的方向,一把抱住惶恐不安的妹妹,顺势倒向与之相悖的草地。
险之又险,死神只与他们擦肩而过。
“哥哥,你没事吧?”被压在下面的流莹儿,听见哥哥有气无力的呼吸,再看那处已被鲜血浸湿的绷带,瞬间明白定是伤口撕裂,导致哥哥的痛苦增加几分。
流希儿使出全力从妹妹身上爬起来,屁股还没做稳,只觉眼前的空间格外扭曲,隐隐有某物要钻出来似的。事实的确如此。那是一张泛起獠牙的狮子脸,面相分外狰狞,两把钢刀从天而降落到他的手里,抵在少年的脖子上。
“我承认你比我所遇到的任何一个活人都要勇敢,但是这并不能改变你接下来的命运。”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刀尖已然割破少年的皮肤,滚烫的血液随之流出,顺着胸口方向滑落。
“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哥哥。”少女弱弱的说道,眼中充满无助和绝望。
许是鲜血的缘故,寻着可口血液的味道,一条小黑蛇突兀地从主人怀里探出头。两轮猩红弯月的瞳孔,正好撞上狮人的双眼,舌尖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你......吾王?”狮人情不自禁喃喃自语。下一秒,他惊惧地看着脸色越加苍白的流希儿,再扫向约莫巴掌大的黑蛇,神情复杂难定。随后他作出一个兄妹俩都难以置信的选择——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