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衫女子上前扶住白发女子，“公子——”
“都放开我。”白发女子冰冷地拒绝所有搀扶，“滚开！”
“公子，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月白衣衫的女子生冷地道，“他死了。死了很久了。”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月白衣衫的女子冷冷地道，“你会受伤就是因为他。”
“我不信。”白发女子执拗地争辩道，“秋遥，你在对吗？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昙姬夫人？”无尘心似乎揪在了一起，说不出原因，不是同情，而是心疼。
“秋遥——”白发女子莽撞地直奔无尘而来。
月白衣衫的女子想拦，一身绿衫的女子挡下了，“或许，有办法让公子记起什么。”月白衣衫的女子咬了咬牙，恨恨地哼了一声，眸中含怨的冷光扫了一眼无尘。
无尘美注意别的人，目光一直就只定在奔自己而来白发女子身上。
“秋遥——”
无尘被这声呼唤惊醒，环顾左右都没人，眼见那一抹白色跌跌撞撞的样子，忙上前扶住了白衣女子，以免她被院子里的杂草绊倒，“昙姬夫人，你还好吗？”扑面而来的阵阵冷香让无尘莫名无所适从。
“秋遥——”白发女子抬手捧着无尘的脸，“秋遥——你怎么长这么高了？”无尘本能要避开，却莫名被定住一般，纵然那双冰冷的手正抚摸着那块疤痕。那如同烙印一般地刻在左边额头的疤痕，无尘平时戴着面具能遮住。
“昙姬夫人？秋遥是谁？”无尘问道。
无尘抬头望向另外几人，绛紫色罩衫的少妇点头示意他顺着对方，绿衫女子也如此附和，只是月白色衣衫的女子转过阴沉的脸。
无尘一时间无所适从，从未被女子如此接近，何况对方还是……
“秋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无尘顺意道。
“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家？”无尘微微愣了愣。无为无家，无尘无垢，问鬼问路，魂归何处？无尘柔声安慰道，“你受了伤，还没恢复好，等养好伤，我们一起回家。”无尘说的自然是真心，却有些心虚。
“好。你说得对。”对方的顺从让无尘心底波澜难平，甚至觉得她不该会这么说。
些许是因为伤得重，所以精神力不足，加上无尘的劝说，白发女子很快回屋里歇息了，有无尘守着，不一会儿睡着了。面容纯净很安稳的模样，白发如雪，面色惨白，看得无尘有些发痴发疼……
无尘正在思虑重重，突然觉得脸上被什么碰了一下，回神，才发觉触碰了自己脸颊的是微粉红的唇。
无尘心头一惊一热，“师父——”
“如果你要走，带上我。你去哪儿都不能丢下我。”言辞恳切认真，贝齿咬着下嘴唇，“否则……”
“否则？否则什么？”无尘虽是笑问，却真有点担心什么，她会寻死觅活？应该不会，无尘觉得她不是那么懦弱的人，那她会做什么……
“我……”犹豫了很久，突然爬到无尘身上，“我让你走不了。”
无尘想了一阵，“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会吗？她会因为自己这么说……
“我……”埋头，下颚抵着自己胸口，好一阵子才道，“不管！反正我要让你不能丢下我。就算碧落黄泉，你也不能丢下我。”
无尘明白她应该是知道自己要去琼花岛了，是琴徵或者琴娘告诉她的吧。不过这么一件事，又不是不回来。
无尘刚要解释，却见一张粉雕玉琢的脸，微红的脸颊，白衣顺着手臂滑落，不着丝缕的如雪娇躯宛若白莲初放。
“师父，你干什么？”无尘急忙闭上眼转过头。
“琴娘说，你是有来历的人，所以你会离开，可你也是个负责的人。其实不用谁说，我也相信你是天下最好的。如果我这么做，你一定不会丢下我，对不对？”
“不对。”无尘闭着眼，抓起刚刚被脱下的衣服给近在咫尺的人披上，“你不必做什么，我也不会丢下你。除非哪天……你不需要我了。”无尘给对方拉好衣服，才睁开眼，望着那张精致得不真实的脸，越看越觉得她太美，美得……让人觉得如魔似幻，她是妖是魔是神，看着她眼睛会痛，痛得有眼泪要溢出，却移不开。
无尘柔声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我。”无尘如同珍宝一般地把人拥紧在怀中。
好像有什么豁然开朗，无尘不禁觉得苦涩，为何自己不愿意任何女人靠近，却可以和她靠得过分亲密？为何对她说不清道不明？
只有满怀此刻的冷香的满足，恍若前世曾见，才明白——此情此景曾相似，此晨此夜徒相思。此生此梦如水去，此心此恨与谁知。
“嗯……”只有低低地一声回应，满足而轻柔，仿若轻叹，孩子气地咬了咬无尘的衣襟。“你若是有一日违背你今日所言，吾将与君永堕地狱。”
“为什么是你？”无尘不明白，如果自己违背誓言，该受惩处的是自己，何苦她还要……
“因为我信了你。若今后君弃信叛我，必非一人之过，是我信君之过。地狱黄泉，一道可好？”
无尘点了点头，今日我的举动是错，背德违礼，让我一人承担日后的罪责。与昙姬无关。
“记得……我记得了。”说然，竟然慢慢就靠在无尘心口睡着了。
无尘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低头凝着那安然的睡颜，难得的脸上有些红粉色，如同稚子，岂能不惹人怜爱。无尘拉开被子裹住怀中的人，才发觉一只手还抓着自己的衣襟，无尘不敢也不舍得拉开，怕惊醒了她的安稳。
这一夜，无尘都没离开，虽然他知道不该，但就安睡在他怀里、浑然不觉的人让他心底波澜难平。
明知是错，却无法停止。没有道理可言，却有道德所缚……就算昙姬是一般女子，如此也是不妥，自己的行为已经毁了她的名节，错了太多，何况她应该是有家室的人，她还有一对儿女。如果她的夫婿还在世。
无尘蹙紧眉头，凝着娇颜，现在的她是不知，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自己才是罪无可恕。但目前，无关任何理由，都无法放开她。
一夜，无尘都不曾入睡，只是抱着安睡的人一直坐到天明。无尘心底从来坦荡，所以从未失眠，从未不安，无欲无求，自然从未满足……
这一夜如果可以更长久多好，即便这是梦，如果可以不灭不散多好……这一夜，因为怀中的安稳而满足，却也不安……
阎罗，可以掌控生死判正邪，唯独不能有私欲，不能有情，因为……不可有偏颇。无尘是阎罗，却并非无尘……
一夜的漫长让无尘想了很多，最终想通了许多，也终于下了决定。
短暂的长夜过去，晨光初显，朝阳曦和，无尘感觉怀中的人动了动，低头，见一双稀松的眼眸望着自己，虽那眼中没有焦点，却依旧光彩动人。
“秋遥……有秋遥在，好安心。”完全不见羞怯，似乎觉得很正常。
“师父醒了？秋遥一直都在。”无尘温柔地回道。
“秋遥，你在这儿好几天，这么乖，姐姐要给秋遥奖赏！姐姐再问你一次，姐姐的名字是什么？”
“一定要记得吗？”
“当然。你就是不听话。姐姐告诉过你，现在，姐姐再说一次，记得了，不要再忘了。”
“好，师父。”
无尘握住那双要摸上自己的脸的手，如此冰冷的一双手，轻轻地压下，如果非要越矩，就自己做吧，她没错。将来她若要追究，也是自己亵渎于她。如果这天下有一个女人，让自己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恐怕只有眼前的她。
“我有很多名字。我出生的时候是一族之长，继承了家族的名字，所以我叫昙姬，但我的真名是……永月——永月无疆。”眼眸中露出一丝悲伤。“这个名字会持续到我人世因缘中再有人为我换名为止。”
“师父——”无尘有些心疼。为何提到真名，她会为此悲伤？如果这个名字让她如此悲戚，为何还要用这个名字，“换名？还可以换吗？”
“秋遥，众星捧月，永恒的婵娟，高挂云空，可它幸福吗？神是永恒不灭的，可谁知道神开心吗？所有星星捧着月亮，膜拜，却又妄想与之争辉。人渴望神灵庇佑，却又妄图成为神，超越神，甚至……”永月的神情似乎在诉说很平淡的事情，但却让听得人感觉到难以言喻的悲哀，最后的字哽咽在喉头，只发出了叹气的生气。
“师父——”无尘也跟着悲伤，心疼不已。
“秋遥，如果你希望我不做永月，可以为我取名。”
“我为你取名？”无尘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事情，人的名字会变。前不久她说，名字不过是一个代号，换名？如今又如何生了这一说。是说名字真的不重要？那么何必换名……何况，她要的人不是无尘……
噔噔地敲门声，琴徵清脆的声音传来，“公子，小公子来了。”
“小公子？”无尘略有不解，看向永月，永月也是一脸茫然无措。无尘想起了之前遇见的昙姬身边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娘亲，夜儿和念儿妹妹近闻母亲大人身体欠安，故而前来问候。”稚嫩却底气十足的声音，有几分成人的口气。
“别进来。”永月道。
“师父——”无尘有些奇怪，才想起她可能根本不记得有孩儿。
“儿本不忍打扰母亲大人静养，儿唯愿母亲大人安康，就此拜别。”语气和之前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吃闭门羹一点都不稀奇。
“恭送小公子。”脚步声散去，屋外的人都离开了。
无尘心头有些不安，此刻还握在手中的那双手，无尘明白该放手，却舍不得，“师父——”自己现在这叫败坏礼德，和有夫之妇暧昧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