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顺诺尔”蒙语的意思是说咸湖。东西居延海之间古河道更多,原先还有一系列较小的湖泊和泉流。20世纪40年代,西北几个农学专家考察居延海后,在《河西居延新疆水利考察报告》中记载:黑河一年涨水三次,一是春天黑河解冻,二是7月下旬融雪下注,三是9~10月间祁连山降水。每次黑河水涨,都有较大的水量汇入居延海。“西海支流之河槽,宽约40米、主流之最宽处有达200米。河道断面极浅,呈半圆形。东河年届洪水之期,常泛溢两岸。据土人称,经常水流,水深约0.5米,深处亦有达1.5米者……民国十六年10月中旬,平均水位时,在下游注入居延海之流量,约22立方米每秒”。
最后一户居民
越野车在林间空地中停了下来,开阔地上,出现了两片湛蓝的水洼子。这里原有一眼大泉水,“水柱涌出有一人多高”。而现在,水面静静的,倒映着白云蓝天。我们无法走近,地上满是泥泞,是牛和羊踩出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如果这眼泉水再干涸,居延绿洲北部边缘最后的牧点只好撤离了。我照了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土路的尽头,几株胡杨和白杨下,有几间平房,高大的沙丘堆到了屋后。原先这里是农场的一个生产队,这一带的芦苇与草长得很高,人骑骆驼,只见人在草海上浮动。而现在景物大变,只剩下了几户人。忧郁的老人和活泼的孩子,路边还停着辆拖拉机。我们进屋,主人担心,旱情越来越严重,风沙也越来越大,井都干涸了,吃的水都要从远处拉,沙已经堵到门口,生活很难,再过几年得搬家了。听着,我的心沉甸甸的。
离开这个居民点后,已经无路了,越野车驶进了干涸的河道,顺着河床向西居延海艰难地行进。西居延海干涸的湖盆一望无际,中间有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原来这是座湖心岛。山上有一枯木扎成的敖包,斜阳在敖包上晃动,使人不敢直视。湖底的砾石滩上,有汽车的辙印,像证实这里原先曾作为驻军的靶场,不经意间,发现了用卵石镶嵌成的一米见方的大字“提高警惕,保卫祖国”。
在归途中,先后有几辆越野车陷入了流沙,都熄了火,又推又拉,满头大汗,好不容易脱离险境。我再一次地回首西望,落日如轮,大湖如瓦盆。几辆越野车像野马似地在荒滩上驰骋,扬起滚滚烟尘。
这是一组不能不录入的数字:
20世纪40年代,狼心山以下,黑河下游的年水量为13.13亿立方米,有大量的水流向绿洲、流入居延海;50年代年水量为12.2亿立方米;60代减为10亿立方米。
现在,黑河中上游修建了百万立方米以上库容的水库30多座,黑河完全被“控制”、“驯服”,黑河35条较大的支流,断流了33条。80年代,黑河额旗狼心山以下年流量急剧下降为5亿立方米。1990年,下泄下游水量3.1亿立方米;1991年,下泄下游水量2亿立方米;1992年,下游水量1.83亿立方米。额济纳旗境内的黑河19条支流全部干涸。湖水干涸后的额济纳地区成了沙尘暴的重要源地,并由此形成了一条横贯我国北方的“沙尘走廊”。
不能单用土地面积或1万多人口来考量居延绿洲的战略重要性。当地同志领我们去了干涸的居延海北部与蒙古接壤的边境。荒原上耸立着几座平缓高大的山丘,呈“品”字形。居延绿洲地势平坦。无山无岭。有时看到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方,上面必有牧人用石块垒起的敖包。在戈壁荒漠,哪来群山?
居延绿洲历史上是阻挡漠北铁骑的要塞所在,自南向北的黑河形成了唯一可以进入河西走廊的“绿色走廊”。我国与北方邻国关系紧张时,为抵御北方装甲部队突袭沿弱水南侵切断河西走廊,保护酒泉卫星基地,修建了人造山峦作为要塞,里面全是军事工程。中国失去了外蒙古,西伯利亚的风云变幻,达莱呼布便永远不会平静。如果黑河无水,绿洲废弃,成了无人居住的不毛之地,军事要塞便无所依存,西北的门户也就洞开了。
三座军事堡垒,像三座金字塔,耸立在地平线上,镶嵌在瓦蓝的天际。
……
离开居延绿洲两年之后,有位探险家告诉我,天鹅湖也已经无水。我想起达莱呼布镇上旗招待所的餐厅里墙上的一幅油画,画面上是一个大湖的黄昏,金色的水面,摇曳的芦苇,还有两位裙裾飘逸的姑娘和一匹黑骏马……
达莱呼布--大湖畔的城。我在这里听到了祈盼和呼唤。
波光粼粼、气象万千、众神离聚的大湖呢?
拯救居延海10年:挽歌与颂歌
从阿拉善盟采访归来后,我撰写了系列稿件。
同行的其他记者在《中国环境报》、《中国青年报》、《法制日报》上等也都发表了有关居延海生态恶化的稿件。
中央领导在新华社内参上作了重要批示。大约一个月后,内蒙古自治区政府和阿拉善盟的领导来到北京,他们此行是专程到中南海,向国务院领导汇报黑河断流和居延绿洲生态恶化问题。在国务院办公会议上,确定由国家计委牵头组织一个有关部门参加的调查组,去阿拉善盟进行实地调查。地矿部把居延地区列入了“西北找水计划”。
内蒙古到北京参加汇报的同志,在自治区政府驻北京办事处请我们吃饭,对我们通过采访报道,第一次让全国都知道居延绿洲环境恶化问题一再表示感谢。
解决黑河的断流、遏制绿洲生态恶化问题终于提上了议事日程。
两省区地方和水利部门扯皮又进行了好几年。2000年,国务院决定进行黑河水量统一调度和管理,并成立了水利部黄河水利委员会黑河流域管理局--虽然这条内陆河与黄河完全无关。国家为治理黑河投入了大量资金。其实方法很简单:即沿岸的灌区“全线闭口,集中下泄”。2002年,黑河水重新流入东居延海;2004年9月,黑河水还曾注入干涸达43年之久的西居延海。虽然黑河中上游水库已经7次集中向下游放水,年水量2亿~3亿立方米,但每年6~7月间,居延海仍要见底,只有2005年除外。这一年7月,从上游突然涌来的黑河水与东居延海的湖水汇合了--30多平方公里的水面上,飞翔着水鸟,苇草开始生长。沿河大片枯死多年的胡杨、红柳根部也吐出了新芽,原有退化的草场也开始恢复。
“启动了塔里木河、黑河流域治理”,写进了2003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为此,有关部门组织记者去采访黑河调水的成就,一路浩浩荡荡,并出经费把采访的报道汇编出版成一本厚厚的书,名为《绿色的颂歌》。
北京,飘雪的冬天。1993年到2003年,10年间,我的工作有了很大的变化。想再次去居延地区看看,但心愿未了。
独自一人在雪地上走着,冷风中头脑清醒了许多。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上游大坝向下游开启闸门泄放一点救命的水源,被作为具有“科学”工程意味的“调水”、“借水”。向下游放水是值得称赞的,为什么不谈断流的原因呢?居延海恢复水面是“一曲绿色的颂歌”,那么,唱衰居延海绿洲、唱干居延海碧波的又是什么歌呢?
--也许言重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其实是对败笔的涂改,奇迹也是对“劣迹”的修正。
消失的城市水系
这已经与西部、与黑河无关了。
但相似的悲歌与颂歌,仍在不少河流上重复着。
一个城市不能没有水源,城镇选址“得水为上”,问水知山,“以水证龙”。除水形、水势外,还要注意水质的优选。因此,河流是城市的灵魂,是养育城市的母亲的乳汁。
2003年夏天,一场大雨扫过古城南京。
数千居民家中受淹,不少路段受阻。在各媒体上出现了汽车在河面似的街道上像船一样行驶,行人在没膝深的水中艰难行路的画面和图片--为了突出视觉效果,有的图片还选择了雨中的孩子,水没到了大腿根。
大雨如注,这是肯定的,24小时下了差不多200毫米,降水强度大。至于报道中说“雨量创历史之最”,还缺乏有效的量上参照系。谁能知道几百年前的一场暴雨日降水量呢?其实,南京这次大雨,只是局部地区强降雨,比如说浦口区,雨量更大一些,而不是长江或南京地区流域性的连续大暴雨。
“市委、市政府紧急动员,组织各方力量加大排水力度,确保市民生活不受大的影响。”街上积水盈尺,说明城市的排水不畅。不知道采取了哪些措施,我想无非是抽水排或开沟挖渠。
南京城市有2000年多的历史,期间遭遇的强降雨一定不在少数。似乎很少因一场局部大雨,全城就排水不畅,街巷成河的。
我国七大古都之一的南京,地理环境优越,山环水抱,为天然佳地,称之为“虎踞龙盘”。现在南京旧城是明初形成的,当时修筑的城池,达30公里,它不仅是我国历史上最大的古城,在世界古城中也是比较大的。全城的形状不规整,可以说是最不整齐的城池的代表作。但这并不妨碍它有一套完整科学的水系,河流湖泊水位调节管理系统。